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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观的众人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只看见那个神秘美女一进来便冲着王子殿下一顿抢白,貌似把王子狠狠数落了一通。美人数落完后气呼呼地就想走。然而王子的老师突然现身并出言挽留,三言两语便让对方回心转意留了下来。
检察官和伍德主祭之间的对话,在场的众人是一句也听不懂。他们又不好贸然询问,只能自己在心中胡乱的猜测:大概是王子殿下不知何时得罪了这位美人,所以人家上门兴师问罪来了。考虑到这位殿下的一贯风评,这样的猜测在不少人心中已然成为了“事实”。
不过看样子桃色风波已经平息,众人还意犹未尽,突然又起波澜。
只听见宴会厅一角突然传出一声惊呼。大家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穿灰色魔法袍的男子出现在宴会厅的入口。此人年纪大约五十岁左右,头发半秃,稀疏的头发间露出一片地中海,下巴留着乱蓬蓬的胡须;身上的魔法袍貌似也很久没有浆洗过,脏兮兮皱巴巴的,显得极其不修边幅。
虽然如此,但是在场的贵族们没有一人敢对他有轻视之心。因为此人正是弗雷斯伯爵高薪聘请而来的驻城魔法师,拥有魔导师头衔的瓦罗大魔法师。
瓦罗的眼睛仿佛摄了魂一般直勾勾地盯着大厅中央的检察官等一行人,口中念念有词;突然他发出一声暴喝,撸起袖管,掀起袍角,冲着检察官直奔而来!
在场的众人们一看形势不对,这是要火拼的节奏,纷纷走避;躲避不及的,匆忙将盛放食物和酒水的餐桌掀到,然后躲到后面。大厅里顿时一阵杯盘狼藉、鸡飞狗跳。
弗雷斯伯爵咬咬牙,挺身护在了王子的身前。这里是他的城,他的府邸,如果王子在这里出了差池,他就算一死也难辞其咎。反应过来的王子侍从们也纷纷赶上来,组成一堵人墙将主子护在身后——只是不知道两名魔法师对决时,这样的人墙究竟有没有用。
然而令众人大跌眼镜的是,瓦罗并未如人预料那样向检察官发起攻击,反而是跑到了上尉的面前停了下来,然后用一种如同小屁孩看见梦寐以求玩具般的神情,上上下下地打量起了上尉的动力盔甲。就在上尉被他看得全身发毛,即将要发作时,瓦罗伸出一根手指,颤悠悠地指着上尉,用激动的语气大声说道:
“龙血沐身!”
哈?——大厅里面的人听得一头雾水,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然而瓦罗却如同打了鸡血一样,围着上尉打起转,一边转一边兴奋地说:
“居然是龙血沐身!……乖乖!……这得是用了多少龙血啊!……你们从哪弄来那么多龙血的?”
瓦罗说什么,上尉自然听不懂。只见这个糟老头子叽里咕噜,对着自己的动力盔甲一脸色狼一样的垂涎状,想要伸手一摸但是又不知从何下手的样子,实在是令人恶心。
“如果他的脏手摸上来,我可以扭断他的手吗?”上尉在私人通讯频道里面询问。
“不要给我惹麻烦。”检察官。
不知不觉中,瓦罗逃过了一劫。
见眼前这个蓝盔武士如同石像鬼一般对自己的问题无动于衷,瓦罗又将征询目光投向其他人。检察官只是警惕地盯着瓦罗,脚下却是悄悄远离了一步。倒是丽雅阴沉着一张脸,用若无其事的口气回答:
“没什么。只不过在来时的路上,顺手宰了一头龙而已。”
顺手?!——听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围观的众人们差点吐血三升。
龙!你当是一只鸡吗?回家的路上顺手宰了?
宴会厅里面顿时炸了锅。对于丽雅所言,所有人都抱着怀疑的态度。然而毕竟是瓦罗大师先起的话头。有人不禁出言询问:
“大师,你确定这是龙血吗?”
“废话!”瓦罗给那人递了一个白眼,对于这些所谓“贵人”他一向用不着客气。“是你接触的的龙血多,还是我接触的龙血多?”
