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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皇帝出逃的那个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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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皇帝出逃的那个夜晚
  梁之焕并不符合人们心中的宦官形象,他的确白面无须,但是一头花白的长发髻缠起来却让这张平淡无奇的脸更增威仪。他朝着殿里的笑了笑,飘扬而去,青色马蹄袖袍在空中翻扬,只余一尾浅笑缭绕不散。
  整座皇宫金甲金刀侍卫尽低着头,伏俱于这个天下第一宦官的威仪。
  赵生仁在乾清宫站起身来,一地的碎骨渣子,黄袍赤色,五爪金龙变成了条血龙。下摆滴着血浆子,滴在大理石地面,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声音空荡荡的在殿内回荡,凄然可惧。
  独眼佛帝的那只眼珠子还在地上咕噜噜的转,撞到粗大的红木玄柱打着旋儿停了下来,眼珠子血淋淋而漠然的盯住他,一如还在独眼佛帝眼窝子里的时候那么禅意盎然,毫无惊惧。
  他临死之前也这么淡然么?明知必死也要远赴千里来一趟皇宫么。这又是为了什么?像是一场豪赌,又像一种选择。
  可他也拿捏不准老和尚寿元将尽的时候来一趟皇宫给自己论一遍佛法是什么意思,难道要自己信佛么?
  不对,他一定从自己身上看到了什么。可他想不通,索性不去想。
  他紧紧捏着手里的一串菩提,心中自语:
  “梁之焕已成气候,非陆地神仙不能降伏。”
  他冷笑一声,冲殿外做了个手势。
  一众金刀侍卫慌忙低头。在往日,若是他敢发出任何暗号必然会被人禀报给梁之焕,自己少不了苦头吃。堂堂鼎阳皇帝,身边竟连一个可信之人都没有!但现在他不在乎了,因为他决意离开皇宫了。
  一名魁梧的金甲侍统领慢慢往后退去,他身上都是冷汗。周围人皆低着头,谁也无法判断到底是谁在后退。
  一名金刀侍想抬头看清这是谁这么大胆子好禀告给梁督公,赵生仁冷喝出口:
  “混账东西!你是想刺王杀驾么?!”那名侍卫吓得脖子一缩,即使皇帝早已被架空,可是挥手杀了这个不起眼的小角色还是很简单的。
  无论是在朝堂之上还是在平时遇到皇上都不可抬头看皇帝,只能在远处远远看一眼然后慢慢靠近,抬头就会被当做刺王杀驾。即使是在上奏的时候也只能看着面前的文武席而不能抬头挺胸直视皇帝,那是冒犯龙威的做法。被特许朝不奏,参不拜,礼不跪的大臣才能直起身来。
  统领捏着手中金令直过司马门,这是出宫最快的门,非皇亲国戚不可踏入,即使是他持金令也得经三拦四检才能过去。
  他出了宫一阵眩晕,自幼被锁在观梧院作质子,前些年才因为武功不俗被皇帝暗中挑进了统领班子。见到这林林总总的建筑群和熙熙攘攘的人群让他有些眩晕。
  寻摸了半天,太阳都快落下的时候找到了一座小府邸,他一头扎了进去。
  赵生仁着看着殿门外的那些表里不一的侍卫,心中冷笑。
  他一甩手回了后宫,血浆子沁在身上很不舒服,他吩咐小太监要去换身衣服。走到宁寿宫的时候赵生仁打发了这些小太监,也没用让司礼监唱道,独自从侧门进了宁寿宫。
  宁寿宫住着当今太后。
  一路上他的腰背也越来越挺拔,太后身边的都是太后的自己人,不像外边的人都拿着虚假的神色敷衍自己。虽然他和太后并无真正的血缘关系,并且他对这个太后,害怕多于尊敬。
  有几个小宫女还嬉笑着和他打招呼,他点点头回应。好像一回到这里连皇帝的架子也不用端了。宁寿宫里最多的还是老迈的妇人,是一直从先皇时期就开始服侍老太后的人。
  他站在古朴的大殿外,凝视着殿门上的飞凤浮雕,一阵出神。细碎的寒风击打着殿角的小风铃,脆玲玲的直响。
  “儿臣皇帝生仁拜见母后。”拜见太后有拜见太后的规矩,皇帝不用跪但要在儿臣后加上皇帝二字以区分其它王侯。
  “进来吧。”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宁寿宫总是闭门锁户,太后很少外出,只有后宫妃子参见的时候才开开正门。
  一个素衣老妪慢慢踱步从门边挪了进去。赵生仁浑身一震。自父皇死后老太后一直穿着白衣,不曾再带首饰穿华服。
  赵生仁进了门,头低低垂着,他能感到前方传来的压力。不得不承认,自先皇仙去之后他越来越看不透太后了。她一直默默呆在宁寿宫,不曾过问朝政也不曾对后宫的暗斗插手。可是她的威严却与日俱增,愈发可怕了。赵生仁害怕她胜过害怕梁之焕。
  “有何事?”老妪顿了顿手里的凤翅鎏金拐,敲得整个大殿地面都隆隆作响。赵生仁深吸一口气:
  “儿臣想要回父皇留下的血丹。”
  老妪浑浊的老眼平淡无奇,她淡淡的点了点头,佝偻的身躯让她显得很矮小。
  原来血丹从来都在太后这!所谓的“龙王”骗了梁之焕这么多年!
