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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黑门23年7月20日/地点：幽暗城
我在皇宫甬路之外等待着单独觐见女王的艾比。我俩被要求先后与之会面。曾经我认为自己可以非常轻松地看透别人的内心想法，但在死后，我发现那仅仅是坐井观天的自负罢了。女王、宰相、药剂师协会的会长，他们的内心我一个都猜不透，奉行神秘主义的幽暗城国主也不希望她的臣民都单纯到可怜的地步。
可这次真是太奇怪了，昨天艾比刚刚跟我说了她儿时的遭遇，讲到那些冷眼旁观四岁女童受苦的精灵，而女王就有可能是那时的围观者之一，但现在，我清清楚楚得看见艾比刚才进入甬路时，经过的卫士都在向她行礼。
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艾比穿着一身新袍子，抽搭着鼻涕，抹着眼睛，从甬路走了出来。我忙上前关切：“你怎么了？她对你用了酷刑？伤哪了？”
艾比哽咽着说：“才不是呢！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姨娘她已经死了！还在这当起了亡灵的国王！而且。。。而且奥蕾莉亚她。。。也死了，连尸体都没找到！”
我长出一口气，一直在担心她会遭受什么非人的待遇，现在听起来她们只是同乡之间互相吐露悲惨遭遇：“别太伤心了，这场灾难我一定会终结的！”
阴晴不定的少女突然咽了一口吐沫，好像又把姨娘之死都给忘了：“对了，希尔瓦纳斯姨娘给了我一身新袍子和衬肩、兜帽、法靴。好看么？”
“好。。。好看，就是这裹胸是不是太低了点？”她单薄的上围被紧身衣挤出一道浅浅的线条，与轮廓鲜明的锁骨组成一个对称的图案，我不得不提醒她这美得已经犯法了！
艾比：“哦，那你帮我拽拽。。。诶？你怎么流鼻血了？受伤了？”
“没，你自己搞定吧。我得进去了。”
换成是我通过卫士把守的甬路，比我上次到来时，他们更加拘谨和恭敬，那些报纸对我的吹嘘作用可真够大的。
女王一如既往得洋洋不睬，这次的宫殿中心并没有会议用的圆桌，但那把纯白头骨搭成的王座依旧。幽暗城也够穷了，换做别的国王，别说王座了，恨不得连马桶都用金子铸。
希尔瓦纳斯似乎心情不错，她翘着的二郎腿有节奏地打着拍子：“哈德利，希望这个名字没有叫错。”
“陛下，你叫我什么都可以。”
希尔瓦纳斯的声音空灵而苍白，在皇宫的四壁回荡：“有些同胞叫你【白骨医仙】！这四个月以来，你在我的国土上救人无数，但我却不领情。知道为什么？”
“知道，因为我并不以女王之名去做事，我只凭心。”
希尔瓦纳斯：“哼！在你心里，我就那么小心眼？”
“那是为什么？”
希尔瓦纳斯：“你的责任是拯救世界，而不是呆在小小的洛丹伦悬壶济世！”
“您真的关心世界？”
希尔瓦纳斯：“当然，并且这世界中也包括我自己！我和臣民们最关心的就是复仇天灾的民族大业，但我还要关心生存和种族延续！”
“我们真的该延续下去么？”
希尔瓦纳斯：“如果答案是不，那我们的意志该如何存续？”
“您到底希望我在您憧憬的存续中做些什么？”
希尔瓦纳斯：“我期待一场救赎，哈德利。不是超度，而是救赎。法拉尼尔的女儿十七岁死于热疫，他和妻子却变成亡灵活了下来，永生带给他们的是痛苦的思念。奥尼茱斯不得不在相恋之地扯下尸变男友的脑袋。至于我。。。咳咳，我们需要真的人生，而不是群尸乱舞的虚假繁荣和柏拉图式的精神食粮。”
“恕我直言，从目前掌握到的数据来看，不死瘟疫是不可逆的！我知道这很难令人接受，我也希望大家都能体会到恋人手心的体温，但恐怕那是不可能的奢望了！”
希尔瓦纳斯：“你自己呢？”
“我有圣光之力的加持，但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我这份信仰！”
希尔瓦纳斯：“大药剂师的研究表明，亡灵的身体如果过载注射圣光，会使躯壳变回人类的样子！”
