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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美丽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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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冷,渗入骨髓的冰冷,从未有一刻,刺痛般的寒意来得这般汹涌,比吞下一千根针还要猛烈。恍恍惚惚之间,他突然有了这么一种幻觉,他觉得自己就像赤身裸体站在泰坦星上,-179.16℃的低温,无处不在、足以令人窒息的甲烷,这一切都包裹着他,死亡的寒意、无端的念头,不受控制,又令他头晕目眩,无法思考,无法呼吸。
  他努力睁大眼睛,拖着一条疼痛难耐的腿蹒跚前行,鲜活的血液从他身上涌出,顺着裤管淌在地面,在身后留下一道蜿蜒的猩红色痕迹。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受伤了,只知道自己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又好像到处都在流血。眼睛、鼻孔、唇角、耳朵,鲜血来得是如此突兀,又如此霸道,以至于粘稠的血液糊住了他的大半视线,而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充斥在口鼻之间,几乎让他无法呼吸。
  在这种黏重窒息的、视而不见的黑暗中,他还在前行,继续前行,时不时回头望上一眼,就好像身后有什么人在追捕他似的。鲜血暴露在空气中迅速氧化,变得发黑发黏,长长的血迹就像沾了水的拖把划过地面,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滑稽意味。
  他看不太清,满脸的血污影响他的视线,他只是听到一阵又一阵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隐隐约约,又整齐划一,像一支军队,又像统一调度的机器。
  “操!走开!走开,离我远点!”克里斯蒂安龇牙咧嘴,因疼痛而倒吸了一口凉气。
  可是没有变化,一切都没有变化,身后那种脚步声阴魂不散,紧紧吊在他的身后,逼迫着他不得不继续前行。如果是杀手的话,为什么迟迟不动手?如果是士兵的话,为什么迟迟不开枪?
  当他自己一人走路且不再说话的时候,沉默便蜂拥而上,将他重重包围。死一般的寂静从四面八方围追堵截,在这种相对的安静中,唯有脚步声永恒不变,细细听去,靴子踏地的声音中甚至还夹杂着鲜血四溅的啪嗒声和某种脆弱物体的碎裂声。
  后面那些人,他们是踩在他流的鲜血之上追踪他。
  受不了,再也受不了。克里斯蒂安用沾满鲜血的袖口、衣领尽一切可能地抹去脸上的血污,试图看清楚到底是什么人追捕他,可是他的衣物又黏又重,比他的脸还要肮脏。他越擦,糊在脸上的血迹越多,以至于到了后来,他甚至完全无法视物。
  “不,我看不见了,我完全看不见了。”他惶恐地大叫起来,像一个怕黑的孩子。
  持续的恐惧、错乱的惊慌和虚构的不满一口气泛了上来,是抑郁症也好,是边缘型人格障碍也罢,忧郁和痛苦到来时根本不在乎是什么指引它们到来。他感到忧心忡忡、悲观厌世,他感到生活没有意义,他觉得自己被背叛了,他觉得自己被抛弃了,否则为什么没人来接应自己?为什么都到这个时候了,自己还是一个人在被某种未知的存在追杀?
  凉飕飕的空虚感和孤独感侵蚀内心,他的情绪在愤怒、悲哀、羞耻和自我毁灭的冲动之间摇摆不定。无助,无望,无价值,在胸膛中那颗跳动的心脏里,他觉得一部分的自己难过极了,有着做错事的小孩常有的那种愧疚,而另一部分的自己则憎恶社会、憎恶命运、憎恶世界,渴望将一切美好的、幸福的源头毁灭,用满腔的怒火尽情蹂躏这无情的残缺世界。
  “妈妈,我不是故意要惹你伤心落泪。”
  “陈,你在哪儿?为什么要抛弃我?”
  “不,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在这里。”
  “是吧?死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好,生命令人绝望,世界让我失望透顶。烂透了!糟糕透了!狗娘养的世界,狗娘养的人生!”
  “为什么?我为什么这么说?我为什么会有这些令人沮丧的想法?”
