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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沙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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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如此缓和的气氛中微微躺了一会儿,时间变得缓慢,从天空看去,一片荒茫中只有我这一隅有着生机。纵然天空中落日辉芒如此耀眼,我也还是难免悲伤,望着那入云而上的主舱,我一咬牙,站了起来。
  当我站起来的时候,大脑瞬间颤动,眼前突然一黑,我感觉自己又要倒下去,可即使这样,我也还是颤巍巍的向前走了几步。实在难以支撑过去,我就蹲下,暂时让自己缓冲,而就这样短的路,我走了十分钟。
  当我来到这个舱顶的边缘时,下一秒仿佛就能一头扎入几米之下的残骸里,被戳个血肉模糊。
  阵阵昏厥结束,我才得以向四周望去,看看有什么别的方法可以登上眼前的主舱。这种无力感与绝望感,我第一次感受得如此强烈。
  这就好像是一块奶酪吊挂在饥饿的你的面前,而你去被拴住了脚踝,怎么也无法摘下,只是离它无限近,无限次被损耗希望,无限次被损耗力量。
  四周的空气如此安静,只有风声在或厚或薄的云层里游弋,发出不怀好意的声音。在暮光的浸沐中,一切的一切竟然扭曲起来,远处黄白色的沙丘也变成了狰狞的黄褐色怪物,而且正朝我奔来。
  那是沙暴!
  它裹挟着大颗大颗的沙砾,在云层与地面之间极速前进,肆意掠夺,那满天而成的沙砾恍惚间遮住了太阳,它的直径甚至和这里满月相当。我抗拒的摇头,又四下寻找,慌乱的从舱顶爬下,躲在这个舱室里面。
  下一秒,我就听见沙砾碰撞金属的声音,它们榨取着残骸,剥开上面覆盖的一切,沙砾摩擦产生剧烈的轰鸣,在舱体中传递,到我耳朵时已经变成了如音爆一般的大小。
  我崩溃的捂住耳朵,前几秒的安静现在被撕扯成碎片,连带着的还有我的倔强。我吼出来了,虽然同那沙暴来说并不算什么,也瞬间被埋没到那震天掣地的响声里。
  我从舱室破碎的门的缝隙中看去,沙砾经过废墟,如席子一般像前方蔓延开来,因为风力的原因,它竟然如丝带一样漂浮,将那雪白柔柔的云吹成了粗糙的恶魔。
  舱室因为它的吹拂竟然向前挪动了一些,然而这一切却不能使筋疲力竭的我再去注意。我靠在墙壁上,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流落出的眼泪被我野蛮的擦去,划着我的脸,我摇了摇头,眼前这个舱室里偶尔出现的红色的光,它的每一次闪亮都能让我看见这里的凌乱,甚至还有几具尸体躺卧在地板上,这里是个什么舱我已经不想去搞懂了。
  大概是我精神又一次陷入低谷,这种感觉已经重复了好几次,但当我每一次重新振作起来后都能肉眼可见,我身体的腐化。
  这种腐化源于内心,就像铁片一次次被折叠再伸展,总有一时,它会被折断。即使这个星球上没有细菌来分解尸体使尸体快速腐烂。然而尸体内部的菌群却得以在一次次大水漫过来时,趁势生长。
  一股阴郁的腐臭味慢慢弥散,这种感觉催我清醒,或者是沉睡。我能在外面的沙暴仍然猛烈撞击残骸时保持冷静,原因之一可能就来源于,我已经将我现在的状态归类为将死。
  实际上一定如此,我最难以接受的还并不是死亡,而是那个被我神化了的任务,我也在梦中思考,我为什么能够对这个任务执迷不悟,除却人类对生存的渴望,就剩下我对希望的执着。
  就像我曾说过的,没有人是主角,只是因为你在做这件事,才被人看到。所以我为自己能成为这类人而开心,想到这里,我又笑了。
  已经彻底嘶哑的喉咙此时传出尖利的笑声,显得竟然有些恐怖。
  已经,是第四天,不,应该是第三天了,我还有四天,但我现在,就要站起来,去到主舱,解除卵库的密码。
  我突然就想起了这个,是的,很多时候事情就是这么不可思议。我很庆幸,我的精神又一次走出低谷,我现在要站起来了。
  那些罐头和水早就被我丢到不知哪里了,我身上没有几个像样的兜子,装着那些并不有益于我行动。当我站起来后,我重新且正式的环视了这个舱室,我很开心,貌似是一个医疗舱,因为我看见了大大小小的药瓶,和已经被拉出来但没有来得及推回去的治疗舱。
  我朝那些装着药瓶的柜子走去,看看这里有没有能够帮到我的。当我越来越靠近治疗舱时,我才突然明白,那个趴在舱顶的人在做什么。治疗舱没有封闭,盖子敞开,里面躺卧着一个女人,已经闭合了双眼,穿着和我一样的制服,地上那些靠在治疗舱昏死过去的人手里甚至还攥着类似水瓶的东西。
  这里大概发生了一场生离死别,先是那个昏死的人,然后是这个女人,最后是那个趴在舱顶的。
  它们互相告诉彼此,一定能够活下去,结果却是一个接一个的背弃誓言。我看见女人的大腿出有一个暗红的创口,与我后背的来比更加深也更长,我甚至看见了白色的骨头。
  她被送入已经不能运转的治疗舱时一定十分挣扎,她也知道自己不能够活下去了,可仍然难以说服同伴继续前行,而当那人正匍匐与舱顶,竭力修复电路的时候,女人永远的沉睡了。
  我用着最后一些力气,做到了那个靠在治疗舱旁的人的身前。我看着他有些脏乱的脸,抚开了他的头发,手里握住的是半瓶水,向前看去,还有很多已经空了的水瓶,我看见地上漫开的水迹,这里应该也经历了潮水。
  我靠着休息,深深吸入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尽力用这种十分舒缓的节奏来避免自己哭泣出来,我太懂得此刻眼泪的无力,它能做的只是加速我体内水分的流失。
  一切都安静下来,无论是外面的嘈杂还是内心的喧嚣,一切都安静下来。。
  我回溯久远的记忆,那里是我们接过制服,行礼,宣誓的时候。
  每一个人眼睛里,都浮现出一句话:“我们,一定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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