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冲锋

　　踏出冲锋的第一步时，肖帅戈突然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发生了改变，导致自己身上某种沉重的枷锁被解开了。
　　一股“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喜悦感觉自他的心底油然而生。
　　肖帅戈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也不想知道是怎么回事——现在正在最要命的冲锋途中，哪有闲功夫分心？
　　肖帅戈赶紧将注意力集中到敌人阵地上。
　　敌人阵地前方被烟雾笼罩着。表面上交战双方互相看不见，对双方都是公平的，但这种看法却大错特错。
　　事实上，交战双方中间被烟雾笼罩时，对战术主动方更有利。
　　防守方主动释放烟雾撤退，能够减少损失。
　　而进攻方借着防守方视线受阻的机会，趁机冲到刺刀见红的距离，那么战术目的就已经达到了一大半。
　　当然，进攻方释放烟雾弹，防御方也不至于束手无策。
　　防御方可以呼叫炮火朝着烟雾范围狂轰滥炸。没有支援炮火的低配版也可以朝着烟雾范围狂扔手榴弹。运气好的话，待烟雾散去时，也能看见满地的尸体和伤员。
　　如果手榴弹数量不够充足，那么用足够多的机枪和自动步枪朝着烟雾范围疯狂扫射，也多少能够起些作用——此刻办公大楼的敌人就是这么做的。但，看不见目标胡乱射击太依靠运气。如果运气不是特别逆天，那么防御方哪怕把枪管打红打坏，也很难打中几个目标。
　　用炮火洗地和用子弹形成弹幕来破坏对方行动，效果如何先不谈，成本方面就很吃亏。进攻方打几发烟雾弹，防御方就得耗费价值成百上千倍的弹药。如果进攻方打出烟雾弹的目的只是引诱对方浪费弹药，那么防守方哪怕守着弹药库，也多半熬不过进攻方。
　　不过这世上有矛就有盾。
　　烟雾弹的天敌是热成像仪。
　　热成像仪不依靠可见光，其工作原理是将人类肉眼看不见的红外线转换为图像。无论黑暗还烟雾，都挡不住身体散发的热量。
　　肖帅戈最担心的便是敌人拥有热成像仪——既然敌人是训练有素的职业军人，那么拥有热成像仪的可能性自然不小。
　　肖帅戈没有热成像仪，但他有第五，所以一眼就看清了哪些窗口有敌人。
　　肖帅戈领武器的时候，表现得就像所有第一次上战场的菜鸟新兵一样，恨不得把拿得动的武器装备都挂在自己身上，将自己武装到牙齿。
　　可军需官只给了肖帅戈一把枪和四个弹匣。他想索要更多的弹匣，却换来军需官的鄙视和坚定的拒绝。
　　想想四个弹匣合计一百二十发子弹，正常发挥至少能打死一百个敌人。毕竟这一次不是孤身作战，不能总想着自己一个人把所有的敌人都打死，所以肖帅戈便没和军需官争执。
　　67式手榴弹据说存量有二十亿枚，如此庞大的数量甚至影响了中国军队手榴弹的更新换代。大概是这个原因，所以军需官那里的67式手榴弹不限量随便拿。
　　既然索要不到别的武器，而肖帅戈又想尽可能带上更多的武器，于是他便一口气领了六袋手榴弹。
　　军需官倒是没阻挡肖帅戈拿走那么多手榴弹，只不过关爱智障的眼神令肖帅戈非常恼火——六袋手榴弹重接近三十斤，对普通人而言确实太重，但肖帅戈却负担得起。
　　只不过冲锋后，肖帅戈发现了一个问题：挂在身上的手榴弹袋在运动中会晃来晃去，太影响他的速度和灵活性了。
　　一怒之下，肖帅戈停下了脚步。他从手榴弹袋里掏出一颗手榴弹，拧开弹盖，捅破防潮纸，把拉火环套在小指上，然后对准有敌人的窗口奋力投掷过去。
　　虽然没练习过投掷手榴弹，但肖帅戈有着无比丰富的投掷石块的经验，更何况他的协调性举世无双，所以投掷速度和流畅性毋庸置疑。前一颗手榴弹尚未落地，第二颗手榴弹就已经飞向了下一个目标。
　　另外，肖帅戈投掷的准确率也高得惊人。二十四枚手榴弹一口气扔完，共有二十二枚准确从窗口落入目标房间。
　　尽管烟雾弹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而红外视觉这种情况下也看不到窗户，但之前肖帅戈已经看过办公大楼。有第五帮着作弊，肖帅戈的特殊视线里，每个窗口的位置都一清二楚。
　　当然，能够获得这么大的成果，也有烟雾弹很大的功劳。
　　如果是正常情况，当肖帅戈一次两次三次……连续不断精准地将手榴弹从窗口处投掷进房间，那么必然会遭受敌人歇斯底里的集火攻击。