那人顿时一缩脖子退了。别说龙血,鸡血他都没见过。
瓦罗兴奋地指着上尉的动力盔甲,那蓝色的涂装上已经笼罩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说道:
“我以我魔导师的牌照发誓:这不但是龙血,而且必须是新鲜的龙血。只有新鲜的龙血,才能造成如此强烈的附魔效果!”
新鲜的龙血!?——众人对于美人身边这位蓝甲武士的认识又提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几乎要用仰视的角度来看待了。莫非丽雅口中所说屠龙之事是真的?
瓦罗嘿嘿地用一副商业化的笑容对着丽雅问道:
“小姑娘,你能不能帮我问下,那条龙最后怎么样了?”
怎么样?暴尸荒野。莫非你还想帮它开个追悼会?——上尉是如此回答的。
听明白了上尉他们对于龙尸的处置方式,瓦罗顿时如丧考妣。他捶胸顿足,一副痛心疾首状。
“夭寿咧!——你们这群土包子怎么这样浪费东西?那可是一条龙啊!”
瓦罗痛心之余口不择言,丽雅也选择性地不做翻译了。反正看他那样子也能猜出八九不离十。其实她对于陆战队员们处理龙尸的方式也有些不满意。
龙的一身都是宝:龙血可以帮助炼金附魔,极大提升附魔成功率;龙鳞可以制作盔甲,制作出来的盔甲轻便又坚韧,凡兵难伤,而且还防魔;龙骨挫粉可以入药,是炼制许多珍惜药品的必须药引……凡此之类,数不胜数。
然而世间能够从龙身上拔毛的人寥寥无几,更别说把人家扒皮拆骨了。所以这些材料都是稀世罕见的难得珍品。在魔法师之间内部交换的价值甚至可以在任何国家购买一个高级爵位和封地。
但是当她知道了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事后很久了。她也不好意思叫大队回去,为了她一个人的要求而冒险。所以这件事情就此放下。
瓦罗自己哭丧了一会,突然醒悟过来,收起哭脸,用充满期待的眼神对着丽雅问道:
“那龙尸掉在哪里了?”
对方并没有去收尸,那龙尸就是无主之物,他完全可以自己去收了。这本来应该是件好事的说!
上尉思索了一下,报出一个大致地点。瓦罗回忆了一下,发现处于安提柯领和弗雷斯领交界处,更加靠近安提柯领的地方。听见上尉报出的这个地点,一直在旁听的伍德主祭皱了皱眉:
“老友,先别急,那地方现在似乎被敌人控制着……”
不等伍德说完,瓦罗立刻转向一旁被搁置了多时,差点成为路人甲的王子殿下,兴冲冲地问道:
“殿下。我们几时反攻?”
费林一听差点就给这位跪了。
反攻?我这里谁当主帅、谁掌兵权都没有理出一个头绪出来。然而以瓦罗的身份,他也不能轻率应对,于是只好含糊其词地说:
“这事不急。兵者,国家大事也。需要从长计议。”
瓦罗闻言,不由得有些败兴。但是对于军事,他也不大懂,只能暂时放下。眼下还有另一件事值得他关心。
瓦罗用一副贪婪的目光盯着上尉,兴奋地搓着双手,说道:
“不知这位先生的铠甲,可不可以卖给我?我不会让你吃亏的。你尽管开个价,没有什么是我做不到的。”
对于瓦罗的过分要求,上尉用坚定的态度回绝了。他摇着手告诉对方——此物,联邦政府财产。概不外借,遑论外卖!
检察官适时地插入,表示自己累了,要回去休息了。她对于这一系列的闹剧也看腻了,反正此行目的已经达到,她犯不着继续跟这些“土包子”虚与委蛇。
于是,在王子殿下和瓦罗大师目标不同但是内涵相似的目光中,联邦众辞别了众人,离开宴会厅扬长而去。然而此间发生的一切,都被参加宴会的众位贵族和官员看在眼里。一场舆论风暴即将在弗雷斯城内展开……
……
与此同时,在距离遥远的地平线另一端。
“迪安先生。”
“……”
“迪安先生!”
“……”
“迪安先生——哎呀!”
