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冲出海极

　　银灰色的小船按照设定好的航线和速度在广阔的海面上行进着，一个魁梧的身躯几乎填满了只有三米多长的船舱。
　　这人枕着双手，翘着二郎腿，眼睛半睁半闭，棱角分明的脸上露出不易察觉的笑容，像一个悠闲自得的渔夫，享受着打渔之余的清闲时光。
　　把星明送到岸上后，他已经体力不支了，再也不能直挺挺地站在船上了。他不得不躺下来，让自己的身体放松下来。他太需要新的能量了，哪怕吹吹海风都行。海极能量带的威力他算是见识了，星明每次穿过这里所承受的痛苦可见一斑。
　　现在的他真正是手无缚鸡之力，一个小小的风浪都会把他打翻在海里。他就这样静静地躺着，尽可能地把风能吸收进身体里。
　　大概过了一个钟头，船身开始晃动起来，远处传来“轰隆隆”的响声。像一名训练有素的军人听到了军号声一样，他全身绷紧，腿部一蹬，稳稳地站在船舱一头。
　　只见前方海面一条望不到边的巨浪像一堵高墙朝自己垮塌过来，他调整了船速，小船如同一枝穿云箭射向了巨浪，身后留下一串长长的白色水花。
　　好似一个电钻凿穿了坚硬的墙壁，小船顺利地穿过了巨浪。可是这还没完，前面还有更恶劣的环境等着他。
　　他没有像来的时候那样站在船头当桅杆，而是盘腿坐在船中，像一个得道高僧，双眼紧闭，双手搭在大腿上，任身边翻江倒海，电闪雷鸣，心中却是风平浪静。
　　终于，他进入如同地狱的海极圈中心地带。即使仍能保持岿然不动的姿势，他的身体内却已是乾坤颠倒，以致于精力被加速消耗。要是这个时候不小心跌入水里，那真是万劫不复，连根骨头都找不到。
　　更可怕的还在后面——他进入了“海极扭转空间”。刚才来的的时候，体力充沛的他还能勉强支撑。此时，虚弱得连站也站不起来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咬牙坚持下去。
　　很快，他清晰地听到身上的骨头发出了“咔咔”的响声。从第一声、第二声到数不清，就像古世纪的鞭炮一样，“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他感觉不到痛楚，却亲眼看到自己的胳膊、胸膛、大腿像折了一半的树枝，有的地方隆起，有的地方凹陷。
　　这要是普通人类，估计早就疼得生不如死了。此时，他又一次想到了星明。肉体凡胎的星明真是太不容易了，数百年来，他不知经受了多少次这样的痛苦。
　　星明百折不挠的精神似乎鼓舞了他的勇气，在狂风骤雨和电闪雷鸣的双重打击下，他艰难地抓住了两侧的船沿。
　　尽管小船的速度达到了最大，却仍旧逃不出这个可怕的空间。他和小船似乎一直在原地打转，从而导致他完全失去了方向。
　　小船随海浪在空中翻过来又翻过去，但每次都能稳稳地落到海面，就像一个冲浪板在技艺高超的冲浪者控制下永远都不会倾覆。
　　这是因为他站了起来，用身体控制着船身。他弯着腰，双手紧抓着船沿，双脚尽量呈一字张开，牢牢抵住船身两侧。
　　他看不到自己的模样，却完全能感受到自己已经“人不人，鬼不鬼”了。
　　他感受到脖子、上身和双腿像拧麻花那样扭动着，而且还不是按同一个时针方向扭动；他用余光能瞥到自己的嘴巴和鼻子都已经不在原位了，他的两只眼睛也成了不折不扣的“斗鸡眼”。
　　他如同一个刚刚大功告成的泥塑人被人从桌上不小心碰倒，掉到了地面，从而使一个栩栩如生的艺术品变得面目全非。
　　控制好了船身后，他凭着感觉朝着一个方向前进。他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就算和历史上无数的人类和机器一样，在这里尸骨无存，他也没有了遗憾。只要星明平安无事，他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幸运的是，他的感觉是对的！他明显能感觉到海极能量越来越弱，天边下沉的那轮圆月越来越亮。
　　过了很久，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终于等到耳边彻底清净了。
　　他长叹一口气，重重地倒在船舱。缓过神来后，他睁开了眼睛——头上天空已是暗蓝色，远处东边泛白的光斜刺入他的眼睛。
　　好啊，好啊，太阳出来就好了。他有点兴奋，想挣扎着坐起来，却又使不上力。
　　他的身体已经扭曲得不成型了，看起来和搓成一个长条的面团差不多。好在他的内核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否则就算他的身体构造再特殊，恐怕也要和千千万万的“海极探险者”一样把性命交给大海了。
　　他能平安脱险，绝大部分功劳要归功于这条不起眼却独一无二的小船。它不仅拥有使用特殊材质打造的坚固船体，还能接受使用者生物能量的控制。当然，东西再好，使用者技能不合格也只是徒劳。
　　即使这样，船里的核心部位在两次通过海极能量带之后，还是发出了故障报警。
　　据他所知，星明每次通过海极能量带都会损失一条船，不得已之下，只能从海底潜过去。那一地带的海底可没有比海面安全多少，但星明每次都能凭着血肉之躯穿过那里。一想到这，他都不禁要为星明竖起大拇指。
　　当太阳完全脱离海平面的时候，小船慢悠悠地靠了岸。
　　经过短暂的休息，他恢复了一些体力，身体开始复原。又过了一段时间，他可以正常行走了。
　　他打开了位于船体中间位置的控制仓，拆下一块巴掌大小的透明控制板，折叠成拇指大小，放进贴身口袋。又按了控制仓里的一个按钮，船体就缩成一个半米高、半米宽、形状不规则的银灰色“石块”。
　　不费一点力气，他就把“石块”抱了起来，放在了海岸边石堆里。“石块”很快吸水增重，颜色也变得和周边的石块一样。
　　早晨的海风凉爽极了，吹在身上似有无数双力道恰到好处的手在给人按摩，舒服得让他迈不开步。他找了一块僻静的沙滩，躺了下来，沐浴着一天中最温柔的阳光。
　　海风、太阳和活跃的动植物，都能直接给他的身体提供足够多的能量。源源不断的风能、太阳能和生物能不断地进入他的身体，他仿佛就是正在充气的气球人，从干瘪的状态逐渐变得饱满、鲜活。
　　再像这样继续躺一个上午，我的身体就能基本恢复了。
　　他想着，心满意足地闭上了双眼。
　　可是，过了没多久，他敏感的神经就觉察到危险的到来。刚要起身一探究竟，两只手腕和脚腕却感到一紧，上半身还没完全立起来，就听到一个声音传来：“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