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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不。”见燕丹和邹衍脸色难看,那侍女连忙解释道:“主人并非有意回避开……总之二位先生先进屋喝杯水,主人若知道虞忠将贵客拦在门外,恐怕要责罚我哩。”
好歹曾经是个美女,竟然起了虞忠这么个煞风景的名字,也不知是谁给起的。
不过听她这么说,邹衍和燕丹也就跟她进了屋,准备听听具体是怎么回事。
房子不小——这时代的房子都不小,但卧榻、席子、被褥等生活物品却只占了不到五分之一的空间,其余的空间全都被大量的书简所堆满,墨香四溢,书简中央是一张长案,旁边放着一口大缸,里面盛满浓黑的污水,应该是虞信洗笔用的。
虞忠将两人带到席子上坐好,又端来两口大碗,碗中仅有满满的清水。
虞忠不好意思的道:“家中清贫,仅有白水待客,两位先生请恕虞忠怠慢之罪。”
燕丹都被惊呆了,他在邯郸为质的时候也是过过苦日子的,但好歹是一国太子,基本的生活还是没问题的,哪想到虞信竟落魄成这样,连口茶水都喝不上。
经过虞忠的解释,两人也是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接到拜帖之后,虞信左思右想,觉得自己家徒四壁,连杯茶水都没有,就这样招待老朋友,那可太没面子了,于是一不做二不休,自己跑到了观天楼。
美其名曰:“怎能让邹衍来见我呢?应该我去见他呀。”
但不知怎么回事,虞信在观天楼下转了一圈,又转身回来了。
燕丹将前后的经过一串联,心想虞信怕不是把他送的狐裘卖了,跑去买菜招待邹衍了吧。
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果然时间不长,虞信大包小包的回来了,原本拄在地上的拐杖现在被当成了扁担挑在肩上。
一进门,虞信招呼虞忠道:“你来看,我买了两张新的羊皮,你去裁两身大衣出来,今年冬天就不难过了。”
说着将羊皮抖开,一股羊膻味扑面而来,让人直欲掩面,但虞忠却欣喜道:“老爷,你真有本事,你的邹朋友来了,快去看看吧。”
虞信不慌不忙,又将一网兜鱼和几条肉干递给她:“我自理会得,这里有活鱼和束脩,你去地窖里取些新鲜的,整治些饭食出来,好款待客人。”
虞忠也不问他哪里来的钱买这些东西,接过之后就出门去隔壁厨房鼓捣饭菜去了。
虞信这才回身坐到邹衍对面,先是对燕丹点点头,和邹衍寒暄起来:“邹先生怎么有时间来探望我这闲人啊?这次准备在大梁住多久?”
语气神态十分放松,看来两人的关系确实十分要好。
邹衍想了想,估算了一下行程:“大概十余天吧,至少要看看阿云与魏国的结果再说。”
虞信又问道:“怎么七十多岁了,突然又要周游天下呢?你不要命啦。”
邹衍把他和驺奭观星的结果跟虞信说了一遍,语气轻松的道:“这天下又要大乱了,我要看看究竟谁能终结这乱世。”
虞信皱眉:“怎么天下大乱你很高兴吗?”
邹衍摇头笑道:“大乱之后有大治,这天下纷纷扰扰也够久了,难道不值得高兴吗?”
虞信沉默良久,闷声道:“邹先生可有眉目了吗?”
邹衍不答反问:“虞卿以为如何?”
虞信苦笑道:“虞信不理世事久矣,邹先生何苦来考较我呢?”
邹衍却哈哈大笑起来,指着一旁长案道:“虞卿言不由衷哩,若真的不理世事,又怎么会作春秋呢?”
虞信推却道:“只是游戏之作,消遣时日罢了,当不得真。”
但是在邹衍的再三催促下,终是说起自己对于天下大势的判断:“夫三晋皆久战之地,四面皆敌,故虽一时之强,亦难得大势也;两越倚水偏安,不足与谋,天下虽大,唯秦楚燕齐有王霸之业。”
“其中齐国靠海,四通八达却无险可守,兼国内空谈阔论者众,实干能为者寡,空有广地七十余城,却无霸业。”
“楚国有山川之险,土地肥沃,幅员广阔,却宗族繁杂,内患无穷,历任楚王皆短视忘义之辈,吴起变法而丧命,此后再无贤臣,春申君徒具贤名,只知弄权,无心强国,不足以平天下。”
“燕国既有山川之险,又团结一心,然偏居一隅,暗弱已久,后有东胡为患,虽出了个太子丹,但天下大乱不远,却是等不到他继位来富国强兵了。”
燕丹不想竟听他提起自己,不由“啊”的一声叫了出来,虞信意外的看了他一眼,邹衍赶忙打岔道:“那么依虞卿之见,得天下者非秦莫属了吗?”