伴随着一声尖叫,预言者同某人撞了个满怀。无意识之下用手挡在胸前,接触到的却是一片冰凉的感觉。预言者猛然从梦游状态醒悟,发觉自己撞到人了,连忙给对方道歉。
回过神来的预言者定睛一看,发现自己撞到的原来是丽雅的闺蜜,骑士小姐菲欧娜。眼下女骑士正双手合抱在胸前,用一副“你终于也对我下手了吗”的眼神看着自己。刚才自己无心之中用手抵抗的,竟然是对方的胸部。若非对方穿着胸甲,只怕又被占了便宜。
预言者心中大恐,连忙一个扑通跪地,连声呼唤“英雄饶命”。他最近连吃这方面的亏,已经是惊弓之鸟。脸上被女仆们打过的地方犹未消肿散瘀完全,不过是从一只猪头降格成为熊猫。
然而头顶上传来一阵银铃声,菲欧娜一只手捂着嘴巴笑,一只手在他肩头上轻拍。
“起来吧!我知道你是无心,而且也没碰到什么。”
预言者惶惶不安地起身,再三向菲欧娜道歉赔礼。
“迪安先生你这是怎么了?我刚才一直向你打招呼,怎么你好像都听不见,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面对菲欧娜的关切,预言者长叹了一口气,回答:“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在想,丽雅他们随检察官去弗雷斯城,会不会遇到什么麻烦?”
菲欧娜:“会有什么麻烦呢?弗雷斯家跟她家是老相识,丽雅以前小时候经常去弗雷斯城度假。”
预言者犹豫了一下,似乎下定决心的样子,向菲欧娜询问:
“我听说,丽雅跟他们家有婚姻约定……那个对象就在弗雷斯城?”
菲欧娜一听,恍然大悟。她对着预言者促狭地眨巴着眼睛,调侃道:
“怎么?你莫非是看上了丽雅?”
“不!不!”预言者仿佛被揭露现行的罪犯一般,惊慌失措地辩白:“只是一般的朋友关心!请不要误会!”
菲欧娜见状,更加确定了心中的猜想。她大咧咧地拍着预言者的肩膀,微笑着安抚对方道:
“得了,不要再装了!大家都看见了:那天晚上你奋不顾身地独自一人前来救援丽雅,为此不惜直接从飞机上跳下来,将屋顶都砸了一个洞。领主府的仆人说了,那屋顶最近才经过装修,还特意加固过……能够为心中的女性做到如此程度,像我们这样的女孩子都羡慕得紧呢!”
预言者见状也不再做无谓的辩驳,只能傻呵呵地陪着对方笑。他身上的几根骨头又隐隐约约开始作痛起来——那些可恶的丘八!
丽雅见对方不再否认,小心翼翼地四顾一下,发现周围无人,便压低音量向预言者神秘兮兮地说道:
“看在你那么诚心的份上,告诉你也无妨:那个人你无需介意,他不值一提。两家原来只是政治联姻,丽雅对那人一向没什么感觉。如果你有意的话,跟检察官提一下,或许可以让她父亲收回婚约。”
“真的!”预言者闻言,如同久旱的禾苗逢甘霖,一下子就精神起来。
“但是——”仿佛有心调戏对方一般,菲欧娜突然又来了一个转折。
“虽然那人是不用介意,但是有另外一人却是你要小心的。那是丽雅在王都留学时,结识的一名本地贵族子弟。两个人在一起的时也算是郎才女貌,有一段时间相处得很好……”
“哈?”久旱甘霖突然变成倾盆大雨,预言者的心中立刻变成黄河泛滥。
“虽然如此,但是这事最后并没有成。对方家里知道了这件事情,因为嫌弃她的出身,所以将男方召回了领地。丽雅就是那个时候才开始学会喝酒的……”
“哦?”乌云中好像露出一点曙光,这还有希望?
“当然,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丽雅后来再也没有提过此人,或许是忘了也说不一定。所以——”
菲欧娜用力地拍着作侧耳倾听状的预言者的肩膀,用坚定的语气说道:
“如果你有意追求丽雅,就大胆地去吧!我从行动上支持你。毕竟自己的伙伴能够有一个好归宿,是我也喜闻乐见的事。你一定要给她幸福哦!”
女汉子的手劲非同一般,预言者的肩膀被拍得几乎再次散架。不过他无视了这点肉体上的痛苦,因为精神上已经完全被愉悦的心情所征服。
“那个……梅菲斯小姐?”
“什么?”
