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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眼看书 / 风浪的江湖 / 59

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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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的时候,风浪、王广霞、鲲鲲、鹏鹏都回了家,不用问,他们自然会讨论起刘锋的死因。原来刘锋已经犯病了两三天了,那天他被人发现晕倒后,就送到了医院,医生经过检查,说他已经病了很久,这么晚才来治疗,已很难医治了。医生说他个子不长,就是因他的病引起的……
  一家人七嘴八舌的讨论着道听途说的刘锋死前医生的话,不懂医学的他们虽然说不出个所以然,但是却最终能按医生的话推断出:刘锋的死是因为生病不看,被耽误了病情造成的。这样的结论,让他们从心里对老田夫妻两个更加鄙视了。但还是与往常一样,他们心里再怎么对他鄙夷不屑,表面上却还是和平常一样,和谐的与他们相处。
  刘锋的死,让老田两三天没有醉醺醺的从风浪家门口经过。或许他也为儿子的死,或多或少有些难过。但仅仅过了两三天,在刘锋死后的第三四天,老田就又醉醺醺的从风浪家门口走过了。又开始醉生梦死后没几天,他也就又恢复了见人就以骂大会来取乐的习惯。老田家的和如意、合意兄弟两,在刘锋死后,有十几天没有在人们面前露过面。当他们再次出现在人们面前时,老二合意,明显的看着消瘦了许多,本来就比较白的皮肤,在经过几天不出门后,就显得苍白中略带着些微黄的憔悴。他神情黯然,和人们打招呼时,虽然脸上带着笑,但那个勉强的笑容里却带着明显的疲惫与无奈。
  老田的一家五口人,除了早夭的刘锋,另外的四个人中,最受风浪称道的就是合意了。他常说合意与人相处时,既厚道又心眼平乎,是一个难得的好孩子,却可惜生在了那样的家庭。合意的大哥如意,性格则就有些让人夸不起来,风浪说他长得人模狗样的,还挺冠冕,但为人却小肚鸡肠、斤斤计较,与人相处时还曲心拐肚,没有一点好心眼。他的为人处世,跟兄弟合意根本就没法比。
  因为风浪的这种说法,小云就从心里对合意产生了些好感,见他在刘锋死后苍白憔悴的样子,她的心里就对他充满了怜悯。也第一次对“死”这件事,有了些模糊的认识。那时她才明白,原来“死”不只是意味着一个人永远的消失,它还会给不同的人带来或深或浅的不同的影响。
  刘锋的死,让老刘得胜好几天没能吃上饭。或许是因孙子去世,没有了食欲。也或许是太老太虚弱,没有了力气。反正那次挨饿,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在村里用柱棍敲着地骂他儿媳妇,而是默默的就忍耐了过去。直到轮到在二儿子刘殿喜家吃饭时,他才又吃到一些残羹冷炙。
  但在二儿子家虽然吃到了些残羹冷炙,可日子也不好过。早饭后,刘殿喜和靳素青又都去上班了,刘殿喜已经因电影队解散而调到派出所做联防队员了,那时的联防队员就是派出所的打手,他们专门对因故被抓到派出所的人严刑逼供。刘殿喜和农场另一个姓乔的光棍联防队员,是整个农场都很出名的半吊子,他们打人下手狠、还不留情面。本来一个农场的老户,都沾亲带故,整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谁犯点事被带到派出所,所的其他人都不好意思下重手,只是按规定应付一下就行了。而刘殿喜和乔光棍,他们才不管那么多,对被抓的人一律拳打脚踢,不留情面。为此,他们两就在农场落了个极坏的名声。人们一提起他两个,没有不咬牙切齿的痛骂的。但背地里的骂,对他们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影响。他们每天照样到处吃香的喝辣的,逍遥快活。
