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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周驾驶着一辆绿色越野车,穿过丛林朝西南方向开去。
越野车已经很破旧了,车身深浅不一的漆面像是蛋糕上没有摊匀的抹茶,漆面隐盖了划过和撞过的痕迹。轰隆隆响声震天的发动机似乎在倾诉着让它超期服役的委屈,包着一圈旧牛皮的用钢筋焊接成的方向盘却得意地炫耀着自己的新工作。车里只有主副驾驶两个座位,后面拆除了座椅,被商周用来托运物品。
商周记得这是一辆质量上乘的军用越野车,从定居在此地就一直是他们唯一的交通工具。经过不断的改装,车子已经能利用自然能(风能、水能、光能等)产生动力了。
这么些年,商周像爱护自己的眼睛一样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它,轻易不会使用。虽然零部件几乎被他用备用的或者自制的材料换了个遍,但是每当要紧时候总能派上用场。
越野车驶过了一条小河,河水在车灯的照耀下粼粼泛光。越过山林迎面而来的海风已被削去了锐气,温柔地轻抚着小草、小树和商周的脸。
等到了海岸线,海面上微弱的蓝色浮光在黑夜里纵情跳跃着,刚才还焦急万分的商周,现在平静了许多——他有一种预感,星明在岸边等着他!
果然,转了一个左向弯道后,远远地就看见海岸边一块石板上躺着一个人。
这一带乱石嶙峋,潮水汹涌,交通极为不便,平日人迹罕至,隐蔽性极高;并且,星明通过无数次穿越海极得到的经验,这里通往新世界受到的海极破坏力相对而言是最小的。综合这两点,这个地方被星明作为通往新世界的最佳出发点。
再往前面一点,越野车被几块高低不平的大石块挡住了去路,商周只好徒步穿过这一片崎岖的海岸石路。短短五十多米的距离,他或爬或走,行进得异常艰难。
海水借着风势卷起两米高的浪花,重重地拍打在海岸边的礁石上。商周眼睁睁地看着海浪顺势吞没了那个躺着的人,而那人却没有任何反应,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快到了,就快到了,星明,你不要有事啊!商周默默祈祷着,又加快了速度。
在乱石堆里面的极少受到海水冲刷的石块生出了利刃般的边沿,割破了他的衣服和裤子,磨破了他的膝盖和手肘。商周恨自己没有飞天的本领,看着近在咫尺的好兄弟被风浪拍打只能凭着老胳膊、老腿缓慢爬行着去救他。
按照正常人的生命周期,他已经到了古稀之年,虽然注重锻炼,但岁月毫不留情地把他的黑发染成了银色,在他的脸上刻上了深深的皱纹,给他的眼睛蒙上了一层白雾。不知怎的,他似乎听到两个白发苍苍的人一边笑着一边对骂着“老不死的”……
海风在海水的拥护下放肆地啸叫着,打断了商周的回忆。只见又一卷海浪张着大口扑过来,大有吞灭六合八荒之势。说时迟那时快,商周跃身而起,扑在那个人的身上,挡住了海浪新一轮势大力沉的冲击。
过了很大一会儿,商周才缓过神来,只觉眼前模糊一片,自己身下的那个人长什么样也看不清。他甩甩湿透的头发,像瞎子一样摸着旁边的石头,然后慢慢坐下,在左胸口摸了摸,解开衬衣的扣子,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一个薄薄的折叠成拇指大小的东西。
凭着感觉,商周把那东西掰开来掰开去,鼓捣了半天后,竟然成了一副无边框眼镜。
他记得当初星明把这玩意儿当做生日礼物送给他的时候,他还颇有微词,那时他才四十五岁,身体各项机能比二十岁小伙子还要好,怎么会需要这个东西。
星明笑笑,拿出另一个一模一样的眼镜,说“我也有哦,一人一个,公平吧”,那时他才二十八岁。没想到只过了三年,商周就认了命,真的用上了那副眼镜。星明见了,不忘嘲笑一番:“哟,二十岁的小伙子怎么也要带老人眼镜啊?”羞得商周不好还口。
原有的眼镜不知是扑过来的时候掉的,还是被海浪打掉的,现在已找不到了。商周拿出来的眼镜是星明的,星明说是让他帮忙保管,实际是送给他做个备用,毕竟商周现在的生活已经离不开眼镜了。
戴上这副轻薄的眼镜,借着微弱的夜光,商周的眼前明亮多了。躺着的那个人确定是星明无疑,只是脸上、胳膊上和胸口上多了一些银黑色的斑块。
他探了探星明的鼻头,听了听星明的胸口,沮丧地摇了摇头。他紧蹙着眉头,深深地叹了口气。
星明最终还是死了,虽然只是生物意义上的死亡,却也宣告了一段生命的终结。
唯一给予商周安慰的是,星明完好无缺地回来了,但同时疑问也来了:是谁带星明回来的?难道那个世界有人发现了他的秘密?
商周的目光从星明身上移开,转移到星明所躺的岩石下面。岩石下面的石柱上缠着一块印有花鸟树木的皮纺布。这是一种在武胜洲绝对不可能存在的布料,兼具皮革轻盈保暖和棉麻丝透气滑爽的特点。
他明白了,刚才的星明身上一定是盖着这块布的,只是后来被风浪吹走了。
不容商周迟疑,在下一个浪潮打过来之前,他必须要把星明带到安全地带。他费了好大劲才匍匐着身子从石板下捡起那条皮纺布,拧干了水,盖在星明身上,然后背着他往回走。
可能是心情好的缘故,也可能走过一遍熟悉路况了,这次背着一个人反倒比刚才还轻松一点。商周前脚刚离开,海浪便咆哮着冲了过来,可惜扑了个空,在海岸边碎成无数份,灰溜溜地滚回了海里。
商周没那么着急了,走一会儿歇一会儿。海风这会儿泄了气,即使没有山林给它削去锐气,吹在他们身上也变得温柔多了。
终于,走过了那堆乱石阵,商周把星明安放在副驾驶座上,系好安全带,打开已成古董的音乐器,随着《月光水岸》轻快的节奏耸动着身子,仿佛头上真有一轮明亮的圆月照着他们回家的路。
商周不知道的是,那个把星明送回来的人也在往家赶。
此时,这人已经看到了明月的影子,只要通过了海极能量带的中心,他就可以沐浴在月光下了。
但他过于乐观了,海极的威力已经扭曲了他的身体。他用指骨快要散开的双手竭尽所能地抓着小船,努力咬着怎么也合不拢的牙齿,几乎挤在一起的双眼睁得大大的。
一个遮天蔽日的大浪打过来,他绝望地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