“那仅仅是躯壳，能告诉我那些实验体的死状吗？”
希尔瓦纳斯：“虽然过程极其痛苦，但死状。。。他们都找回了生前的容貌。”
“据我估测，再研究个十年八年，这逆转亡者之躯的实验。。。成活率恐怕仍不足一成。”
希尔瓦纳斯：“所以复仇者需要你！哈德利！你是有可能解决这个问题的。”
“如果有这个希望，哪怕是一丝希望，我一定效毕生牛马之劳！但我的责任显然不止于此，不止于拯救亡灵一族。”
希尔瓦纳斯：“是，你也许还会终止巨魔各部之间持续千年的争斗，解决兽人的资源危机，甚至人类的贫富差距！但那些与我无关！”
“这就是你把我关在洛丹伦的理由？你想让我四个月内逆转亡灵的腐化？”
希尔瓦纳斯：“四个月对于亡灵来说算得了什么？永恒的诅咒困扰着我们。我只是想让你体会故国之哀，现在听过那古老预言的人少之又少，一旦这消息成为街头巷议，对你的争夺将开启新的战争。”
“那时的你又将扮演什么角色？”
希尔瓦纳斯：“强迫和拘禁是最笨的办法，希望幽暗城给你留下了好印象，这就是一种好方法。”
“这里比我死前生活的地方强之百倍，除了那些惨绝人寰的人体实验！”
希尔瓦纳斯：“自愿的受体和死囚占到了九成以上，你还不满意？”
“那些肮脏的快感就不该在世上存在，女王陛下！”
希尔瓦纳斯：“你从一开始就会错意了。实验的研究目标都是造福于死国的宝贵财富，有些是为了恢复肉体，有些是为了扩充军力保护平民。”
“野心勃勃的暴君都会给任何谬误的事情加上冠冕堂皇的理由！”
希尔瓦纳斯：“你怎么敢。。。？”
“因为你不能杀我。”
希尔瓦纳斯：“我们都不知道你究竟是不是预言之子！准备接受命运的检验吧！”
不到一秒时间，我甚至来不及疼痛，三支缠绕着黑气的灭灵之箭同时贯穿了我的身体，肩胛、大腿和腹部顿时血流如注。
女王这时才抬起眼睛，她刚刚是低头开弓，根本瞄都不瞄，在这场命运的测验中，灭灵箭鬼使神差得避过了全部要害。
希尔瓦纳斯：“别逼我逆天而行，哈德利。在你的王面前，你没有申辩的权利。也永远别想再次绑架女妖之王！”
“这箭。。。好厉害的箭！噗！”一口鲜血涌进口腔，我咬着牙，可还是从牙缝里喷出不少。
希尔瓦纳斯：“这是天灾教我的，他们将我看成一条食腐的土狼，我曾一度成为别人箭袋里的利箭。我永远不希望再变成别人驱使的箭，也不希望我的臣民跑出我的箭袋。”
“死灵的怨怒堆砌而成的箭，这魔法。。。”后话说不出口，我意识到当时在丧钟镇，因愤怒而开启的地狱冥门与这箭上的魔法如出一辙，这无疑是来自地狱的魔法。
希尔瓦纳斯：“临走前，作为即将报废的箭，或者说即将拥有箭袋的王，你还要为我做一件事。”
“我知道，这也是你叫我来觐见你的目的。”
希尔瓦纳斯：“前往影牙城堡，把一件本该属于我的东西还给我。”
“什么东西？”
希尔瓦纳斯：“一个八音盒。”
“影牙城堡就是当年的希瓦莱恩堡吧？为什么不让恩雅和辛蒂娅他们去？”
希尔瓦纳斯：“每个月他们都在攻城，但带来的损失非常惨重，我不能再浪费箭了。”
“那你就让我和艾比去做替死鬼？”由于激动，第二口血喷了出来。黑气笼罩的伤口拒绝一切圣光力量的愈合。
希尔瓦纳斯：“斩首行动在这种情况下显然更有意义，而且我相信你们的力量。”
“我还有件事，法拉尼尔老师最近去哪了？能否让他拆除大胆的生体链接，我不喜欢你偷窥我的生活。”
希尔瓦纳斯：“随你便，胖子也送你了。看到他，你就要想起幽暗城的生活。不过法拉尼尔是药剂师协会的会首，我也不是随时都能掌握他的消息。”
“还算愉快吧？陛下，今天的谈话，我们互诉衷肠。”
希尔瓦纳斯：“我怎么感觉都是我在说呢，牧师。这也算是忏悔的一种吗？”
“圣主宽恕你我的罪业，阿门。”
希尔瓦纳斯：“哼！我代替你的主，赐你一身新衣服。卫兵！带他去洗澡，再让普雷斯特把他的香水拿来皇宫。”
“等一下，没有冒犯的意思，我这些发票谁能帮我报销一下？我已经无法了结诺曼老板的店饭帐了。”
希尔瓦纳斯：“你不知道现在所有复仇者营地的行商和猛鬼街总商会下属都对白骨医仙购买的物资还有服务全部免费么？但你要是硬给，他们恐怕也不会不要。”
“我靠！那我前几天白花了好多钱！”
希尔瓦纳斯：“滚！”
