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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八点,所有参会人员准时集合在联盟总部大厅接受最后一次离开前的搜身检查。此时此刻汇聚在这里的人,比来时已经少了三分之一。每个人都几乎沉默着,在为离开的同僚担忧,也在为自己能全身而退感到庆幸。
韩西堂等沈沛也走完了全套程序之后,带着他去后勤取回了两人之前被没收上交的私人物品,随后朝停车场走去。
依旧是那辆黑色的流线型车身的豪华跑车。沈沛看着韩西堂那离痊愈还早得很的左肩,问:“不然我来开吧?”
“出了这里再说。”韩西堂坐上驾驶位,等沈沛在副驾坐好,忍着左肩的钝痛打了两把方向盘,车子驶上来离开的路。
联盟总部黑色的大楼被甩在身后,沈沛从后视镜里看着那越来越远的建筑,长出一口气。
“可以聊聊天?”
“再等一会儿。”
韩西堂又打了一把方向盘,车子驶进一条树木茂盛的小路。那是开得正好的海棠树撑起的整整一条街的凉棚,黑色巨兽的身影被彻底屏蔽在这绿油油的天顶之外。模拟日光从树叶间漏下来,沈沛深知这样一副景象,哪怕是在中央市居住的人,也甚少有人能亲眼得见。
沈沛对第一区对路实在是不熟,加上韩西堂并不能百分之百确定总部把放在他们身上对监控设备取了下来,一路上绕过来数个信号干扰点才略略放下心来。车子拐上来又一条陌生对小路,很窄对单行道,路边种着枝叶繁茂对梧桐树。
“穆槿的账户我开好了。”他说,“钱我也先打过去了,你要觉得不够可以再自己打,够了就直接把钱还我就行。”
“你打了多少?”
韩西堂单手握着方向盘,伸出手指比了个数字。
“谢谢你。”沈沛由衷地感激,“回去我还你钱。”
“不着急。”韩西堂淡淡地,“监控的人应该也已经撤掉了。你如果不放心,可以派可靠的人去看看。”
沈沛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他才说:“我们可以先不要回基地吗?”
“你想去哪儿?”
“穆槿家。”
韩西堂没再说话,只默默地打了两把方向盘。车子驶上快速通道,直直地朝第四区开去。
依然是半开的窗户和鹅黄色的窗帘。时间仿佛根本没有从这扇小小的窗口流逝过一样。沈沛长呼一口气,又整了整领带,方才开门下车。
“你上去吧。”韩西堂坐在车里打开车窗,“我就在这儿等你。”
沈沛点点头,又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方才走进楼去。
敲了三下门后的第三秒,朱颜出现在门口。依然是那样清瘦的女子,比之前见到时更瘦里许多。但眼神依然是坚定的,有着一种打不垮的温柔的力量。
沈沛张了张嘴,还没想好要如何打招呼,就听朱颜笑着说:“怎么又瘦了,是不是最近又没有好好吃饭?”
穆槿死后,朱颜的家中并没有变太多样子。可能是不想让小穆过早地承受父亲离去的伤痛,家中布置仍和上次沈沛来时一模一样。穆海依开心地坐在沈沛怀里玩儿着塑料袋和沈沛的领带,朱颜为他泡了一杯茶,放在桌上。
“前阵子,联盟派人来过了。”她低低地说着,看着沈沛怀中的小穆,“为穆槿说了些好话。”
“穆槿是被栽赃的。”沈沛说,“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为什么这么说?”朱颜抬眼看着他。
沈沛很想把他遇到穆槿之后发生的所有事都告诉朱颜,身为穆槿的妻子,她有权知道这些。穆槿高贵的灵魂直到临死那刻也依然高贵,这是沈沛为之珍视和自豪的伙伴。
但他不能说。联盟的监控也许还留在这个家中,沈沛也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天真的自己了。他这一次选择的沉默,并不只是为了保护别人,他还想更长久地走下去,他必须继续走下去。
他看着朱颜的眼睛。那双漆黑如夜又明澈如水的眼睛,那双坚韧的勇敢的坦坦荡荡的眼睛,这是沈沛在平时很少能够看得见的,和穆槿一样高贵的灵魂。
沉默蔓延开去。很久之后,她才又说:“穆槿,他有帮到你吗?”
沈沛点头:“他帮了我很多,比他能想象得到的更多。”
“那就好。”朱颜笑着,眼睛湿润起来,她努力压着声线,不让声音颤抖,“他就是这样一个人,能帮到你就好,他一定从始至终都很开心。”
没等沈沛说话,她猛地站起来,快步走进了另一个房间。
穆海依抬起头,声音清脆地问:“沈沛哥哥,妈妈干什么去了?”
沈沛没有说话。他轻轻摸了摸穆海依的小辫子,柔声说:“教我画画好不好?”