  “不知道,或许因为我想通了,人生嘛,就是说着一些无聊的话,看彼此无聊的面容一眼,然后吃着没滋没味的饭菜,嘴里讨论着学业、事业、女人、钱财。一切都有什么意义呢?”
  “这样看来,活着有什么好的?我体会不到任何生命的乐趣。活着有什么意义?我感受不到真实与虚幻的界限何在,世界究其本质就是一出荒诞戏剧,我们只是来演上一遭。”
  “所以,我不是好演员,那些商人、政客才是最最优秀的艺术家,而我的朋友们,如果我有那种努力生活的朋友的话,我喜欢他们活在我心里的印象胜过于喜欢现实之中他们讨论物质生活侃侃而谈的嘴脸。这倒不是说我讨厌他们,恰恰相反,我很喜欢他们,因为喜欢所以羡慕。”
  “羡慕。换个词大概是嫉妒吧?我希望自己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我羡慕那些麻木不仁的人,我羡慕那些身患重病的患者,我羡慕那些意外身亡的死者。”
  “操,为什么我会羡慕死人?”
  “或许是因为我厌倦了这一切,我想死。”
  一连串的自言自语像是某种沉重的吐息,借着嘴里蹦出的一句又一句没有意义的话语,他将内心的所有抑郁与不快尽皆宣泄于只言片语之中。可是,那种窒息感和血腥味依旧还在,他感觉很累,很冷,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牙齿的咔咔撞击声像一台坏掉的终端机器,不断卡带,不断复读。
  在他身后,那阵脚步声更加密集了一些,像一首临近高潮的交响乐。倏地,一道劲风从身后刮来,某种物体高速移动掀起的气流直奔他所在的位置而来。他下意识想躲,可是身体上的疼痛令他的反应慢了一拍,那道疾风掠过他的一角,稳稳落在他的掌间。
  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手掌较小,冰凉而柔软,熟悉的触感像电流一般在他的神经中涌动,直至大脑分辨出这是谁的手,他才紧紧反握,十指相扣。
  “走!”女孩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语气坚决而悲伤。
  他看不见,因血色的污秽而暂时失明,但他还能听,还能去感觉。在酒红色的黑暗中,他感觉到自己的右臂搭在蒂芙尼的肩膀上,她用那具印象中无限美好的躯体撑着自己前行。两人步履蹒跚,身后的脚步声在这种举步维艰的处境中忽远忽近,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似乎不想太过靠近,也不想就这么简单地放过他们。
  “前面,前面有一家酒吧,”蒂芙尼喘着气,说道,“我们可以进去躲一躲,你再撑一会儿。”
  “你来了,没抛弃我。”克里斯蒂安沉默片刻,苦涩地说,“谢谢,但你应该抛弃我。”
  “少来这一套,你喜欢被人抛弃?”蒂芙尼撇了撇嘴,反问道。
  他老老实实地回答道:“不喜欢。”
  “那不就得了。”她说。
  好吧,那就继续前行,我永远不会倒下。他想,或许我的身体会倒,但我的思想永远不会倒,人们大可以通过极端的方式从生理上摧毁我,可是他们不能从心理上消灭我,只要我不想死,只要我不想死就没有人可以消灭我。
  目不能视的黑暗中,他感觉到女孩带着她一路小跑进了一家酒吧。在通过一扇自动玻璃门之后,一道优雅舒缓却又悲伤难抑的音乐声从酒吧内部传来。
  “Wakefromyoursleep
  从你的睡梦中醒来
  Thedryingofyourtears
  伴随着你的泪痕
  Todayweescape
  今天我们要解脱
  Weescape
  我们要解脱……”
  透过暗红色的阴影,他隐隐约约见到一支乐队在酒吧的小舞台上歌唱。兴许现在是下午的缘故,酒吧内顾客很少,寥寥无几,除了组成乐队的模糊人影之外,几乎就没什么人在这儿喝酒。