一个小时后，我再次回到了铁尸旅馆的二楼，开始打点行李。艾比把她原来的袍子典当了4个银币，正为了这微薄的零花钱而沾沾自喜。更令她高兴的是这件新的袍子不知是从哪个墓穴里倒斗倒出来的，其中蕴含着充盈的魔力。
这几天，我对艾比的怪病做了初步的诊断，发病规律非常容易理解，这种暴走只在魔法使用过度的时候发作。所以获得一些新法器或者由我定期灌注圣光可保暂时无恙。但这都不是根治之法，如果遇上一场持久战，艾比需要花费比常人多一倍的意志力去降低魔法的消耗，还不一定能控制得住。
“我的医疗用品已经打包好了。”
艾比：“你没看到刚才咱们洗劫绷带店和草药店时，那两个老板生无可恋的样子么？”
“他们可不是表面上看上去那么无辜，你听过一句话叫：‘丸散膏丹神鬼莫测’么？我是知道，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发财的药农，反而是经销商在流通过程中把价格翻了又翻。”
艾比：“唉~我不懂。既然所有东西都免费，那咱们叫辆马车吧。”
“好呀，正好大胆乘不了蝙蝠，他会把蝙蝠压死的。”
大胆：“咕噜。”
在药剂师协会的会址，我没有找到法拉尼尔会长，反而正碰上背着大罐香水桶的普雷斯特副会长，他艰难地把桶轻轻放在地上，就好像这是个定时炸弹。一番寒暄之后，面无表情的大药剂师随手挤了一下大胆的左眼，挤出一滴墨绿色的液体，随后他告诉我们生体链接已经解除了，并祝我们少走背运。
七匹骸骨战马组成的一架大车奔行在提瑞斯法林地，不多会儿工夫周边的树木从病态的铁杉慢慢被挂霜的松林替代。一个橙色胡子的矮人正在路旁废弃果园的农地里跟伏击他的腐皮豺狼人交战，我赶忙让车夫停下战马们奔忙的脚程，没说什么就走进了果林，这个矮人与那些人贩子不一样的地方在于他鲜艳的橙胡子，还有一身狮皮翻毛外套，但在他的战斗过程中可以看出，他最在意的是那顶夸张的暗黄色牛仔帽。
我的脚步不慢，可另一个侠客更快得伸出援手，虽然以矮人的身手完全不需要路人的帮助，但突然出现的幽暗城紫色军服还是引起了他的、我的以及豺狼人的注意。
“离那个矬墩子远点！渣滓！”紫色军服的官长一边把双方都狠狠骂了一遍，一边用没有拄着拐杖的枯手一挥，一大片豺狼人瞬间被爆裂的魔法轰成了渣。其余豺狼人灰溜溜得从我身边逃走了，我并不阻拦，而是简单的目送，目送他们被艾比和大胆按在地上摩擦。
紫色军服的长官一眼认出了我，他大笑着寒暄，却没发现他的笑里完全不包括任何感情：“哦！你的故事传遍了复仇者统治的疆域，医仙。”
矮人跳着脚吼道：“你们这几个家伙！自由的布莱恩用不着帮忙！”
紫色军服的亡灵微笑着将脸转向他，由于脖子上开了个大口子，这个亡灵转头特别的慢，生怕离心力造成人头落地的囧相：“你说你是布莱恩？布莱恩·铜须？”
矮人的嗓子很憨，又出人意料得带着乐观的磁性：“是的，我是个冒险家。对于你们这群亡灵的友善，我深表吃惊！”
紫色军服的亡灵：“铜须阁下，幽暗城欢迎你的到来，不过在阿拉希的前线，联盟和部落还有些小小的摩擦。现在也算是特殊时期，这时造访，我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布莱恩·铜须：“和我哥不同，我不关心什么政治，我可是来挖掘历史的。顺便看看自称有思想有意志的亡灵构成的国家究竟是啥样子。不过你们俩能在刚才伸出援手，要么是什么阴谋诡计，要么就是你们人不赖，哈哈！”
“我叫哈德利，那个精灵是艾比，还有大胆。”我抢先介绍自己，不只给布莱恩听，也对紫衣亡灵示以应有的尊重。
紫衣：“幸会幸会，我叫罗伯瑞克，是个鬼众队长。”
布莱恩：“啥？你说你是个啥？”
“相当于原洛丹伦人类军队里的普通士官。”我替他解释道。
布莱恩：“哦~~你们的军阶真奇怪，能给我详细叙述一遍么？”
罗伯瑞克有点为难地说：“如果这是探听我们的情报。。。”
“这有啥可探听的，你知道联盟的元帅是最大的军衔，遇上了你还是得死啊。”