  勒素青上班的韩坝小学离大风庄有点远,大约有五六里路的样子,那时自行车都还不是太普及,那段距离也算是挺远的了,所以勒素青往往早上去上了班,中午就在学校里吃饭,晚上放学时,才骑着自行车带着两个孩子回家,以便照顾肯定会喝醉的刘殿喜。
  因为殿喜夫妻两个中午都不在家,刘得胜在他家时,中午也就没了饭吃,只能眼巴巴的等到晚上,儿媳妇回家,她母子三人都吃了饭后,勒素青才会给他盛一些稀汤拉水的剩饭,给他放到锅门口他的专用碗里。半饱不饱的吃完儿媳妇给的残羹剩饭,他就蜷缩在锅门口,他的那套已变得像钢板一样冷硬的被褥里睡觉。那时的农村,大多数人家的锅屋都没有门,冬天的夜里,别人家的房子都把门窗用厚塑料布封了好几层,以阻挡寒风,屋子里还要生起火炉取着暖,睡在经常拆洗晾晒的温软的被窝里,抱着热热的暖水袋,才会不觉得冷。而刘得胜就在前后都进风的锅屋里,缩在多年无人拆洗晾晒的硬冷的被窝里,凑着烧锅时余下的一些灰烬的余温,勉强的熬着等待次日白天的太阳。因为只有暖暖的阳光,在冬天里对所有的人都是一样的,它慈爱的均等的温暖着所有的人。
  刘得胜在两个儿子家吃饭,约定是每家一个月。但公历的月份有大有小,每个大月的31号,两个儿子就都不管他吃饭。他一个没了生活能力的老头子,又没有钱,那一天就只好饿着。有些看不过去的邻居,有时会背着老田兄弟两人的家人,给他一个热乎乎的发面馒头。老刘得胜总是狼吞虎咽的很快就能吃干净。但是邻居们也不敢太过于施舍给老刘得胜吃的,因为那样如果被他的两个儿子或儿媳知道了,反而会给自己惹来麻烦。谁又何必那样搭了东西还给自己惹事呢?
  自从跟了二儿子后,刘得胜又能一天吃上两顿饭了,但他的身体那时已明显的开始衰弱,已没有了骂他两个儿子和走动的力气。衰弱的他每天只能蜷缩在刘殿喜家的锅门口,等着死神的降临。一个月很快过去了,刘得胜拖着虚弱的身体,从刘殿喜家往老田家里去。那是小云最后一次看到他从自己家门前经过。那时的刘得胜顶着肮脏的连成一片,像毡一样的头发和胡子,穿着一个肮脏到反射出金属般亮光的黑色棉袄。棉袄袖子处露出些已经变成了黄黑色的硬硬的棉花。他下身的棉裤更是让人恶心,上面全是一块一块的黄花,泛着一股骚臭。本来应该柔软的棉衣,在他的身上,看上去像钢板一样,硬硬的,竖在他的身上。
  老刘得胜已衰弱的没法正常行走了,他拄着他的棍子,腰弯成了90度还要多,头几乎都要垂到了膝盖的位置。没有人上前去扶一下艰难行走的刘得胜,或许一方面是因为他太脏了,另一方面,他自己有儿子,谁要扶了他,还要怕被他的儿媳妇们骂。见他经过,人们只能叹息着摇摇头转过脸去。私下里说一句:“唉,老刘得胜活着真是受罪!”或者说:“唉,老刘得胜怕是活不了几天了。”。
  刘得胜在搬到老田家的第三天就死了,在刘家准备丧事的时候,小云听人们私下里议论说,刘得胜没有一点点病,他是活活被饿死的。那些话不知道从谁的口中传出,反正是被传的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人们说刘得胜在临死前曾经在老田家的锅门口骂老田两口子不给他饭吃,在给临死前的他换衣服时,他曾用虚弱的声音说老田两口子为了怕他屙尿在锅门口太臭,就既不给他饭吃,也不给他水喝。这样的传闻让人们唏嘘不已,都说在那样丰衣足食的年月里,竟然还有人做了饿死鬼。
  刘得胜的葬礼没有什么悲伤的气氛,在人们的口中,他的葬礼更像是一个笑话。勒素青和老田家的,为了一些利益的问题各种明争暗斗。刘得胜死后终于换上了干净的寿衣,为了刘得胜的寿衣和办丧事需要用的白布、招待用的菜等东西,兄弟两家争的不可开交,终于等到了下葬的那天,当地农村有一种说法,家里有老人去世了,下葬的那天,去世老人的儿媳妇们要每人从死者的坟上抓一把土,拿着那一把土,谁先到家,以后谁家就会兴旺。于是那天刘得胜的坟头才刚一用土埋上,老田家的和勒素青就每人抓了一把土,像百米赛跑似的,两人都拼了命的往家里飞奔。没人知道她们谁先到家,但这件事却成了人们津津乐道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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