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出世

　　景暨一急，恳求起来，道：“请告诉我！”钟毓道：“看把你激动的，是你以前的情人？哦，不对，你说自己以前是女的。”双手在半空挥舞，道：“实话说吧，春嬛福地有一座高入云海的木人，面容肌肤栩栩如生，一旦靠近则使人伤势痊愈，即使碎尸万段也能复原如初。这与重生存在区别，准确应该叫复活，因此福地之说，毫不夸张。至于春嬛来源，是因为三年前我急于逃出神鬼蜮，到处乱窜，不经意间在木人的附近找到一块石碑，虽然已经碎得不成样子，但我隐隐约约认得出石碑上面写着春嬛仙境四个字，或许就是春嬛福地本来名字吧。”
　　钟毓转头笑道：“自从发现木人有诸多奇异功效，我觉得叫春嬛仙境不如叫春嬛福地更符……”景暨再次打断她，道：“这么说，春嬛二字，来自石碑上春嬛仙境四字？”钟毓道：“没错！”灵动一跳，煞是欢快。见她如此，景暨叹了口气，看来这妞儿确实不知沃之野春嬛，继续追问下去也无意义了。不过听她这么一说，刚刚熄灭的幻想又重新燃起，一个念头闪过，心想：“春嬛仙境一定跟沃之野春嬛有关系！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弄清楚，不允许放过任何跟沃之野春嬛有关的信息！”他加快脚步，与钟毓并肩并行，道：“金莲，你说春嬛福地可以治愈伤势，想必也能解决腹饿吧？”钟毓笑道：“长池真聪明，我们要去的，正是春嬛福地！”
　　来到一处草木苍翠的峡谷之地。悬崖之上，咆哮之声如钟如雷，一头巨大妖兽八脚五头，蛇头狐尾，背盖龟甲，长有两翼，龇牙咧嘴，恐怖如斯。它扑翼疾飞，从悬崖之上盘旋而下，雾成云流，树草尽折，堪如飓风呼啸而过，湍急汹涌，无坚不摧。它眼睛冒出蓝火，滑翔而下，却始终盯着一个位置。那是峡谷之间一条小道。钟毓昂首挺胸，默默望之。突然，她身后的景暨盘腿坐下，横放键盘。一个青色光球在阳光之下覆盖了两座高峰，如膨胀的气泡，瞬过山河，还在扩张。钟毓转动戒指，道：“此兽速度极快，性情残暴，好在体型庞大，极易选定。”鹤衣之外光粒凝聚，也出现一个青色光圈，只是体积小巧，刚好包围她的身子。
　　她在神鬼蜮自由自在生活了四年，尽管找不到离开神鬼蜮的方法，里面的动物、植物，她到底还是有些了解的。从露宿的树林，到这一带峰峦叠嶂的深山峡谷，一路上两人碰到不少奇形怪状的暴戾妖兽，初见之时手忙脚乱，连滚带爬，落荒而逃，一败涂地，后来尝试之下，景暨意外发现，这些妖兽竟与山间草木颇具不同，体无加密，替换元素，瞬间便能将其五马分尸，碎躯肢解。钟毓这才意识到，她把景暨带在身边是多么明智的一件事情。但景暨的球体选区尚有缺点，会把不需要替换的物质也覆盖进去，比如她用代码制造的一些功能性饰品，戒指、手镯，项链、耳环等，由于身上青嬛币不足，不能购买权限，导致无法对这些饰品进行加密，昨夜被景暨冻伤之时，已是损失一批，后来发现元素替换可以肢解妖兽，又是损失一批。
　　钟毓为此无比苦恼，一直思考如何避免这种情况。两人找了一个隐蔽山洞，一番相互了解，景暨得知钟毓虽然不懂化学，用不惯元素键盘，却是个汇编奇才，敲写程序，从无报错。更是了解到昨夜初遇，若被钟毓擒住，他整个人必将中毒昏迷，不由唏嘘一声，大喊好险，幸亏当时替换液氮，也顺便毁了带毒指套。不过事情毕竟已经过去，没必要过多追究，转念之间，却是想到一个奇妙法子。景暨事先制造一个自由选区，使其刚好覆盖钟毓身子，然后按下减去键，并让钟毓编写程序将得到的选区储存在戒指中，后面一旦展开选区，钟毓只需启动戒指中的程序，便能避开选区。钟毓按吩咐照做，将戒指戴在了右手中指。
　　峡谷间，妖兽从天而降，眼看就要吃掉小道上的两个人，猛然间身体一震，整个庞然大物轰然消失，不曾留下一粒尘埃。只有湍急气流，由于惯性仍旧，呼啸而下。尖锐狂风中，景暨手指离开键盘上的氢元素键，在钟毓的搀扶之下慢慢站起。钟毓笑道：“走吧，我说的春嬛福地，就在峡谷深处。”抬头前望，笑意灿烂。景暨望着她的笑容，对她的好感度急速上升。