　　然而烟雾阻挡了视线，所以敌人只知道一个个房间连续不断地传出沉闷的爆炸声，直到死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肖帅戈扔完手榴弹，停下来用力甩着酸痛的手臂。
　　讲真，他确实没想到连续投掷二十四枚手榴弹，竟然会对手臂造成那么大的负担。要不是扔到后来手臂实在太累，二十四枚手榴弹本该全都准确命中目标。
　　现在肖帅戈停下来不是因为怯战。
　　刚才扔了二十四枚手榴弹。肖帅戈考虑到世人都有“不患寡而患不均”的心理，所以保证了每个窗口都至少分配一枚手榴弹。
　　67式手榴弹虽然被人诟病威力太小，弹片太少，但杀伤半径好歹也有七米。在封闭的房间里，67式手榴弹照样有不俗的杀伤力。
　　所以，当肖帅戈扔完所有的手榴弹后，敌人的抵抗虽然没有完全消失，但也变得极其微弱了。
　　此刻战斗尚未结束，但肖帅戈认为胜局已定。
　　肖帅戈可以毫不脸红地说，这场胜利的功劳中他至少占了九成。作为大功臣，难道没资格休息一下？
　　……其实更重要的原因是，肖帅戈此时手臂酸痛不已，开枪的话恐怕会影响射击精度。
　　如果是为了保命，那么影不影响射击精度当然都可以忽略不计。但在胜局已定的情况下，他又何必用颤抖的手坚持射击，去和别人抢功劳呢？
　　正感叹着，肖帅戈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回头一看，发现万所长站在自己身后，目光呆滞地望着自己，口歪眼斜一副中风的样子，于是被吓一跳。
　　“你怎么了？”
　　万所长神情恍惚，仿佛喝多了酒一般。他突然用力甩了自己一巴掌，用力之大使得脸上立即出现了红印子。
　　万所长呲牙咧嘴地怪叫一声：“哎呀！疼！……原来不是在做梦！”
　　再望向肖帅戈时，万所长的眼神就变得和朱博伟等人看肖帅戈时差不多了。
　　虽然有着烟雾的阻挡，但是在烟雾之外，手榴弹的投掷轨迹却是可以看见的。作为内行人，万所长看见一颗手榴弹的飞行轨迹就被震撼了，看见那么多手榴弹……
　　万所长想说点什么，但组织了半天语言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突然一个激灵。
　　“卧槽，忘了正在打仗了。您慢慢休息，我先过去了……”
　　说完，万所长拔腿就跑。
　　肖帅戈不由得怀疑万所长是不是患有严重的健忘症。
　　在通往地下室的那个挂着“储藏室”铭牌的房间里，万所长也是和肖帅的东扯西拉侃半天，然后聊着聊着突然想起来还在打仗。
　　看着万所长飞奔离去的背影，肖帅戈也不能真的站在原地慢慢休息，于是一边甩着酸痛的胳膊一边朝前慢跑。
　　然而出乎肖帅戈意料的是，战斗并没有如同之前他预料的那样迅速结束。
　　肖帅戈并不知道，办公大楼的房间是中间一条走廊，走廊两边对称分布房间的结构。
　　面向新兵训练营这边的房间虽然都挨过炸，但另一面的房间却没有。而办公大楼的战斗形势又特别复杂。
　　敌人发动偷袭前，应该已经得知办公大楼是整个基地的中枢，所以一开始就把办公大楼列为了重点攻击目标。
　　凌晨四点半发动炮击时，办公大楼里还有人：既有负责守卫的士兵，也有值班的参谋乃至基地的高层值班领导。
　　因为遭受突然袭击时猝不及防，且各级官兵又没能及时获得上级的命令，所以直到敌人对办公大楼发动强攻时，办公大楼的防卫力量仍没有得到增强，甚至在组织方面呈现出一定程度的混乱。
　　所以，尽管办公大楼里的官兵们进行了顽强抵抗，但最终还是在重创敌人的有生力量后，主动放弃了一楼阵地。
　　不过，官兵们并没有撤离办公大楼，而是退到楼上固守待援。在楼上只需要守住楼梯和电梯，然后再防备敌人从窗口处发动突击。这样的任务比守住整个一楼容易一些。
　　所以，占领了办公大楼一楼的敌人如今处境非常尴尬。他们既要防备新兵训练营这一边，又要防备另一边随时可能遭受的攻击，还要想办法攻上二楼消灭大楼里面的剩下的基地官兵，只能不顾兵家大忌分兵多处。
　　当肖帅戈二十二枚手榴弹建功之后，其他地方的敌人在紧要关头抽调兵力，加强了人员损失惨重的阵地。所以，目标阵地上的敌人实际上并未彻底肃清。
　　最后的结果就是：因为敌人的防卫力量被严重削弱而且一度混乱，所以新兵训练营发动的攻势成功获得了若干突破口，但未竟全功。
　　由于并没有占领敌人的全部阵地，而且敌人并没有溃败撤退，因此办公大楼的整个一楼，陷入了现代战争中最为残酷、死亡率最高的近距离室内混战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