虞信以为燕丹是邹衍的仆人,并不以为意,继续说道:“然也,秦国地处关中,有函谷为关,进可攻退可守,自秦孝公以来,秦国贤君良臣猛将不断,始有今日之局面,六国合纵亦不能胜,且六国互为掣肘,自相攻杀,由此观之,若无崩天裂地之变化,天下已是秦国的囊中之物了。”
燕丹听了,忧惧不已。
邹衍抚掌叹道:“虞卿不负盛名,实是第一等的人才,赵王失去你,等若失去了半壁江山哩。”
说着用胳膊肘暗暗怼鼓燕丹,燕丹得了暗号,立即拜伏在地,哭道:“求先生教我强国之策。”
虞信吓了一跳:“你是何人?”
邹衍笑眯眯的道:“就是你方才提到的燕太子丹是也。”
虞信松了口气,坐回席上:“早听说太子随侍先生左右,如今看来,先生已为燕臣矣,今天是来辟虞信出仕的吗?”
见虞信不扶,邹衍自己把燕丹扶了起来,也是劝道:“虞卿既知秦国强盛,却不去依附,今日太子亲来,难道虞卿不动心吗?”
虞信意动,最终却摇头道:“我有前言,天下大乱不远,燕国今始图强,为时晚矣。”
燕丹咬牙道:“若丹能拖延秦国,虞先生可愿助我吗?”
虞信又再摇头:“太子欲效郑国疲秦之计吗?秦之强,非一世之功,燕之弱,亦非一世之积也,蕞尔小国,奋举国之烈,亦不过宋王之业尔,其东败齐,南败楚,西败魏,亡滕取地,强横一时无两,终不免国破身亡之局,太子不可不慎之也。”
燕丹放声痛哭:“终不能坐视大燕为人所灭,先生救我。”
虞信也只是叹气,不再说话,显然仍不看好燕国的前途。
这时虞忠端着饭菜进来,总算让屋内的气氛为之一缓。
让人意外的是,虞信竟把虞忠也拉过来同席,看来她也并非普通的侍女那么简单。
但在座的几人都没了谈话的兴致,因此仍很尴尬,燕丹更是手抖得不行,连筷子都夹不稳了。
勉强吃完了饭,邹衍提出告辞,带着失魂落魄的燕丹走了,这次却是换了邹衍驾车,实在是燕丹神思不属的状态不适合驾车。
虽然没有酒驾,但邹衍也怕他把车开河里去呀。
回到观天楼,邹衍安慰了燕丹两句,便去顶楼观星去了,也是想看看燕丹的抗压能力,若是不堪重负,一压就断,他也没必要费心思辅佐了。
燕丹却仍是闷闷不乐,找到燕风,将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想要寻求自己最信任的智囊的意见。
燕风也知道现在秦国大势已成,想要翻盘实属不易,若只用常规手段,绝难取胜,于是找来陈默,问他有什么好主意。
陈默一看,实在是虞信对于局势的分析太到位了,对燕丹的打击太大,若不给他吃一颗定心丸,恐怕过不了多久,燕丹就要忧患过度而死了。
就故作轻松的哈哈大笑道:“太子不用担心,强国虽非一日可成,大厦却可毁于一夕之间,秦国虽强,却有一人可破之。”
燕丹精神一振:“是谁?”
“阿云是也。”
“阿云?”
陈默嘿嘿一笑:“秦国再强,也需有一秦王为首,才能号令如一,否则群龙无首,自然乱成一团,若能使阿云每年去一趟咸阳,每年杀一回秦王,则秦国必陷于内乱,分崩离析,不攻自破啦。”
燕风听得目瞪口呆,还有这种操作?
燕丹却拍案叫绝:“好!只要秦国不能东进,则燕国无忧矣,其余五国,我自徐徐图之,待我将五国一一收服,大军压境之下,秦国亦无翻身之力了。”
本来历史上最著名的刺客就是他派去的,此时虽然还没发生,但是这种刺杀行动显然很合他的胃口,况且他也确实想不出别的办法能够对抗强秦了。
若要合纵,他还怎么吞并其他国家?到最后还不是一事无成?
不管怎么样,即便是馊主意,也总算有了条看得见的出路,也因此燕丹能够睡个好觉。
燕风却不放心,拉着陈默出到外屋:“你真打算这么干吗?”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
燕风叹了口气:“这么干的话,即便燕国得了天下,恐怕人心不服,难以长久啊。”
陈默哂笑:“难道像秦国那样堂堂正正一刀一枪的夺得天下,就能长久了吗?”
燕风呆住,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