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小巷

　　周兰是鹿明的同班同学，和班里绝大部分女孩一样，她也喜欢鹿明。
　　但周兰从来没有表露出来，对于十几岁刚上5年级的孩子来说，喜欢这个词太大了。
　　她还有些懵懂。
　　懵懂到只是偶尔会在上课时，趁着其他同学看黑板的时候，偷偷看向坐在窗边的鹿明。
　　此时她的眼神正在鹿明的侧脸上停留着，却发现鹿明也没有看黑板，而是低头不知道在看着些什么。
　　他在微笑。
　　……
　　学校马路对面，胡同的深处由于常年没有阳光照进来，墙角两边生长着墨绿色的苔藓。
　　陆石回过头来，看着站在不远处的苏不语。
　　八九岁的年纪，就算佝偻着腰的陆石也比他高大半个头，瘦小的身体上缠满了白色的绷带，在阴暗的巷子里分外明显，像是绿苔藓中长出的一株白蘑菇。
　　让陆石垂涎不已。
　　老人从西装的里层口袋拿出比手掌稍大的电子板，随意地扔在身后，认真地卷着自己的西服袖口，语气淡然地和苏不语说道：“别说我耍心机用阴招，现在给你个机会，只要你能打过我，我就把录音给删了，要是你败在了我手上，也希望你配合我，毕竟我想要的只是一份体术训练方法。”
　　苏不语从进入巷子之后就把脖子上的围巾向后一圈一圈地多绕几下，让自己的下半个脑袋几乎完全藏在围巾下面，黑色的碎发无风自动，露出的左眼像黑夜里的萤火虫一闪一闪地发着微光。
　　随着老人的话音刚落，苏不语缓缓地蹲下身子，身体各个关节像炒豆子一样噼啪作响，然后整个人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每一步落下都像踩在虚空中，没有丝毫声音。
　　老人看着高速冲来的苏不语，笑意不减，一动不动，双手低垂，像是放弃了所有的抵抗。
　　苏不语在快要接近老人的时候再次猛然加速，快得像是一个虚影，同时抬起手肘，将要一步踏出，凌空而起，对着陆石的面门挥来。
　　陆石面色微微一变，却没有抬手防御，而是以攻为守，直冲一拳，对准了苏不语的腋下，如果苏不语不收手，那么他的手肘碰到陆石面门之前，自己的肋骨就会被老人打断好几根。
　　但是苏不语最后一步落在地上，却没有马上借力弹起，而是像弹簧一样缩成一团，撑地的左脚一旋，右膝带着前冲和上冲的所有能量从侧面顶向了陆石的下身。
　　陆石的眉头一皱，瞬间提起左脚，和苏不语的右膝撞在了一起，苏不语身体瞬间倒退，双手向后撑地一个翻身卸下了力量，又猛然向前冲去。
　　陆石更是被一膝顶到了半空中，但是并未失去重心，在即将落地时候苏不语带风的腿鞭再一次斜着向老人的头颅劈来。
　　陆石不惊反笑，双手轻轻一架，握住了苏不语扫来的右腿，手指像勾爪一样想要猛然刺进少年的小腿肌肉里。
　　但少年的肌肉像是有生命一般，不停的滑动着，让陆石无法真正切入进去，被抓住右腿的苏不语没有丝毫表情，右脚猛然回缩，身体像是以陆石为地面地猛然一蹲，左脚快速地向陆石的脖子跺去。
　　陆石眼里光芒一闪，佝偻的身体竟然瞬间停止，少年踢向脖子的左脚最终落在了陆石的胸口上，硬吃了苏不语一攻的老人，双手骤然发力，一股巨大的力量将苏不语直接举起，狠狠地朝地面砸去，苏不语双手撑地，再到双肘，最后整个胸口压在地上。
　　陆石再次发力，想将苏不语再摔到另一边，扔到空中的时候苏不语的小腿肌肉不停变化，使右腿像是没了骨头一样，直接从陆石的双手中滑了出去，苏不语也被扔了出去，撞在旁边的墙上，之间少年双脚一点，悄无声息地落在了远处的地面上。
　　陆石没有追击，而是揉了揉自己的胸口，微微笑道：“还有点疼，真不知道你一个体术一阶中级的实力是如何打的出来几乎体术一阶高级都难以打出的力量，几乎媲美二阶初级的攻击效果了。难道真的是那门体术训练法的功劳吗？我真的是想见识一下。”
　　看着面前地面上破碎的砖石，陆石将目光投向远处的苏不语，戏谑地说道：“一双胳膊现在疼地要命吧，已经很多年没有使用体术二阶中级的真正力量了，还有点小怀念，作为回报，再给你一个避免垂死挣扎到最后被我打得骨断筋折的凄惨下场，告诉我全部的体术训练法，再说明它的来历，我放你离开。”
　　苏不语慢慢地站了起来，微微弯着腰，低着头，双手垂在身前两侧，上面的布条已经有一些破碎了，露出的是白玉般的皮肤，少年的呼吸开始变得时而缓慢时而急促，胸口随着呼吸波动微微起伏着，眼睛竟然缓缓地闭上了。
　　陆石看着眼前少年诡异的姿势，眉头微微皱起。
　　且不说刚才墙上的碰撞，单单对地的那一摔，就算是普通体术一阶高级也要留下不轻的伤口，体术一阶中级更是应该连双臂都要砸断，可远处的少年不仅没有骨折，更是连伤口都没有留下，这让陆石深感不解，难道少年缠着的布条具有防护功能？
　　还是少年真的是背后有人支持，给他提供资源进行了防御强化？
