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杯梦楼

　　客人不断涌进杯梦楼，短暂的鸦雀无声被应有喧闹所覆盖，一楼又恢复了先前氛围。没了热闹，人们又开始吃的吃，喝的喝，不再围观了。人山人海之中，景暨、钟毓东张西望，靠近柜台。掌柜正襟危坐，表面认真翻账，眉目间却观察景暨两人，藏以聚精会神，甚为隐蔽，尤其穿着打扮极是妖艳妩媚的钟毓，时不时偷望一眼，仿佛打着什么算盘。等待景暨两人站到柜台前，主动开口：“两位风尘仆仆，初来悬镜村吧？若不嫌弃的话，不妨进来坐坐。客栈近来生意火爆，一楼二楼皆已满座，仅三楼有空缺位置，但全是私人房间，价格也高一些，两位意下如何？”
　　钟毓笑道：“老板眼光不错啊，问也不问，就看出了我们姐弟两人的来路，佩服佩服。实不相瞒，我们姐弟两人这些天奔波劳累，遇到了一些倒霉事，确实有些乏了，想找个地方歇息歇息，昨夜碰到一个渔夫，得知橙叶湖附近有一个悬镜村，可以住宿几天，我们姐弟俩商量着，觉得可以，便过来瞧瞧，居然不假，可真是谢天谢地啊。”也不管景暨如何眼神，娇躯前靠，将高傲的胸脯搁在了柜台上，在掌柜满是鉴赏的眼光下，姿态放荡，红唇微开，艳气艳语，道：“一间私房，一夜多少啊？”直勾勾凝视掌柜，一笑一颦，美胜九天仙子。
　　掌柜肥肉笑而隆起，小声道：“姑娘乃是稀客，十金尤币足以。”钟毓笑道：“谢谢老板！”掏出厚厚的一叠纸币，纤指一捻，放在了柜台上，道：“恰巧十金尤币。”动作极是优雅。她后退一步，倚到景暨伟岸的胸膛上，笑容转柔，隐隐有向旁人暗示自己已名花有主之意。景暨只觉得她的体香乱人心神，又腹饿难受，险些跌倒，一手连忙抓住她的肩膀，稳住她的同时，也稳住自己的阵脚。转头望向掌柜，低声说道：“我有点饿了，麻烦上些饭菜。”
　　掌柜望着她的这番动作，顿时明白了这少女已经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故而提醒，尴尬一笑，暂收心思，不再去瞧，道：“两位请稍等。”拾起柜台上纸币，一张一张点数，确认币量不少，也非假币，转手放进抽屉。他叫来一个丫环，陪伴上楼，在丫环的带路下，进了三楼十五号房间。过了一会，掌柜派人又送来了一些酒菜。景暨早已饿得动弹不得，连忙坐到桌前，准备一口气全吃了，钟毓突然将门反锁，阻扰道：“别急着吃，小心菜里有药。”景暨抬头看她，满目不解，道：“金莲，你这是何话？”
　　钟毓冷哼道：“带你来这家客栈，金莲自然是有原因的。”回到桌前，挪来一个凳子，在景暨的身旁飞快坐下。景暨没理解她的话是何意思，但听她说别急着吃，即便忍着饥饿，还是缓缓放下碗筷，暂时不吃了。钟毓颈上项链有一颗漆黑的珠子，被她一捏，顿时亮起红光。红光聚成一物，落在了桌上，形出一袋子。钟毓将绳子扯掉，往菜里倒了一些细细的白色粉末。粉末沾到汤汁，逐渐成了蓝色，竟还并不下沉。
　　见此现象，钟毓目现不屑，更是随着碗里汤汁不断冒泡，与蓝色粉末产生反应，观察片刻，已是满脸厌恶之色，道：“果然，这些饭菜被下了眠药。如果吃了，睡上七八天也醒不来，就算醒过来，也是浑身无力，任人摆布。”景暨从未遇过如此怪事，吓得一个哆嗦，扔了筷子，颤颤道：“这，这是有人要害我？”钟毓哼道：“别妄想了，他们盯上的人是我！”端起桌上饭菜，一个转身往厨房全都倒了。景暨怔而回神，不解问道：“盯上你？”
　　钟毓站到景暨身后，又恢复了风情万种的姿态，双手抱胸，道：“金莲好看吗？”景暨回头一看，脸上渐红，道：“干嘛问这个？”钟毓道：“你要实话实说，好看不？”景暨很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偷偷看她一眼，红色鹤衣紧裹娇躯，前耸后翘，尽现女儿姿色，远胜自己以前，尴尬道：“好看。”钟毓点了点头，坐下收起那袋白色粉末，道：“这就是了，他们要的便是我的身体，仔细听，楼上是不是有声音？那是被控制的女人在男人的赏弄下发出的。”景暨愣了愣，歪头认真一听，天花板上还真听到断断续续的呻叫，似凄惨又似愉快，难以描述。
