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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像一架势不可挡的马车,从东方奔驰而来,在北城北区每个房屋的瓦片上驶过,碾碎了无数甜美的睡梦。
对于城市里的人来说,被剥夺了收获喜悦的秋天就只剩下萧索的西风和寒凉的早雾。
一个身穿短衣短裤的十一二岁男孩,站在一个小院子里,正在做着一套奇怪的体操,说是体操,其实更像是一种拳法。男孩的每个动作都异常缓慢,而且没有任何章法,经常停顿,像是在黑暗中摸索着什么。
可明明时节到了深秋,空气里已经饱含着几分寒意,男孩身上却是热气腾腾,汗如雨下,短袖完全湿透,就连他身下的土壤也有些湿润了。
如果仔细看,男孩已经浑身颤抖,像是快要力竭的样子,只能坚持着姿势,不能再多做一个动作。
在院子的门口,静静站着一个身着黑色燕尾服的老人,胸前没有丝毫褶皱的衣襟上,别着一个镶嵌着深蓝色宝石的银质胸针,一头银发被梳成背头,鹰钩鼻上挂着做工精细的金框眼镜,皮鞋擦地锃亮,好像不是身处在与之气质格格不入的四合院,而是在欧洲某个葡萄庄园里的老贵族聚会上。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正注视着院子里苦苦支撑的男孩,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可攥到发白的手指已经暴露了他内心的焦急。
在老人的身后,是一辆超大的房车,将近有两辆普通的轿车并在一起那么宽,站在院子里透过并不低矮的围墙甚至可以看到车顶。
车子没有牌照,驾驶室里一片烟雾缭绕,什么也看不清楚,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能把这庞然大物开进着狭窄的胡同里的。
随着男孩脚下的土地越来越湿润,身体摇动的幅度越来越大,老人的眉毛终于缓缓皱起,就他准备出声打断男孩的时候,侧屋里传来靠近的脚步声。
男孩像是松了一口气,重重地瘫坐在地上,像是溺了水的人一样,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全身上下的皮肤变得通红,身体里不断传来微不可查的舒展声,像是有豆子在体内爆炸开。
看着男孩这副狼狈的样子,老人看向走出屋子来到院子里的身影的眼神已经略带敌意,同时还有积蓄已久的不解,为什么他每次都可以在男孩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刚好走出来,一次两次是巧合,每次都如此,那少年身上必定就有一些他不知道的秘密了。
“苏老大,你再晚一点出来,我就只能怀着不能再看你一眼的遗憾而郁郁离世了。”男孩胸口剧烈起伏着,还是一口气一个字地朝面前的少年抱怨着。
说是抱怨,看到少年的身影后,语气中还有一丝期待,像是小卖部前看到父母掏钱包给自己买糖的小孩。事实上,刚刚过完十二岁生日的他确实也还是一个小孩。
被他称为苏老大的少年,比他还要小两岁,但却有着和他相似的身高,只不过看着瘦弱的身材在魁梧的男孩面前像是有些营养不良,一头黑色的干净短发,穿着简单的白色短袖和长裤,和男孩的衣服一样,对这个季节的清晨的低温和凉风不太尊重。
更加让人注意的是,少年全身上下缠绕着一圈圈白色布条,连手指都没有露出来。脖子上围着大大的黑色围巾,遮住了少年下半张脸,右眼和额头上也被白色的布条缠绕着,唯一暴露在空气中的左眼看起来普普通通,但当少年用他看着你的时候,却让人有一种奇怪的信任感,好像他的眼睛是有生命的,会自己说话。
这样一个普通又奇怪的少年。
静静地在男孩身边放下一瓢水和四个有成人拳头大小的包子后,少年来到了院子中间,开始了男孩刚才打的拳法。
同样的动作,奇怪少年做起来,虽然依旧很慢,但却异常的流畅,四肢如同水流一样通达如意,多了一份奇特的韵感。
门口的老人也聚精会神地盯着少年的每一个动作,手指微微摆动的频率和少年一招一式刚好吻合,但老人心里的失望也渐渐加深,明明每个动作都已经记住,为什么他每次回去复刻出来几乎一模一样的动作却没有任何的效果?
秘密就像是暴露在空气的金山,但总是隔着一条无法跨越的大江,好像少年就是江上唯一的摆渡人。
瘫坐在地上的男孩已经恢复了一点体力,快要脱水的他并没有去喝瓢里的水,而是睁大眼睛看着面前打拳的同龄人,目光随着少年的手脚动作游移着,很快少年做到了他刚才没有完成的动作,他马上屏住了呼吸,挣扎着改瘫坐为前倾,目光蕴含着摄人的光彩。
只露出一只眼睛的白衣少年刻意再次放缓了动作,将整个运转姿势像电影一样呈现出来。
依旧坐在地上的男孩忽然露出了轻松的笑容,没有再看接下来的动作,闭着眼睛向后仰去,像是已经耗尽了所有的精力,只是兴奋的大喊道:“我看懂了!”
就在男孩向后倒去的瞬间,少年的动作也停了下来,然后在原地微微调整了一下呼吸,就转身向厨房走去。
躺在地上男孩望着他看不见薄汗的后背,深深吸一口气,举起拳头,大喊道;“苏老大,我鹿明总有一天也要像你一样厉害!”
老人望着倒在被汗渍浸润的土地上的男孩,眉头一皱再皱,终于忍不住一边抬起脚想要踏进院子,一边恭敬地出声提醒道:“少爷,……”
还没等他说什么,一道身影闪电般的来到他的面前,手掌如刀,切向他的脖子。
老人鹰钩鼻里传来一声冷哼,像是预料到了少年的暴起,左手向外一挡,将苏姓少年的攻击化解,脚步依然向着院子里落下。
少年的攻击也更加的狂暴,像白色的龙卷一样迎向老人,招式就是刚才慢吞吞的技法,现在却显得异常简洁狠辣,每一次出手都带起一阵风声。
身若游龙携风雨,拳出猛虎下山林!