  克里斯蒂安在蒂芙尼的搀扶下随便找了一处坐下,那是一个偏僻的小角落,远离灯光和音乐,被笼罩在承重墙投下的阴影之中,恰好是酒吧照明的死角。
  “在这儿等着,我去找老板要一块热毛巾。”女孩把他安顿好,哄小孩似的说道,“你现在的样子看上去像是地狱里逃出来的魔鬼,所以不要到处乱走动。”
  克里斯蒂安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是隔着一层朦朦胧胧的暗红色滤镜看着她那窈窕的背影消失在承重墙后头。酒吧内很安静,乐队在专心演唱《ExitMusic》,没有人注意到他,这意味着他无需承受不必要的目光。
  想到这儿,他情不自禁松了一口气,像卸下了什么重担。紧接着,他的注意力从窒息感和血腥味上转移,万般疼痛死死咬着他不放,但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痛苦并感到麻木。此时此刻,吸引他注意力的是柔软舒适的坐垫、粗糙不平的桌面纹理和触手可及的颗粒点。
  他坐在那儿,虽然看不见,但双手摩挲着桌面,就像阅读盲文一般用手读着这张桌子的历史。过了好长一会儿,轻盈的脚步声响起,她回来了,带着一杯清水和一条热毛巾,轻飘飘地坐在他的旁边。
  她为他擦拭血污,动作前所未有的温柔,像收藏家维护、保养一件难得的艺术品。
  “好了,剩下的你自己擦。”她叹了一口气,说道,“以后你得学会自己化妆、卸妆,今晚我得加班,客人赏了我一件私活儿。”
  “谢谢你,妈妈。”克里斯蒂安下意识接过毛巾,不知不觉间似乎忽略了什么,胡乱地擦拭着脸上残余的粉底和腮红。
  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他闷闷不乐,却早就学会了用一副完美的微笑面具掩盖自己。所以,他说“谢谢”的时候,即使是面对他的母亲,他也露出了一种愉悦的、轻松的完美笑容,但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错失那道灵光,以至于他觉得这一切没什么不对。
  母亲来了又走,克里斯蒂安坐在那儿,随手拿过桌上“不眠之夜”的菜单,百无聊赖地看了起来。
  这儿是不眠之夜,这里的招牌菜是那不勒斯风味意面。
  “如果你不吃罗勒叶、洋葱和青椒,那你点的就不是地球上的那不勒斯风味意面,懂?”
  “那我吃的是什么?”
  “转基因食物,合成食品,谁知道呢?反正只是普通的意面。无论你明不明白这一点,我都会说服你的,人生总不能像你那盘单调的意面一样被翻得乱糟糟的吧?”
  奇怪,他好像出现了幻听,似乎有人在他耳边对话?克里斯蒂安狠狠摇了摇头,丢掉手中的菜单,他看着不远处的钢管、乐队和母亲离去的背影,心中没来由升起一种大声呼唤的冲动。
  “妈妈!”他喊道。
  “怎么了?”玛丽·凯勒顿足转身,用一种责备的目光看着他。
  “不要离开我,我害怕。”他怯生生地说。
  “你害怕什么?”母亲的目光柔和了一点,却依旧站在那儿。
  “不要离开我,妈妈,我害怕。”他先是重复了一遍,用一种哀求的目光看她,鼓足勇气说道,“我害怕黑暗,我害怕一个人,我害怕被抛弃,我害怕你不喜欢我,我害怕其他人都不喜欢我。”
  “可是啊,孩子,没有人能得到所有人的喜欢。”母亲半是悲悯半是惋惜地看着他,说道,“孩子害怕黑暗,情有可原,人生真正的悲剧,是成人害怕光明。我不会抛弃你的,孩子,你可以做得比我更好。”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妈妈,我不想在人们眼中看到失望。”他拼命摇头,不争气的泪水夺眶而出,“我觉得,我觉得我也害怕被人期待,如果我完不成你的期许,也许我就是没用的、活该被抛弃的。我不喜欢跳舞,我不喜欢那样活着,可是,妈妈,如果我不能成为你想让我成为的人,你是不是就不喜欢我了?”