　　景暨听着那些霏霏之音，一阵胡思乱想，心中毫无主意，道：“这样的话，我们怎么办？”钟毓提着那袋白色粉末，往浴室浴缸撒去，又盛些水，测一测水中有无眠药，道：“放心，金莲既敢重游旧地，就有办法对付这些家伙。”景暨摸了摸干瘪的肚子，道：“可是，我现在饿得有点晕乎乎的。”钟毓听此一笑，回到景暨身后，软躯前挨，肉贴肉贴在景暨后背，下巴让景暨的肩膀一搁，道：“长池，你知道吗，自从看见你，金莲就觉得你是我的男人。”景暨惊而离椅，想避开她，岂料一双纤手从腋下穿来，抱在了胸膛，唇下娇声，温柔细腻，绵绵入耳：“你若是瞧得起金莲，我们在这乱世闯一番事业，你觉得如何？”
　　景暨缓缓坐下，道：“金莲啊，你是个好人，但是我……”钟毓双手在他温暖的胸膛游走，说道：“在圜宇，人的肚子饿了，除了吃饭，除了春嬛福地可以无限复活，还有一种方法使人腹饱。”景暨回头道：“什么方法？”钟毓眸光迷离，含情脉脉，道：“这种方法，叫做我与你各取所需。”景暨摇了摇头，道：“长池不懂。”钟毓道：“你好坏哦，明知故问。”末了，甜声密语道：“就是长池与金莲喜结连理的意思啊！”说完纤手一滑，滑到了景暨的腹部。她双眸微闭，突然解了景暨的衣带……
　　杯梦楼后院，树荫遮了半场，与前院熙熙囔囔截然不同，这里环境僻静，完全听不到人的嘈杂。一竹椅上，掌柜半躺查账，久不眨眼，一副很是专心的样子。“三楼十五号房间有一位新客人，十八岁左右，躯体白皙丰满，相貌端正姣好，脾气火辣，符合少爷胃口，几天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他翻动账本，忽然这样说道。
　　一个英俊男子静坐掌柜不远处，摇着折扇，左右两侧各侍一绝色女子，纱裙透光，妖艳至极，比起钟毓少女气质，更显贵妇修养。这两绝色女子一人盘发，一人垂发，容颜相似，形如姐妹。“你说得好听，上次也说国色天香，结果就一般吧。”盘发女子端一茶杯，送到英俊少年的嘴边，回了掌柜一句，便喂他喝去一口。掌柜查着账本，听到这话，不禁止目，转头问道：“上次？”
　　盘发女子放下茶杯，斜看掌柜，不屑道：“就是那黝黑皮肤的女孩。”掌柜道：“说的她呀。”晃动脑袋，仿佛想起了什么。他自嘲地笑了笑，道：“瓶妃教训的是，上次算看走眼了，以为长得还行，没想到哭哭啼啼乱了少爷的兴趣，实在抱歉。不过这次不同，是在下亲眼所见，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掐擒龙帮弟子脖子的，就数她一个，少爷不正是喜欢这种火辣脾气的女孩吗？这一次免费送了，就当之前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不曾发生，少爷意下如何？”
　　英俊男子双目一亮，道：“她动了擒龙帮的弟子？”掌柜语气变重，道：“千真万确。”垂发女子道：“呦，她什么来头？”一听英俊男子出声，也对掌柜口中所说的火辣女孩感兴趣起来。掌柜道：“问得好！”放下手中账本，目光从盘发女子转到垂发女子，本来神情严肃，却不由自主泛起一丝邪笑，自信道：“兮妃放心，此女无主，亦无宗派，任君采摘，绝无忧患。”说罢，身子离开竹椅，猛地站起。英俊男子道：“无主么？”将折扇扔给盘发女子，却伸手把垂发女子拉入怀中，捏弄耳珠，好不享受。
　　掌柜道：“那在下就告辞了，祝少爷玩得开心。”识趣地推开后院房门，随后头也不回离开这一片僻静之地。这一天热热闹闹，但又忙忙碌碌，到了夜间，车水马龙的诸仙镇悬镜村一改繁华街景，空旷街巷再无人影，仿佛每当这个时刻，会有可怕之物降临这座村落，带来不吉之兆。杯梦楼三楼，几个黑衣人借黑暗保护，从楼梯外跳入楼道，足步轻幽，完全不出声音。他们轻车熟路来到十五号房间外，一个个停下，时而耳朵贴在墙壁上，时而隔窗观察里面的动静，无不目光凝重，看得出上头交给他们的任务容不得失败，容不得失误。
　　一人邪笑道：“里面的人好像已经被药倒了。”旁边一人忧虑道：“动手吗？”另一人兴奋道：“走！”他们掏出钥匙，小心翼翼打开了十五号房间的门，以脚尖走路，全部进了之后，反手把门合上。他们知道床的位置，一个一个包围过去。“糟糕，床上好像没人！”他们吓得散开找灯，回来齐目床上一看，乱蓬蓬的棉被铺在床上，只有一件被撕碎的无袖鹤衣丢在床头，瞧着已经完全不成样子了，却是哪儿有人的踪影。一人捡起那件被撕碎的无袖鹤衣，翻来覆去确认多遍，小声道：“是她的衣服！”转身观察房间，目光所及，尽皆家物，一件一件原封不动，唯独此行目标，找不出半点痕迹，道：“可她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