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手术

　　天花板的无影灯亮着柔和的光芒，穿着天蓝色手术服的秦海萌操着手术刀，轻轻滑过查肯人的胸膛，暗红的血液涌了出来，在他漆黑粗糙的皮肤上流淌。
　　秦海萌一边将观察镜伸进剖口，一边嘴上讲解着手术进程：“伤比我想象中的要轻。伤处受过重创出现积血，从CT上观察动脉血管明显受到撞击断裂，但积血比我想象中的少，现在也没有出现大出血症状。”她调整观察镜的焦距，屏幕中的画面渐渐清晰。“看样子动脉血管的伤口已经愈合。我猜测这应该是瓦兹细菌加速了他身体的治愈速度。但很明显，瓦兹病毒只能治愈，但不能恢复。”她在那两根动脉血管扎上了限流环，剪开已经愈合的血管断面，然后在断裂愈合的血管断面各接上了一段软管。
　　解开限流环后，血管内的血液涌入软管。
　　秦海萌伸出手。“培植血管。”
　　助手季廖科夫从透明溶液中架起了一根白色的软乎乎的培植血管后，将镊子放到了秦海萌的手里。
　　秦海萌小心地将培植血管放到对应位置又伸出手。“生物溶胶。”
　　季廖科夫拿起一根注射枪管在培植血管的周围挤出了透明的粘液，直到粘液将培植血管完全包围后才拿开了注射枪管。
　　秦海萌按下镊子顶部的按钮，随即镊子松开了配置血管。然后秦海萌再次扎紧那两根血管，拔下了软管，将血管小心仔细地皆在了培植血管的两头。
　　又等待大约五秒后，秦海萌才解开了限流环。血液从血管涌出，通过培植血管，流向了与它相接的血管中。
　　生物溶胶堵住了血管的接口，避免血液涌出血管造成大出血。
　　看到血液正常流动后，秦海萌才如释重负般送了口气。
　　再重整了一下心情后，将剖口缝合，并喷上了一层黄色的药液。
　　在手术室外，观察着手术进度的副舰长金斯利吹了一声口哨，调侃道：“想不到外星人的血也是红色。”
　　秦海萌一边给自己的双手和衣服消毒，一边对观察窗的金斯利说：“流淌着红色的血液，并不代表着能与我们成为朋友。”
　　“他怎么样了？”金斯利问。
　　秦海萌看了眼生物状况信息图，看到生命辐射开始呈现上升趋势，又看到心电图恢复曲折，才确定的点点头。“他会好的。”
　　金斯利给一名士兵下达了命令：“给他一个特别的房间严加看管直到他醒过来。”
　　••••••
　　盘古号，成海宿舍。
　　“所以，现在你的宿舍成了你的办公室了。”金斯利侧着身子小心地绕过了办公桌，坐到了成海的椅子上。
　　本来是舰长室的桌子将本就紧凑的宿舍变得更加狭窄拥挤。对于舰长拥有更大卧室的这样的特权来说，现在，这样的空间相比于普通队员的宿舍来说也已经算不上什么特权了。
　　成海正看着一本传统的纸质书，他头也不抬就对金斯利道：“没办法，我们不能抛弃翻译模块里面海量的信息资料，但是我也不愿意承担它会影响主控电脑的可能——哪怕这个可能再小我也不愿承担这种风险，谁都承担不了。所以有必要将提供给翻译模块的部分与主控电脑的部分隔离，无论是有线的隔离还是无线的隔离。盘古号上基本上已经没有多余的空间了，所以我唯一能够提供的就是我的舰长室。毕竟作为舰长，我还是有一个符合舰长身份的大宿舍，很显然，留给我的这些空间是多余的。”
　　金斯利敲了敲桌子，看着坐在床上仍在看书的成海。“作为盘古号的舰长，连住大一点宿舍的特权都没有了。而且，现在看来，这张办公桌才叫浪费空间。”
　　“实际上，我认为即便这样也浪费了很大一部分空间。而且这种常规的卧室设计不只多余，也存在一定的危险。”
　　“危险？”金斯利疑惑地看着他。