　　两人沿着峡谷不断往前，来到一处沙地，脚下却是忽然没了道路，抬头远眺，只见前方碧波荡漾，百里飘叶，居然是一片汪洋，而身在之处，便是这一片汪洋的沙滩。望着湖面上一片一片橙色树叶，钟毓面色一怔，片刻之后，她整个人尖叫起来，道：“我们居然出来了！我们居然出来了！我们居然莫名其妙地出了神鬼蜮！天啊！”景暨一脸茫然，隐有吃惊，问道：“我们出了神鬼蜮？”钟毓道：“你看，湖面上飘着数不清的树叶，一片一片全是橙色的，不是橙叶湖是什么！”高兴得一个转身扑向景暨，欢叫道：“橙叶湖是神鬼蜮附近的一个大湖，见到橙叶湖，基本上意味着我们已经不在神鬼蜮，而是来到了神鬼蜮外的诸仙镇悬镜村。”
　　景暨与她不同，这一路来，雾阵之中迷过路，遇过陷阱，遇到妖兽，什么坏事都想过，唯独没想过，自己竟会莫名其妙走出神鬼蜮，尽管他对这一片森林不是很了解。如今不费吹灰之力出了神鬼蜮，看来钟毓昨夜所言，说她四年五次误出神鬼蜮，确实大有玄机啊。只是这妞也太粘人了，动不动就朝自己扑来，景暨又饿得百般难受，一路上虽也吃过几个野果，却并不能填饱肚子，道：“既然出来了，先找吃的吧！”推开钟毓，满目无奈。景暨这一提醒，钟毓一瞬间回神过来，也不管男女有别，拉上景暨，转身就走，道：“对对，没有春嬛福地，可把你饿坏了！橙叶湖盛产鲤鱼，又多酒家，我带你去吃一餐好的。”
　　她对这一带的建筑似乎记忆犹在，前边带路，已是忍不住介绍起来。景暨一手被她牵着，一手紧抱元素键盘，讲什么便听什么，也不插话。橙叶湖岸边枫树百十成群，一棵一棵极是茂盛，荫下一条幽静石路蜿蜒曲折，通向远处，那儿人来人往如蝼蚁一般密集，一路延伸至一座高山山脚之下。两人疾步而行，转眼进入一个村子，来到一家四层客栈。站在客栈门外，钟毓往客栈里面一指，介绍道：“这家客栈叫做杯梦楼，是诸仙镇上最有名的一家，里面的酒奇味无比，只需一杯，管你醉生梦死，一睡千年，不信的话，我现在就带你进去尝尝。”声音娇嫩，却无比洪亮。
　　景暨饿得晕头，喊道：“圜宇也如自然世界一般，可以醉酒么？”哪里意识到钟毓这一叫喊，竟然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客栈掌柜闻声外望，也加入这些好奇者的队伍。钟毓道：“进去见识见识不就知道啦？”说着，站到景暨背后，一步一步把景暨推进客栈。钟毓所说果然不差，杯梦楼的确座无虚席，不说四楼、三楼权势人物饮酒作乐，聚众声色，单单二楼已是人声沸沸，歌舞声、吵架声、议论声声声不断，如雷击耳，一楼大厅更是夸张可怖，人挤人寸步难行，这番盛况，只怕诸仙镇一带别无二处了。
　　被推着进门，景暨碰地一下撞到一人，还没抬头瞧撞到谁，对面已经破口大骂：“是哪个王八蛋龟孙子，走路不长眼啊！”抬头一望，撞到的是一个比自己高出两个头的粗犷大汉，满头白发，外貌约四十。那大汉挡在门下，别人进也进不去，出也出不来，转头看到景暨，暴声大吼：“原来是你这个小王八蛋，新来的吧？看老子不废了你！”怒举糙手，对准景暨脑袋一巴掌拍去。景暨正欲开口说声抱歉，哪料自己撞到的竟是一个暴躁之人，眼看就要挨着这一巴掌，身后妩媚身影一闪一现，五指成爪，直朝大汉喉咙掐去，速度极快。
　　尽管这一掌来得出乎意料，景暨还是条件反射做了一个躲闪的动作，闭了双眼，身子倒向一旁。片刻之后，他发现自己竟没有被打，试探性睁眼。白发大汉的右手悬在半空，离景暨脑袋仅一寸之隔，眼中尽现恐惧之意，道：“姑娘美若仙神，是小的有眼无珠，冒犯两位，请姑娘高抬贵手，放过小的……”也不知这一瞬间发生了什么，白发大汉嚣张气焰消失殆尽，声音一出，许许多多目光远处投来，原本喧闹的一楼，顿时鸦雀无声。他们交头接耳，似乎全都感到匪夷所思。钟毓怒道：“你说什么？”
　　“小的口袋里有……”白发大汉颤颤道：“有些钱财，姑娘尽……尽管拿去用。”钟毓骂道：“谁稀罕你的钱，滚吧！”骂了一句，松开掐在白发大汉颈部的小手。白发大汉道：“是是是，小的马上滚。”看也不敢再看钟毓一眼，连忙绕过景暨，冒冒失失跑出老远，混入人群中，转眼不见踪迹。景暨望着大汉那消失的背影，觉得这人有些匪夷所思，道：“金莲，他为什么怕你啊？”钟毓好像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抓了抓手，说道：“长池，你要记住，凡是碰到有敌意的怪人，你千万不要心慈手软。”景暨默默铭记。同时也看得出钟毓心中有别的事，心想既不愿回答，那自己就不问了，回头道：“我知道了，进去吃点东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