“这里的人好像对丽雅他们很有偏见,不过你是个例外。”
闻言,菲欧娜微笑了一下,将目光投向悠远的彼方,仿佛陷入回忆中,回答:
“因为我爷爷曾经对我说过,判断一个人是否值得做朋友,不是看其出身和血统,而是看他/她的人品、行为和处事态度。”
“原来如此!丽雅能够有你这样一个朋友,真是万分庆幸!”预言者感叹道。
菲欧娜再次对着预言者做出鼓励的手势,勉励其道:
“所以你可不要辜负我的一片好心哟!加油!祝你成功!”
“谢你吉言!”
预言者现在的心情大好。菲欧娜的话犹如一阵春风,吹散了一直笼罩在他心中的雾霾。他现在不禁有些飘飘然了。
看着一路傻笑着离去的预言者,菲欧娜心中突然有了点不好的预感,她对着对方的背影大声提醒道:
“迪安先生,我刚才的话不要对第三人说哦——还有,小心看路,切莫撞人!”
“知道了!”
话音未必,预言者拐进墙角,突然从后面又传出一声“哎呦”,紧接着响起了一阵河东狮吼:
“八嘎!老娘的豆腐也是你吃得的?接受制裁吧!不收拾你不知道什么叫‘赤之蔷薇’!”
……
当日在宴会厅里发生的事情,很快便经由参与者的口扩散至弗雷斯城中的社交界。当日降临在广场上的神秘人物中,居然有一位屠龙勇者!这真是比城中又来了一位魔法师更加劲爆的新闻。
然而轰动之余,质疑之声也随之而来。毕竟屠龙这种事情千载难闻,能够完成的都是一些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强者。如今突然地冒出一名自称屠龙的人,难免有人怀疑是不是骗子。因为这种事情历史上确实发生过。
曾经有人假冒屠龙勇者之名而向民间骗取钱财,甚至出现过以屠龙之名要求村民进贡纯洁的少女作为祭品,实际上最后却是被人贩子贩卖到了异国他乡的事例。诸如此类败坏了勇者的名声,所以现在人们在听见“屠龙勇者”时首先想到的是骗局。
不过目击者坚称那位勇者盔甲上沾染的龙血是由驻城魔法师瓦罗亲自确认的,而且还是新鲜龙血。没有人在给龙放了那么多血后还能轻松归来。龙族一向非常记仇,恰如它们的长生之名。
双方争执不下,为此差点发生又几起斗殴事件。最后在几位知名乡绅的斡旋下,便在酒馆里面开了赌局。赌的内容是“屠龙勇者是否名副其实”,以及“骗局何时被揭穿”。
不仅是街坊间的闲人们在关注,此时在弗雷斯城的上层人士间,关于神秘来客的种种传闻和情报也非常抢手。据说神秘来客们并非单独前来,还从沦陷区救出一批难民们,此次前来便是为了向伯爵请求援手接应难民。
为了获取进一步的情报,一些人已经等不及原地坐等消息,于是先一步派出人手前往打探。当然,表面上的理由是帮忙接应难民。所以当领主府发出通告征集马车的时候,所需的马车很快便凑齐了。这也是自开战以来,弗雷斯伯爵做得最顺心的一件事。
以雷蒙子爵为首的一派人最近变得非常活跃,在雷蒙家的临时府邸里连续几晚开派对。明眼人都知道这位老先生并非雅兴大发,而是又开始搞串联了。检察官等人的乱入打乱了雷蒙子爵的布局,给弗雷斯城的政局带来了极大变数。王子将检察官一行人安排在领主府隔壁,这里本来是给最尊贵的客人居住的。看样子这位殿下想要利用新来者为自己增加筹码。
在雷蒙子爵和他的女婿们嘀嘀咕咕了好一阵后,众人在老先生的耳提面命之下各自会意而去。对于检察官等人的考验也随后而来。
不过,事情还要从稍早前说起。
……
时间回到稍早前。安提柯领和弗雷斯领的交界处。
这里是一片山林的尽头,透过稀疏的树丛可以看见外面田野上露出的大片金黄色麦田。此时,几双眼睛正通过枝叶的缝隙,小心翼翼地向外面观察。这些眼睛的主人们都是一些穿着绿色伪装衣的成年男子,伪装衣上还挂着细碎的褐色布条,以此模拟枯死的树皮和树叶。咋一看上去,他们和周围的环境没什么区别,几乎融为一体。
男子们的手上都拿着武器,有的用猎弓,有的用标枪,有的用短矛……这些武器五花八门,不过相同的是都非常简单粗陋,看似乡野民间日常狩猎和自卫所用,长剑大刀等这个世界上战士们常用的武器则未见一把。
武器表明了这些人的身份,他们都是民兵。
一个民兵匍匐着接近了最靠近山林外侧的一名男子,他正蜷伏在一株灌木下向外窥探,低声地向他询问:
“怎么样?”