　　成海合上书，环视了一下这个房间。“人造重力，是个好东西，但也是个坏东西。它容易让人忘记我们现在不在地球上。或许星际飞船和航行在海上的舰船有一定的类似，但终究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东西。我们是在一艘星际飞船上，我们在这里感受到的一切令我们感觉深处地球的东西，都是模拟的，人造重力、模拟风、环境光。只要是人造的，就会有损坏的时候，不论是因为老化还是因为战斗。特别是模拟重力，一旦因为战斗出现故障，一切没有进行失重加固的物体都会成为飞船内胡乱发射的炮弹。星际飞船的模拟重力随时都有各种可能因为各种原因失效。不论这个卧室还是舰长室，与其说是给舰长的特权，不如说是专门为舰长设计的去死的陷阱。即浪费空间，也充满危险，不合理，十分不合理。”
　　金斯利愣了愣神。“你是一个战斗机飞行员。”他说道。
　　“我看了很多关于星际飞船和太空战舰的资料。”成海回答道。
　　“所以呢？”
　　他从床的一侧掏出了两根安全带，又指了指办公桌被固定好的桌腿。“一切为了安全着想。但这只是暂时的。在回到前哨基地后，我希望能对盘古号进行一番改造。”
　　“你还在考虑这些。”金斯利说着就要起身，却不想膝盖毫不留情地撞在了桌腿上。“妈的！”他痛得骂了一声。“我能忍受挨上一发子弹，竟然忍不住腿磕到桌子。”
　　成海把书收紧了抽屉。“你说的没错。这张桌子的确多余了。手术顺利吗？”
　　金斯利揉着磕伤处回答：“顺利得出乎想象。那个外星人像睡美人一样安静，只是不是个美人。另外，他的皮肤不是纯黑色，而是黑紫色。他们的皮肤褶皱处就是紫色的。他们皮肤上的毛细血管格外密集，他们的血液不只是红细胞的颜色，他们的血浆中有一种分子。血液将这种分子送往体表并在体表聚集，就形成了黑紫色的皮肤，远看上去就像黑色。这一点并没有在那份资料里面。”
　　“很显然，记录这些资料的人并不是个科学家，他只是将自己能够知道的东西记录下来。尽管他拥有那么多高科技，但是他也做不到了解这些高科技更深层的原理。另外••••••”成海对金斯利暧昧的笑了笑。“你是从秦海萌那里听到的吧？”
　　金斯利尴尬地挤出了一个笑容。“我也是需要学习的。”
　　“舰长！”来自舰桥的通讯打破了金斯利的这份尴尬。“我们到达后羿号最后发送信息的坐标了。我想，这里应该不会有后羿号的幸存者了。”
　　从舰桥发来了一段实时影像。
　　影像中，在这片空间中，充斥着来自后羿号的碎片残骸。
　　前往残骸的深处，一艘漆黑的外星飞船被不明的攻击炸开了一个占据船体三分之一的裂缝。后羿号的战舰残骸碎片围绕着这艘外星飞船飘荡，构成了一圈细小的光环。
　　成海看着那个外星飞船残骸，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那是后羿号最后的抗争。”
　　金斯利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后羿号用玉碎的方式赢得了这场战斗的胜利，但我们不知道在这里面曲敏青他们遭遇了什么。以这样的方式取得的胜利，不是我们能够承受的。我们还是太弱小了！”
　　成海从床上站了起来，整了整自己的服装。“那个U盘，是我们赢得最终胜利的希望。金斯利。”
　　“在！”
　　“不论付出什么代价，必须找到那个U盘，这就是我们的任务！”
　　金斯利握紧了拳头放在心口前，坚定地说道：“即便付出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