片刻之后,朱颜再回来时,手中拿着一只牛皮纸袋。她的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刚刚才哭过。
“这是穆槿留给你的。”她一边微笑着,一边把袋子递过去,“整理他东西的时候发现的,说是送给你的。”
沈沛默默地接过袋子,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我曾经看穆槿戴着的项链,是悬吊者的标志,他说那是你送给他的礼物。”
“你是想问我是不是悬吊者的成员?”朱颜笑了一下,平静地说,“我不是,他也不是。我们只是情愿相信这世界上真的存在神明,能够眼见我们做下的事。”
“我明白了。”沈沛轻轻放下穆海依,站了起来。“那么,我就先告辞了。”
“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朱颜抬头看着他。
“什么?”
“你又为什么,选择走上如今这条道路呢?”
沈沛微微垂目,看面前这瘦小的女子。她的背脊始终是挺拔的,仿佛天大的事都压不垮她。
这一次,沈沛没有沉默也没有说谎。
“因为我有想要保护的人。”
“我有想要保护的人,也有想要走的路。那条路也许很艰苦,但我会走下去。”
朱颜没有说话,她良久地注视着沈沛的眼睛。这如同自己弟弟般年纪的年轻人,有着无所畏惧的眼神。
“交到新的朋友了吗?”最终,她这样问道,“在那条艰难的路上,要找到并肩前行的朋友啊。”
沈沛没有回答,他只点了点头,朝朱颜敬了个礼,转身离开。
“以后,不用再打钱过来了。”
站在门口送别时,朱颜笑着说道,“很大一笔钱,已经足够我们生活了。”
“以后如果遇到任何困难,只要我能帮的上忙的,请一定要联系我。”沈沛认真道,“千万千万,请让我帮忙。”
朱颜点点头:“有时间就来吃饭吧。如果交到新朋友,便一起来吃我做的饭。”
*
走出楼后,沈沛长出一口气。韩西堂的车停在路对面,他看过去,韩西堂早就脱了死板的制服外套,摘了领带解了头两粒衬衫扣子,靠在车边抽着烟。
沈沛皱眉,三步并两步走过去:“受伤还抽烟!”
韩西堂从嘴里拿出那根白色的棍晃了晃:“是棒棒糖。”
他只穿着白衬衣和黑色长裤,和任何一个普通的青年一样,没有特殊的身份,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过往,手中捏着的那根棒棒糖是粉色的,散发着淡淡的草莓甜香。韩西堂又把糖叼进嘴里,瞥了眼沈沛手里拿着的袋子。
“还拿东西出来了?”
沈沛当着他的面打开袋子抽出里面的东西。是一张黑胶唱片,表面有微微的磨损,像是之前已经听过无数遍。
“穆槿的?”
沈沛点点头。
“你有唱机吗?”
摇头。
“先用我的吧。”韩西堂打开车门坐到副驾上,“回基地这段路换你开车吧,我胳膊疼。”
沈沛扯松了领带,打了两把方向盘,车子驶上开往基地的快速通道。他开车很稳,即使是开韩西堂这辆豪华超跑,也是稳稳当当的毫不炫技。韩西堂坐在副驾心安理得地玩儿着手机,又随手点开了音响。
淡淡的钢琴曲流淌在这流线型的空间里,是舒伯特的小夜曲。
“刚刚收到的消息。”韩西堂嘴里含着棒棒糖,含含混混地说,“行动成功了。”
沈沛看过去:“真的?”
“你眼睛看路,别看我。”韩西堂嘟囔着,“我办事你还不放心,我是靠谱小王子啊我。”
“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具体的不太清楚,现在只知道昨晚的火灾过后,在转移侯审犯人的途中出现暴动,当然你也可以说是起义,总之那些等待审讯和秘密处决的人扣押了押送车辆和联盟人员,现在已经撤到安全的地方。”
“陶沾和井妃呢?”
“我特意嘱咐了陶沾不要插手,不知道他智商够不够,能不能听我的话。井妃已经撤到你给的地址了,会先在那里安顿一段时间,等风头过了再说。”
沈沛点点头:“她已经回不去联盟了,今后的路要怎么走,我们还需要再找她谈谈。”
“所以说联盟那些人做官做得太久了,总会低估下面的人的实力。”韩西堂冷笑一声,“居然用普通押解车辆和随车人员去押送联盟里面的顶级实战人员,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况且,他们当然知道一旦被押送到其他监狱之后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在转移途中发生暴动,我们只需要掀起一点点微风就行了。”
“这可不是一点微风吧。”沈沛笑,“那把火可是烧得够狠的。”
“你只要拖住我哥,其他的就都没问题。”韩西堂耸耸肩,“这联盟总部,没有人比我更熟悉了,而除了我哥,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我了。你能拖住他,事情就算成了一半。”
“你为什么会对联盟总部这么熟悉?”
“这大楼是我妈的一个忘年交设计的。我从小是看着设计图纸长大的。”韩西堂淡淡地说,“本来我是打算学建筑的,要不是阴差阳错学了政治,我现在早就是名扬海内外的知名建筑设计师了。”
沈沛笑了笑,过了一会儿,他问:“你又是为什么会选择走上如今这条路呢?”
“开始谈人生谈理想了?”韩西堂叉着两条大长腿舒舒服服地坐在副驾上,一边打着手机游戏,哼了一声,“我才不告诉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