被提问的那名男子咬牙切齿地回答:
“那些天杀的野蛮人!他们正驱使我们的人帮他们抢收麦子!”
在山林外那片即将成熟的麦田里,稀稀拉拉地正有不少人在低头收着麦。尽管现在还未到麦子收割期,此时提前收麦会造成一定的粮食损失。但是显然主持的人并不在乎这个。
收麦的人大多衣衫褴褛、面有菜色。他们在烈日下无力地挥动着手中的镰刀,不仅因为体力不支,而且野蛮人为了防止他们反抗,给的都是一些钝口得快要无刃的镰刀,所以劳动效率极低。不少人的手都被磨破了,血水混合着汗水滴落到麦田中,冒出腾腾蒸汽。然而野蛮人定的工作量非常苛刻,如果达不到不但没有饭吃,还会被当众殴打以示警告,所以他们只好咬咬牙,扯块身上的破布包住伤口,忍痛继续劳动。
在麦田边上,一伙人悠闲地坐在田垄上,懒洋洋地看着田里的奴隶们劳作。他们都是一些身材魁梧的彪形大汉,脸上绘有花纹各异的刺青。野蛮人惯用刺青区别不同部落和在部落中的地位。这些人的服装并不统一,五花八门什么都有。大部分人都带着刀斧一类的近战武器,但是其中也有数人背着火枪。
几个骑兵在麦田边上无赖一般地晃荡着,一边警戒一边监督着田里的人劳作。他们骑马的姿势生疏而且僵硬,奔跑的速度并不快。北地苦寒,并没有多余的田地种植牧草喂养马匹,所以野蛮人的军队一向以步兵为主。少量的马匹仅作为首领代步或生产运输工具。直到他们占领了盛产良马的萨克森领,这才得到大量战马,以此组建了自己的骑兵部队。因为时间尚短,所以普遍骑术并不是很精湛。
骑兵们耀武扬威地坐在马上,手中马鞭子不时落在某人身上,催促他们认为在偷懒的人。而挨鞭子的人只能忍气吞声,低着头以示顺从,否则会招来更多鞭打;待骑兵走后,暗地里向地上啐一口,作为微不足道的报复。
在树丛中偷窥的民兵们将这一幕幕看在眼里,恨得牙齿发痒,然而却无可奈何。
一名年长的民兵对大家说道:“要忍耐。我们人数没有他们多,武器也不够他们好。贸然行动也救不了他们,不过徒送了性命。我们要等待一个合适时机……”
他们原本都是附近几处村庄的村民和猎户。当战争爆发的时候,他们原以为自己家所在地处偏僻,不会被战乱波及。结果不想这偏远的地方也遭到了野蛮人的洗劫。
房子被焚烧,牲畜被抢掠,逃避不及的亲人也有不少被野蛮人抓住当了俘虏。一些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拿起武器想要反抗,却被武装到牙齿的入侵者打得落花流水,被对方刷了人头。尤其是入侵者手中名为“火枪”的武器,一声巨响后便可将人身上击出一个血洞,射程、威力和命中率都远超村民手中的猎弓,村民根本无法对抗。
无奈之下,幸存的民兵们只好退入山林之中,希望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和侵略者周旋。然而野蛮人并不追入山中,他们在占领了村庄后,便驱使着俘虏开始收割村外田地里面的农作物。被抓的村民数量不够,他们又从外地赶过来不少奴隶加快工作进度。
自己的亲人被奴役,农田里面的收成被抢夺,就算最后侵略者退去,也没法过冬了。民兵们恨得牙根发痒却无计可施,只能干瞪眼。
然而事情突然起了变数。
一个骑兵在照例鞭打了某人后,刻意卖弄似在麦田里劳作的人群边上策马奔驰。在他经过某人身边时,那人突然拿起手中的草叉对着他挥去,一击就将他打落马下。周围的人都被这一幕吓呆了,一时之间都呆若木鸡。然而片刻之后,人群中发了声喊,然后奴隶们便像炸窝的马蜂一样尖叫着四散而逃。