　　想到这里，陆石不禁有些庆幸少年身上没有多大的伤，也决定只要拿到那份体术训练法就收手，不再去探究少年身上的其他秘密，防止引出了他身后可能存在的庞然大物，毕竟自己只要遵守隐藏在和平世界下野蛮森林里的规则，就算是万兽之王也不能对自己露出獠牙，毕竟他们是规则的制定者。
　　就在陆石心思如电般流转之际，在巷子另一头的苏不语突然动了，只见苏不语保持着弯腰低头的诡异姿势，一摇一晃地向陆石冲来，每一步都琢磨不定，身体也随之左右移动，像是喝醉了酒的醉汉一般，但速度却快的出奇。
　　陆石看着迎面而来的苏不语，如同被一只无法锁定的鬼魅盯上了，身体表面的毛孔都微微站立起来。
　　作为二阶中级的体术能力者，在面对低自己三阶的苏不语时竟然感到威胁，陆石感到荒唐的时候不禁有些真正的恼怒，一边想着打断他一只手是不是会在他身后靠山的接受范围之内，一边大吼一声“装神弄鬼”然后迎着苏不语对冲了过去。
　　挺直身体的陆石足有一米八高，才八岁的苏不语堪堪只是到他的胸口，就是这样两个差别巨大的身影在小巷的中碰撞在一起。
　　苏不语如同炮弹一样直接轰进了陆石的怀抱中，而后只见他的手、肘、肩、腰、膝、脚，身体的每一个关节和末端好像都变成了爆炸开来的钢铁碎片四散开来，向着陆石身体各个薄弱部位飞去。
　　但是当拳脚像弹片一样到达陆石的身体后，却只是让肌肉微微塌陷几厘米，但随着陆石一声冷哼，却又立马被反弹出去，好像是诡异的时空倒流一样，苏不语的四肢立马回收，整个人缩成一团，像是停留在空中的一个白色气球。
　　陆石嘴角是一抹残忍的笑意：“这是我二阶能力，【肌肉防御强化】。可不是你那挠痒痒般的攻击可以攻破的。”说话的同时右脚后移一步，右手向后甩去，然后握拳蓄力，身形一沉，右拳猛然递出：“再让你看看二阶中级的攻击力。”
　　拳头瞬间到达蜷缩在空中的少年身上，但苏不语的身体扭曲成一个惊人的弧度，形成了一个圆弧，完美地躲过了陆石的炮拳，紧接着双手在陆石因为击空而凝滞的拳头上一点，整个人像没有重量一样背越过陆石的头顶，同时手指并拢，朝陆石的后脖切下，身体同时往旁边一扭，躲过陆石预判的后踢脚，四肢着地落在陆石的身侧，整个过程中，苏不语的眼睛都是闭着的。
　　陆石感受着后颈上火辣辣的疼痛，还有液体顺着肌肤流淌的触感，明白自己已经被苏不语划伤了，但是并没有伸手去触摸伤口，因为落地之后的苏不语没有停留，又欺身而来，脚下还是那奇异的步伐，手上四指紧闭，像是一柄锋利的宽剑，对着老人的眼睛直插而来。
　　看着在眼前逐渐放大的手刀，老人心里感叹吴言说得果然不错，苏不语确实有惊人的战斗天赋，但脖子后面的疼痛也激起了陆石的血性，虽然不敢再硬吃苏不语的手刀了，但没有伸手去挡，而是微微侧头，避过要害，同时双拳带着巧妙的弧度，一上一下，对着苏不语的胸口和脑袋轰去，几乎封锁了少年所有的闪避空间。
　　可苏不语没有收手回撤，手臂却突然像是弹簧一样伸长了一点，这一点看似微小的差距顿时让陆石心跳剧增，眼看着在自己的拳头落到苏不语身上之前，对方的手刀就会像利剑一样插进自己躲闪不及的眼睛里。
　　无奈之下陆石只好再加上身体的摆动，才让眼睛成功躲过了苏不语的刺击，但不可避免的，自己双拳形成的封锁也出现了一丝缝隙。
　　而苏不语就像早已等待好的一样，身形一扭，从窄窄的缝隙中转过，再次和陆石的身形一分为二，落到不远处，终于没有立刻起身再次发动进攻。
　　陆石也有机会喘口气，他轻轻地摸了摸脸颊，在皱纹密布的脸上，有着一道狭长的伤口，从眉角一直延伸到太阳穴的地方，离陆石的右眼眼角只有半个指甲盖的宽度。
　　伤口不停地流血，鲜血爬过鬓角，将老人的半张脸染成恐怖的血红色。
　　看着手心的血液，老人反而露出了笑容，低声说着：“差点被你这个小畜生变成和你一样的右眼瞎了呢，能用一阶中级将我伤成这样，你应该真的还是异能者吧，没想到今天被我捡到宝了。你还真是像泥鳅一样滑呢！不过没关系，刚才只是拳劲的余波就能让你不能立马再次攻击了吧，怎么样，胸口是不是有点喘不过气？等我抓到你，我就一寸一寸地敲断你的每一根骨头。”
　　随着言语的吐露，老人脸上的笑意也渐渐变得扭曲，最后一声低吼，主动向着苏不语冲了过去。
　　苏不语的左眼越发明亮，如果仔细看，可以在眼底看到浅淡的正三角形银色线条，看着陆石冲过来的身影，苏不语先是往侧边一跳，蹬在了墙上，诡异地悬停了几秒钟，等到陆石落空的冲击停止，才像一只箭一样向下射去。
　　两道身影不断的重叠又分开，肌肉和骨头之间的碰撞声不时地传出来。
　　苏不语就像一只绕着发狂的公牛旋转着的幼师，对着这个远超自己体积的猎物不断攻击，利爪和獠牙都是武器，有时候为了咬深一点也会时不时被公牛的巨角顶飞出去，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笨重的公牛皮毛上狰狞的伤口越来越多，身躯逐渐变得鲜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