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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先觉近二十年闭门教子,绝少涉足江湖,闻声似曾相识,却记不起是哪位旧知。看此人身材较高,二目鹰视,只因黑巾遮脸,看不清本来面目。遂微微一笑说:
“故人相会,以黑巾相隔,也未必于礼无亏。”
蒙面人也轻声一笑说:“恕小弟不得已而为之。”转又低声说:“方兄久已不问江湖是非,何必趟这场浑水”
方先觉朗声大笑说:“老朽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耳。”
蒙面人目光骤然转厉,冷哼一声说:“既然如此,只好得罪了。”话音方止,便一掌击出。
方先觉的武功出自祖传,内功根底颇深,以落魂掌、摇魂剑名噪江湖,掌势飘飘,剑式摇摇,蕴刚劲于柔弱之中,看似绵软却韧力惊人,方才用内力平掌接杯便可见一斑。见蒙面人掌出带风,便身形微闪,骈指点向敌人外腕。蒙面人借势反掌,一吞一吐,横截方先觉腕骨。方先觉手腕一转,变指为掌,二人掌沿相接,各只用了五成真力,一沾即分。
方先觉从掌法和内力间认出来人,一退身哈哈一笑说:“点苍曹兄,别来无恙”
来人正是率东厂爪牙暗中西来的点苍派掌门白头灵鹫曹寒峰。曹寒峰见已被方先觉认出,索性一言不发,向南一招手,登时扑过来四人,两个使刀的蒙面大汉夹攻方先觉,两个使剑的蒙面人围住了方铨。曹寒峰说声:“得罪。”转身要走,正值江万里夫妇赶到,江万里长剑一闪。挡住去路,曹寒峰无奈,只好亮出长剑与江万里战在一起。
辛桥见方先觉掌中剑影摇摇,对敌两把长刀仍绰绰有余,便举步向方铨那边走去,还未走到切近,一条矮小的黑影凌空落在面前,单掌一扬,一照面便拍出九掌。辛桥一见身手不凡,马上长梭双出,二对一,回了十八梭,将那人逼退出三步。矮个子猛吼一声,人小嗓门却大,向午夜狼嚎,冷丁地把辛桥吓了一跳,“呦”了一声说:“这是什么玩儿意好大嗓门儿。”长梭左挑右刺,上点下撩,立刻展开一阵疾风暴雨似的猛攻。
这当儿,草坪上的八个人早已分出胜负。方钧和方钊担心老父那边人单势孤,互相一打招呼,剑势立变,由守转攻。两个蒙面人交手多时,试出方氏兄弟剑法诡异难测,内力似显不足见二人联手抢攻,立即还以颜色,长刀带风连连猛劈。这一招,左侧蒙面人由右向左,右侧蒙面人由左向右横扫,料定方氏兄弟不敢硬接,如闪身躲避,必撞在一起,下一招双刀齐下,定操胜券。没想到当啷一声,火星飞溅,方式弟兄均挺剑硬接一招,两个蒙面人为下招留步,都未用全力,长刀被震得一颤,跳起半尺多高,在这出其不意地电光火石间,两柄长剑同时刺入两个蒙面人肋下,方氏弟兄双双抽剑后撤,白衣飘飘如戏花游蝶,煞是好看,一滴血也没溅到身上。
那边中州双义对莫向忱和车衡,一开始便占优势,郭氏兄弟的八卦剑一正一反,丝丝入扣,未出三十招,车衡的三棱透骨锥已递不出来了,莫向忱舞动判官笔独力难支,不时乘机倒用笔柄向郭绶喷射黄烟。这是他近年来从倭寇学来的迷香,藏在空心的判官笔柄内,喷出后中人立倒。今春夜袭林泉院时,因被夺命双环许暮樵惊走,未得使用,如今,面临危机,接连射出三次,郭绶竟浑如未觉。莫向忧正自奇怪,忽然身后响起那红衫绿裙小丫鬟的声音:
“你这个死耗子不安好心,你那点鬼画符放在佛心香里不如狗放屁,我家娘娘说,你们这帮海盗已恶贯满盈,该斩草除根了。”
边说边向莫向忱一指,莫向忱刚才见过这小丫环指一个死一个,吓得赶忙拧身旁跃,不料身在半空,那小丫环左手扬起,白白地食指凌空一弹,莫向忱觉得有点凉森森地东西洒在脸上,两眼一黑,登时什么都不知道了。
与此同时,郭绂的长剑已挑中车衡颈下,两柄喂毒的三棱透骨锥掉下去,直直地钉在草地上。
小丫鬟看了地上的莫向忱一眼,笑眯眯地对郭绶说:
“雕虫小技,让郭大侠见笑了。”
郭绶笑笑说:“五毒教神乎其技,令郭某钦佩。”
正在这时候,一条黑影由西边如飞而至,恰巧听见了郭绶的话,那人向小丫鬟看了一眼,又举目望望草坪东边稳坐在桌前盛装贵妇,吃惊地说:
“七灾八难!”
小丫鬟回眸一笑,轻轻吐了一口说:“什么七灾八难多难听!我叫难儿。”
那人不管小丫鬟说什么,猛然大喊一声:“五毒教主在这里!”
喊完回身就跑。
在场看热闹的群雄这才知道那个稳坐在草坪东边的贵妇,是当今五毒教主天魔女这个伶俐活泼的小丫鬟,就是令黑白两道头疼的七灾八难,碰上就遭殃。谁都知道见到七灾八难,必定有天魔女有天魔女就必定有玉手钟馗,这对仙魔伴侣寸步不离,天下群雄无不闻风丧胆。
郭绶和郭绂听那大声喊叫的人好似缇骑高手绵掌荆宏,刚要向西北角倚霞庄人示警,讵料转眼之间西北角和西南角上声音已杳,只听任叶回的声音在西边喊:
“夜黑林密,山路崎岖,请诸位走好。”
原来夜袭的四拨人分四路攻入,却先后有别:东南面荀萧、于武等是诱攻,东北面班桧同率建州武士是助攻,西北面荆宏、矫鲁、莫与同等是主攻,西南面曹寒峰率点苍弟子和侯昱、侯昆等意在突破,一面得手,全盘皆活。没料到含烟园内除江万里夫妇、中州双义和方先觉父子外,竟增加了岳胜夫妇和倚霞庄人,东南和东北两方连连失手,西北角上正在僵持,突然听荆宏大喊示警,近年来玉手钟馗偕妻子无邪隐迹匿形周游四海,到处惩奸除恶,令群丑丧胆,望风逃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