  “不,不,孩子,我从没那么说过,别这么想。”母亲忽然慌了神似的走上前来,替他抹去泪水,怜惜道,“人生有很多种活法,我只是想让你掌握一种谋生手段,如果你不喜欢,我也相信你可以用自己的方法比我活得更好。”
  “可是,妈妈,我做不到,我无法回应你的期待。”他抱紧双臂,小小的身体蜷缩成一团,“如果,如果我没办法成为一个比你更好的人呢?如果我注定一事无成、毫无价值,又得过且过,不把一切放在心上呢?甚至,如果我最终成了一个很坏很坏的人呢?那样的我,你还会喜欢吗?”
  “你还小,不懂,但是你知道吗?这个世界其实很简单的,就两类人,一种是大义灭亲,另一种是帮亲不帮理,而我恰好就是后者。”母亲按住他的肩膀,认真说道,“所以,不管你成了什么样的人,我都不会抛弃你,只要活着就好,只要你活着就好。”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只要我活着就好……”他低下脑袋,以一种梦呓似的语气说道。
  “你在说些什么?”女孩的声音将他从梦境之中惊醒,母亲的身影像泡沫一般破灭。
  克里斯蒂安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自己斜躺在舒适柔软的坐垫上,蒂芙尼蹲在他的身旁替他擦拭脸上的血污,动作温柔得像是梦中的母亲,有着夏日晴天的温暖。
  “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了我的母亲。”克里斯蒂安咬着牙坐直身体,叹息道,“在我的印象中,她从未那样温柔过,她……她鼓励我活下去,说是只要我活着就好。”
  “哦。”女孩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了他一眼,随后将那块被鲜血染红的毛巾丢进一旁的脸盆之中。
  近乎凝固的鲜血在清水之中迅速晕染开来,仿佛某种暗红色的墨水。脸盆中的清水颜色渐渐变深,微微荡漾着的水面萦绕着丝丝缕缕的白雾,蒂芙尼将毛巾浸在水中泡了一遍,随后麻利地拧干。
  “谢谢,我自己来吧。”克里斯蒂安接过毛巾,制止了她的擦拭动作。
  他的身体还是很疼,印象之中鲜血流了一地,似乎无一处不受伤。可是,直到这会儿,他有空检查自己的伤势,他才发现擦去鲜血之后,体表有的只是钝器打击造成的淤青。没有枪眼,没有流血,那些粘稠发黑的血液都是生命溅到他身上的罪孽,而疼痛只是淤青之下传来的神经哀鸣。
  “等一下,还有一处没擦干净。”蒂芙尼敲了敲自己的眉心,用一种悲伤的目光盯着他。
  克里斯蒂安愣了一下,他抓起那块颜色愈发浓郁的热毛巾,下意识往额头抹去。可是,止不住,那种鲜血止不住,他用热气腾腾的毛巾拼命擦拭着,可他越用力,那种源于眉心的鲜血就越是疯狂地涌出。
  很快,那块毛巾因沾满鲜活的血液而变得黏重起来。他僵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块毛巾,又微微颤抖地看了一眼蒂芙尼。蓦地,所有的疼痛、所有的抽搐、所有的麻木、所有的渴望,在这一刻,全都消失不见,他感觉自己很好,前所未有地好,就连四肢也变得强健有力。
  “不,不,不可能……”
  他喃喃自语,忽然站起身,一声不吭猛地冲出那家小酒吧。顺着来时的路,他在绯冷城的街道上拼命狂奔,来时留下的血迹依旧还在,他沿着血路,凭着冥冥之中的呼唤回到了重型独角兽附近。
  在那儿,一群警察围成一圈,似乎低头注视着什么。气氛凝重而冰冷,没有人说话,他隐隐约约意识到了什么,于是他挤过人群,警察对他视而不见。最后,他穿透那堵人墙,亲眼目睹了现场的暴力场景——一个白头发的年轻男人躺在地上,眉心有一个黑魆魆的窟窿,只有一点点儿鲜血从那里面涌出,创口边缘有激光灼烧的痕迹。
  “你被他们杀了,他们用枪打了你的脑袋,你已经死了。”蒂芙尼的声音在他身旁响起。