在田垄上休息的看守们看见这一幕,怒吼着拿着武器起身,向事发地奔来。周围的骑兵也向此处靠拢,驱赶逃跑的人。拿枪的看守一边跑,一边向天上放枪。巨大的枪声吓得不少奴隶捂耳蹲地,在哆哆嗦嗦中束手就擒。然而还是有数人心存侥幸,继续向麦田边上的树丛跑。
那些守卫们刚开始还卖力地追。但是跑了一下后,他们发现大部分奴隶都被骑兵拦下;而剩下的几只漏网之鱼,虽然还在努力地逃跑,但是因为一直以来的饥饿造成营养不良,所以他们的体能储备很差,没跑多远便气喘吁吁、步履蹒跚。野蛮人的骑兵虽然骑术不佳,但毕竟是四条腿,很快便追上了他们。骑兵用手中的长矛从人背后捅进去,在一阵惨叫声中将对方扎倒在地里;之后拖着矛柄,利用拖力将长矛从人身上拔出来,又瞄准下一个目标。
逃跑者们一个接一个地被刺倒。那些看守们见到这一幕,便放松下来,停止了追赶,改为原地站着看骑兵们的刺枪表演。嘻嘻哈哈幸灾乐祸之余,互相之间还打起了赌,猜下一个倒霉蛋可以跑出多远。
隐藏在树丛中的民兵们看着屠杀在自己眼前发生,心中痛恨得快要滴血。不少人已经握紧了手中武器;猎弓被拉开,箭矢上弦。
“老大,打吧!”年轻的民兵请求。
年长的民兵咬着牙注视着一追一逃向这边跑过来的人马身影,心中如洪水怒涛般激烈的翻腾——打?还是不打?
打的话,对方大部分人还在远处,靠近的只有几个骑兵,即使以他们这些简陋武装也有相当把握拿下。但是这样一来便暴露了民兵的存在,将会引起对方警觉,以后营救起亲人来会更加困难。
不打的话,眼看着亲人在眼前被屠杀,而他却无所作为,以后他在这个小团体中的威信和领导地位将荡然无存!
在他思考的这一瞬间,又有几个人被骑兵刺倒,只剩下一个跑得最快的人快要接近树林的边缘。
“打!”
年长民兵下定决心。救得一个是一个!其他的以后再慢慢想办法。
一只早已瞄准很久的箭矢“嗖”一声离弦而去,正中一名正举矛准备将最后一个逃跑者刺于枪下的骑兵的面门。那人一仰头翻落马下。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将另外几名骑兵吓了一大跳,他们匆忙间勒马止步。然而这个应对方法是错的。停下来的骑兵将成为一个上好的靶子。几只标枪又从树丛中射出,将靠得最近的两名骑兵连人带马击倒。剩下的两名骑兵见状,发了声喊,调转马头向回跑去。
几个民兵从树丛中冲出来,对着在地上挣扎的骑兵补刀,结果了他们的性命。同时有两人快速跑到那个快要虚脱的逃跑者身边,架起他迅速地往树林里转移。远方响起了枪响。步行的守卫们看见了骑兵被偷袭的一幕,他们正努力地向这边赶来。枪手隔着很远便向这边射击,子弹“嗖嗖”地从民兵们头上飞过。
一行人头也不回地向树林里跑,趁着追击者没有到达的时间,躲进了茫茫密林之中。当守卫们赶到事发现场时,地上只留一地死马和死人。他们只能恼怒地向树林深处怒吼,盲目地开上几枪泄愤。当然,这样并没有什么卵用。
躲进了密林深处的民兵们,在跑出去很远,估计着野蛮人不能追上来以后,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休息。这个时候,大家才有空闲打量自己救回来的人。
那个人大约三四十岁的光景,原本应该是一个很高大强壮的人,但是饥饿已经剥夺了他的体力、改变了他的模样。现在他的身上瘦得露出了骨头,脸色苍白无血色,很久没有修理过的头发和胡子蓬乱不堪,显得非常邋遢;但是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从中透露出坚定的目光。
年长民兵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说道:
“你似乎不是我们这的人。你从哪里来?”