罗伯瑞克：“那倒也是。在复仇者军中，最低等的是【鬼众】，也就是普通兵士，管理他们的就是【鬼众队长】，也就是我的工作。再来就是【无头参领】，也就是士官长。比他再大的是【魄军】和【魅机侯】，都相当于尉级，但魅机侯有点特殊，半文半武，相当于人类的参谋长。校级的人物就少之又少了，他们被称为【大尸魔】、【中尸魔】和【少尸魔】。再往上就到了凤毛麟角的将级，【鬼王】是上将，【恐怖大王】是中将，【惊魂将军】是少将。还有唯一的一位全军统帅——女妖【沙琳德拉】，她的军阶被称为【死国总帅】，但有时候女王大人会御驾亲征，那就另当别论了。”
布莱恩：“非常慷慨的授课，罗伯瑞克先生。你的防备心也证明幽暗城亡灵其实挺友好的。”
“您是铁炉堡国王麦格尼的弟弟吧？”
布莱恩：“是的，可我说了，我并不关心政治。”
“那您此行的目的地是幽暗城么？”
布莱恩说话永远是震耳欲聋的，就好像他重听似的：“不是，要不是亲自过来，天知道你们其实这么有趣！在来这之前，冒险团队给我的路线图是让我去奥特兰克山谷的！”
罗伯瑞克酸溜溜得说：“确切点说，就是为了奥特兰克王国遗留的宝藏吧？”
布莱恩：“当然啦！那本来就是联盟的东西，你们那是什么眼神？我可没打算做个年老的二道贩子！历史应该清清楚楚地摆进博物馆！”
罗伯瑞克：“博物馆可不给我们建飞艇，阁下。我的国家现在非常得缺少。。。呃，那么一点点资金。”
布莱恩：“矮人有句古话：先吃烫嘴，后吃管饱。”
罗伯瑞克：“好了好了，我想您误会了，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兵。但不管是幽暗城，还是现在隐居在奥特兰克群山中的霜狼兽人，都不会眼睁睁看着您和您的探险队盗掘沉眠在冰雪之下的‘金色皇冠’。”
布莱恩：“我们可以协商，如果不成再用拳头。我只能做出这点保证了，孩子。”
“两位，为了那些珠光宝气的丑恶东西，开战显然是得不偿失的。”
布莱恩：“我可以让部落单方面承担全部损失。雷矛矮人有这个实力。”
罗伯瑞克：“那就来吧，我会如实上报全部情况的，包括您的豪言壮语。”
“别吵了！为了清剿兽人，暴风城已经暗中派遣了大量部队进驻奥特兰克。发动战争的人居心叵测，你们这样剑拔弩张显然会中了他们的圈套。”
布莱恩：“这我倒是不知道。有暴风城人类参与的话，呸！我是绝对不会让探险队染指那场战争的。虽然我不喜欢政治，但有些烦心事还是会传到我耳朵里。有传言说暴风城那个什么摄政女王要向铁炉堡征缴贡品！现在传言还未全部证实，但麦格尼已经对全体矮人发话，近期绝不再帮助人类。”
“这就好了，请您先去幽暗城做客。我想罗伯瑞克先生乐意当您的向导，这件事一定要和平解决，哪怕我来说服女王对矮人开放采掘勘探，但探险队的代价就是要出一点门票，这是个公平的交易。”
布莱恩：“嗯，很有道理！我会考虑的，亡灵哈德利，我得记住这个名字。”
罗伯瑞克：“这可是我们妙手回春的白骨医仙，虽然他现在没官职，但却在女王面前极有面子。”
布莱恩:“哦？小子，年轻有为呀！不过，我告诉你呀。。。”他压低了声音凑近了才说:“可别相信精灵妞！她们会用魔法悄悄将你迷住！像我这么意志坚强的人都差点就被束缚在村庄里老婆孩子热炕头了！你想想看，多可怕！”
“这有什么可怕的？”
布莱恩发现我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他保持着神秘的语气，声情并茂地接着说:“勇敢的小子，这个都吓不住你的话。。。他们还会偷偷拿走你的帽子！”
“帽子。。。？”
布莱恩:“好吧，你没救了，孩子。帽子可是自由意志的象征。。。呃，可能你太年轻了！”
“我还是没明白帽子和自由有啥关系。”
布莱恩:“行了，就说这么多吧。这位小姐你可真漂亮！”说着，他向艾比脱帽鞠躬，随后极快得大力拍了一下精灵的屁股，艾比浑身一个激灵的工夫，老矮人已经拽着罗伯瑞克跑出老远，他还对我做些口型‘自由！自由’。
我想上去打他一顿，又顿时觉得这老顽童令人哭笑不得。。。。。。。。。。（兔笔康涕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