只是老人的脸上是轻蔑的笑意。
龙困浅滩,虎落平阳。
少年所有肉眼难以看清的动作都被轻松挡下,老人的双手像是无法跨越的铁门,同时他的脚还是慢慢地往下落去。
一直在院子里躺着的,自称鹿明的男孩轻轻地出声。
“滚出去。”
老人立马收回脚,又站到了门外。
几乎同时,少年身形往后一跃,又回到了最开始的地方,还是背着身向厨房慢慢走去,让人怀疑刚才难以想象的一幕是否真的发生了。
鹰钩鼻老人脸上是惊慌的表情,还想向躺在地上的男孩解释些什么。
鹿明轻轻举起一个食指,放在自己的嘴边,老人立马禁声,因为他看到男孩的眼睛里的倦意已经完全消失,有蓝色的电光在流动,嘴唇上的手指已经变成了蓝色。
房车驾驶室里的烟雾终于散去,一个面色饥黄胡子邋遢的中年男人的脸显现了出来,他坐在高高的驾驶室里,从门口看向躺在地上的男孩,眼里是莫名的神色,在自己腿上的本子上记着什么。
缠着绷带的少年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撩开帘布走了进去。
等他抱着一大筐热气腾腾的包子再次出来的时候,地上只剩下一个空空的水瓢和一摊汗迹。
老人和房车已经消失了,而鹿明好像已经洗过了澡,头发有些湿润,脸上没有了刚才的倦容,换了一身昂贵的名牌衣服,背着个同样是名牌的书包,在院门口倚着门框等着姓苏的少年,天蓝色的外套配上男孩脸上开朗灿烂的笑容,像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惹得门口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虽然男孩每天都会出现在这里,但总是让人觉得是意外的惊喜。
绷带少年还是朴素的短衣长裤,好像只是依靠着缠满全身的绷带就可以御寒。
院子里有一辆老旧的三轮推车,推车大约有一人高,下半部分是木质的柜子,柜子表面包裹着一层铁皮,上面同样是铁皮覆盖的桌面,车顶和三面有透明的玻璃窗子,其中一面上还贴着一张红色的福字。
少年把装满包子的竹筐放在小车上,推着小车出了院门,没有搭理等他的鹿明,反身锁了院门,向街口的方向走去,鹿明对少年的无视好像不以为意,追身上去,和少年并排走着。
他们的身边不断有年轻的女孩子经过,应该是鹿明的同学,稚嫩青葱的面容带着好看的笑,和鹿明打着招呼,活泼点的更是和他嬉笑打闹着。鹿明总是带着和煦的笑脸回应道,和熟悉的或者胆大的也喊一声绰号或者开个玩笑,惹的女孩们或满足或羞怒,总是满怀收获的同行着。
绷带少年始终像是一个局外人一样,直视着道路前方,刚开始的时候,还有女孩向鹿明询问怪异的少年是谁,鹿明总是庄重地介绍:“这是我苏老大!”
于是也有女孩对这个满身绷带的少年俏生生地打招呼,但少年从来都没有回应过,像是没有听到一样。男孩赶忙解释道:“我苏老大不是不愿意和你们说话,他人很好的也很聪明,只是不会说话。”
“我知道他。”
她们之中的一个模样尤其清秀的安静女孩突然发声,瞬间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
“他是苏爷爷的孙子,我家住在这条巷子另一头,以前经常看到他跟在苏爷爷后面到巷子口卖包子,去年苏爷爷去世了,现在只有他一个人生活,每天早上会去学校附近卖包子。听我爸妈在吃饭的时候说过,他叫苏不语,好像是不会说话的意思。”
女孩好像第一次在这么多朋友面前说这么多话,也意识到所有的人都在盯着自己看,害羞性子的她小脸马上红了起来,低下头嗫喏着不说话了。
周围的女孩听了害羞女孩的介绍,把目光投向了一旁慢慢走在他们这个群体边缘的少年,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新奇的事情。
少年还是静静地看着前方,仿佛四周发生的种种都与他无关,让人不禁怀疑他是不是除了不能说话之外,还有失聪这个疾病。
鹿明轻轻地拍了拍手,将众人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回自己的身上,只见他惊喜地开口道:“原来你知道这么多,我和老大混了将近一年,也只是知道他的名字,你竟然知道这么多苏老大的秘密,快和我好好说说。”
鹿明说着话,走到了女孩的身边,和她肩并肩走着,靠得极近。
顿时周围的女孩发出了起哄的吁声,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这是孩子之间最爱开的玩笑,不关感情,也无伤大雅,但也有一两个女孩笑的勉强,仿佛喜欢的东西被夺走一样。
被起哄的女孩脸顿时红得像是苹果一样,往旁边躲了一下,小声说道:“我就知道这么多,都是小时候在饭桌听爸爸妈妈说的,那时候大家好像都乐意谈论他的,但好像苏爷爷去世之后,家里就再也没有说过这个话题了。”
鹿明好像是大失所望,不知是对女孩的表情还是对她所说的内容,只是发出了一声长叹:“哦,好吧。”
话题的中心放弃了某个话题,其他女孩自然也就不再关心了,她们的谈话内容很快就以鹿明为中心,向作业和动画片的方向展开。那个被道出姓名叫苏不语的少年虽然依旧是个谜,但相比于好像在发光的鹿明,实在不能更多的吸引女孩的注意。
像是应景一般,被道出姓名叫苏不语的少年也缓缓地一座院子的门前停下了脚步,完成了今早在女孩们生活中所有的戏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