本村人才被俘虏不久,不应该被饿到如此程度。所以这应该是一个被野蛮人从外地拉过来的俘虏奴隶。
那人喘了一会气,才回答:
“……我是斯威夫特骑士……是被他们从卡兰领抓过来的。”
原来这是一个骑士!民兵们顿时肃然起敬。也难怪,被饿成这个样子,仍然有体力逃出来。应该是骑士平常的锻炼使得他们拥有过人的体魄和意志。
“那个……大人,”年长民兵在听说对方是一个骑士后,口气中不自觉用上了敬语。“您下一步准备怎么办?”
那位名为斯威夫特的骑士眼睛中闪过一道光芒,用虚弱的手抓住对方的肩膀,急迫地说道:
“你有向后方传递消息的方法吗?我有重要情报要回报……”
……
弗雷斯城,领主府附近,联邦众的临时居所。
呯、呯
“大人,您睡了吗?”
门外传来轻微的敲门声和询问声,将检查官从睡眠中唤醒。经过训练的她迅速从朦胧状态恢复清醒。门外的声音她认出是属于丽雅的。这孩子行事一贯稳重谨慎(在不喝酒的情况下),没有重要的事情断不会那么晚还来打搅她的睡眠。她掀开丝绒被,从床上坐起来,披上一件外衣,打开房门。
“什么事?”
丽雅也是一副睡眼朦胧的样子,似乎也是刚被人从睡梦中叫起来。
“费林王子刚刚来访,说有要事求见。”
检察官闻言皱起了秀眉。对于这位殿下,她并没有什么好感,当然也没有什么恶感。但是像这样深夜前来拜访,如果没有合适的理由,她也绝不会给对方施以好颜色。
“去看看。他想干什么?”
片刻之后,装束妥当的检察官在客厅见到了王子殿下,以及他的那位导师。他们两人正坐在客厅沙发上喝茶等待,陪着他们在一起的是上尉。王子一见检察官,便放下茶杯起身,向她躬身致歉。
王子:“抱歉那么晚还打搅阁下,不过实在是有至关紧要的事务需要处理。”
如同伍德主祭所言,王子的地球语的确有一定水准,至少可以流畅表达清楚自己的意图。
检察官:“既然知道打搅了,就长话短说吧。什么事?”
检察官随手接过上尉递过来的冒着热气的茶杯。顺便一说,上尉此时仍然穿着动力盔甲。伍德主祭好奇地观察着这名蓝甲武士,对于这个大个子居然可以用那么粗的手做出如此精细的端茶倒水动作,表示非常有兴趣。明明他只能用两只手指捻着茶壶茶杯的说。
王子却无心观察这样的表演,他皱着眉头忧心匆匆地说道:
“前方飞鸽传书,传回来紧急军情:在安提柯领和弗雷斯领交界的地方,我方人员发现一座野蛮人用来关押战俘的集中营。野蛮人正驱使着他们为其抢收边境线附近的农作物。
那些人都是我们的同胞子民,现在正遭到野蛮人的残酷对待。而且敌人抢收麦子的行为对于我们是双重损失。对方每多抢到一袋粮食,我方就少收成一袋粮食。这样的行为会给我们今后的军事行动带来极大不利影响。”
检察官一边品茶,一边留意听着王子的介绍。
“的确如此。所以呢?你想让我们做什么?这就是你深夜来此的目的吧!”
王子:“我来是想请求你们的帮助。因为你们有那样方便的交通工具(指鸬鹚),可以快速来往相隔很远的异地。而我们的军队如果从陆路出发,要很多天才能赶到事发现场。那时候敌人恐怕早就完成收割工作转移了。我请求你和你的武士们,能够帮助我们救出战俘,破坏对方的抢粮计划。”
检察官放下茶杯,直视着王子的眼睛;其中紫色异色引起了她的好奇。
“关心自己的子民是一项美德。虽然如此,但是我为什么要帮助你呢?我们之间的关系好没好到那一步吧?这件事其实并不关我们的事,你能否给出一个我必须帮你的理由。”
王子深吸一口气,说道:
“因为之前的事情,请允许我再次表示歉意。但是现在这件事情的确与你们有关——根据一名逃脱者所言,你们的同胞,卡兰伯爵的家属,正在那座战俘营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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