  “这是哪儿?”他呆呆问道。
  “我不知道,也许这只是你死前的幻觉。”她说,“就连我也是幻觉,你早就倒下了。”
  “我早就倒下了?我早就倒下了……”
  现实像匕首一样刺入他的心脏,他喃喃自语,一点一滴回头,世界像摄影棚布景一般四分五裂,朝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拆解开来。警察不见了,尸体不见了,蒂芙尼也不见了,那阵脚步声又来了,在他刚要回头之时就已响起,细细听去,靴子踏地的声音中甚至还夹杂着鲜血四溅的啪嗒声和某种脆弱物体的碎裂声。
  他回头了,看见无数个不认识的人,他们被冻住了,化作冰雕,脸上的表情因毫无预兆的极寒而保存得栩栩如生。这些人之中,有呱呱坠地的婴儿,有人生不得意的流浪汉,也有功成名就的企业家,可是,他们全都死了,他们是泰坦星上的居民,因暴露在-179.16℃的低温中而瞬间死亡。
  他们阴魂不散,是惨死的冤魂,是愤怒的幽灵。他们来索命了,那种鲜血四溅的啪嗒声是冰雕踩在血液之上,而那种脆弱物体的碎裂声是人们蜂拥而上时冰雕摔碎在鲜血与水泥之间。
  他看着他们,他们看着他,像是古老的默剧。这种寂静沉默了好长一会儿,直至他感觉到冰冷再次袭来,残留的意识即将步入虚无,他忽然笑了起来,像疯子一样大笑起来,神经兮兮,又歇斯底里,如同泣血的困兽。
  “哈,哈哈哈,来吧!来吧!我不怕你们!”他声嘶力竭地笑着,呼喊着,“尽管来吧,我已经死了,这事不是我做的,但这事将永远烙在我身上了!哈,哈哈哈,现实,去他妈的现实,去他妈的社会,去他妈的世界!”
  他的喊叫是星星之火,引燃了一整片草原的野火。那些孤魂野鬼一拥而上,像潮水一般将他彻底淹没。世界扭扭曲曲,彻底变了形,像爱德华·蒙克的《呐喊》,无声的尖叫在他的身体内外响起。恐惧如同水银一般注入他的体内,他感觉难受极了,锐利的、沉默的呼啸像一堵又一堵的围墙压迫着他,将他重重困住,令他无法解脱。
  是的,没有人来帮他,没有人能救他,他被忽视了,也被抛弃了,最恐惧的噩梦已经降临,没有任何一样东西比死亡到来之前的那几秒来得更加孤独、更加悲伤。可是,他也知道,这种情绪终会过去,死亡是永久的睡眠,当它真的到来时,他将毫不犹豫地把一切苦难、一切愤懑、一切呐喊抛之脑后,他什么都不会知道,他什么都不必再想。
  意识恍惚之间,他听到了那家酒吧传来的音乐,幻觉中的乐队还在那儿歌唱。
  “Singusasong
  为我们唱首歌
  Asongtokeepuswarm
  一首让我们温暖的歌
  There'ssuchachillsuchachill
  这里有点冷,有点冷
  Youcanlaugh
  你可以大笑
  Aspinelesslaugh
  懦弱畏缩的大笑
  Wehopeyourrulesandwisdomchokeyou
  我们希望你制定的准则和你所谓的智慧将你窒死
  Nowweareone
  现在我们在一起了
  Ineverlastingpease
  在永恒的静谧里
  Wehopethatyouchokethatyouchoke
  我们希望你窒息窒息
  Wehopethatyouchokethatyouchoke
  我们希望你窒息窒息……”
  死神厌倦收割生命,转而将镰刀挥向自己。在死亡面前,一切都没了意义,快乐并非永恒,连悲伤也不能持久,人生是须臾的疯狂和稍纵即逝的欢愉。
  是谁说过来着,无知即幸福?好吧,最大的无知即最深沉的死亡,这就是我们最终的归宿,每个人都会得到的永恒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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