  她慢慢挪动着,凤翅鎏金拐一顿一顿敲击着柔软的紫绒毯。在大殿另一边的盒子里摸索着,终于从犄角格拉找出一座布满灰尘的黑檀木葡萄藤垂雕,从上面掰下一颗黑不溜秋的黑檀木雕成的葡萄,又慢慢挪到赵生仁面前,伸手到赵生仁低垂的脑袋前,张开了手。
  赵生仁凝视着老树皮般的手掌心里的那颗黑不溜秋的丸子,双手捧了过来。
  老妪缓缓开口,还是那样古波不惊,像是在一口枯井里回荡出来的声音一样:
  “谁都可吃,你不可。”老妪浑浊的目光笼罩着赵生仁,好像把他看了个透彻。
  赵生仁慌忙点头,沉声道:
  “儿臣谨记!”
  老妪挥挥手:
  “回去吧。”
  赵生仁施礼告退。历朝历代都没有对皇帝如此冷淡的太后,更何况太后并不是赵生仁的生母,他的生母在后宫暗斗中死去多年。
  但赵生仁生不出一点不满之心。
  走到殿外他仔细看了一眼手里的血丹,心里却没有一丝欣喜。拿到了梁之焕的命门让他的心情更糟了,好像太后早知如此一样,这种被看破的感觉让他心沉到了谷底。自从先皇死后再也没人能看透他,他一直未展露什么雄心大志,老皇帝晚年就稀里糊涂的把皇位给了他这个庶出长子。但他的心思很深,韬晦了十几年让梁之焕以为自己只是个废物。
  可是偏偏等自己觉得时机成熟了可以做一件足矣让他成为那千古一帝的事情的时候,被太后一道目光惊的湿了衣裳。那个风烛残年的老女人,究竟有多可怕赵生仁不知道,但就这些年梁之焕再嚣张也未曾对太后不敬过便能可见一斑。
  毕竟太后是除了梁之焕之外为数不多的从那个时代活到如今的人。
  不管如何,今夜必须离开皇宫,去往蜀川。蜀川自古都是锁龙之地,志士不绝,却从未出过皇帝。再加上蜀川地表崎岖起伏,多峭壁孤崖,要不就是盆地高峰纵落,实在不适合养兵。但这次就是要去蜀川,那是赵生仁的千古一帝的起跳板。这世间不是没有能让梁之焕忌讳的存在,先皇在世的时候就布下了后手,他早知道梁之焕在自己死后一定会成尾大不掉之势。
  赵生仁还记得先皇驾崩的那个夜晚,御医跪了满满一殿,桌案上摆满了续命草药却拉不回老皇帝的命。先皇躺在九龙榻上,嘴唇渴白,眼珠子直愣愣的瞪着金梁,拽着赵生仁的衣摆,嘶哑而断续的说:
  “朕……朕活着尚且可压制梁之焕的野心,朕死了,梁之焕必反,你知道……知道朕为什么要选你做太子么?”
  赵生仁以为是自己表露的憨厚打动了这位杀伐果断铁血残忍的老父,终于让他在垂死之际幡然醒悟立自己为太子。当即头望地上狠狠一磕,“咚”的一声,砸的鲜血四溢,他满脸都是眼泪,颤着音说:
  “孩儿不知!”
  老皇帝忽然抓住了赵生仁的衣领子坐了起来,眼睛泛着绿光,就像一条垂死的饿狼,赵生仁几乎以为他要吃了自己,他惊骇的喘粗气,重重的打在老皇帝近在咫尺覆满老人斑的暗黄枯脸上,这是才发现老皇帝眼中根本不是什么绿光,那是嘲讽和玩味。
  “因为……在朕的四个儿子中,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虚伪,做作,阴戾刻薄,活像一只夹着尾巴的狐狸。你登基之后将会被梁之焕百般刁难甚至折磨至死,老子不忍心我其它三个儿子受这样的苦!”
  老皇帝脸贴着赵生仁咆哮,痛苦的咳嗽,几乎要把肺吐出来,口水浓痰染了赵生仁一脸。赵生仁听闻此话如遭雷劈,几乎昏了过去。
  老皇帝说完就撒手归了西,身体重重的砸在榻上,伴随着“砰”的一声和小太监扯着嗓子“太上皇驾崩”殿外文武百官就开始了哭灵,声音一潮盖过一潮,沉闷的几乎压塌了赵生仁的内心。
  他跪在地上,腿肚子竟也打着颤,他不敢置信的望着老皇帝冷了的尸体,心里比外面的哭声要凄惨千倍万倍。
  殿外,文武百官全无照顾赵生仁心情的想法。他们哀悼先皇的逝去,也庆幸一个手腕刚硬铁血无情喜怒无常的皇者终于撤开了压在他们头上的那片沉重乌云,于是哭声中都添了一丝欢快。
  赵生仁结束了回忆,快速消失在皇宫高墙的阴影里。
  老妪从殿里迈出步子,眯了眯眼适应了一会刺目的阳光,她已经太久没晒过太阳了,浑身都散发着腐朽的暮气,拄着拐微微抬头望着远处,厚重的眼角皱纹遮挡了一些视线。那里小宫女们嬉戏打闹,释放着青春活力。
  老妪揉了揉太阳穴,脸上也爬满了老人斑,她已经记不起自己多大年纪了。但她记得一句话,一句要一直留着的话,等赵生仁完成了所有事情才能说出的话,来化解他内心积攒十几年的戾气。
  “你不懂,也没有听完。”
  老妪好像在对空气说话,老泪纵横,顺着脸上的皱纹留下,既感慨,又悲伤。南老山选中了一个人来做这个千古一变,赵氏也选中了一个人来做这个千古一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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