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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吾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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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黑门23年7月16日/地点:南点岗哨
  远方雾凇薄暮,近处碑塔若现,萤虫挡住丘陵上神父嘶哑唱诵的背影,起伏于苍天的唱词为天下众生而祈。
  我眼望苍穹,不让眼泪滚落。死亡只是几个月前的事,才刚刚明白,自己的死亡并不可怕,你所关心的那些人死亡时更容易使人痛苦和迷惘。我想着那个傻傻的新兵为了拯救仰慕的将军与怪物同归于尽,想着本可以不再杀戮的亡灵法师,想着被割掉鱼鳍在海边随着潮汐起伏的尸体。
  大旗在我目中摇摇欲倒,幽暗城是死后唯一的希望吗?仇恨使人迷惘,赫尔库拉空洞的眼神不断倒带重播。我权衡着是该回到墓穴里去,还是苟延残喘,或者还有第三个选择。
  艾比和亡灵卫士们很聊得来,他们喝着经过幽暗城质检无毒的新酒,玩着猜豆子的游戏,输了的人就要讲个笑话或者鬼故事。
  沃迪恩神父从雾凇林做过晚课归来,足下已步步蹒跚。并非生死之别,最近几年的神父腿脚已经不济了。但即便岁月爬满了他的脸,在死前这位老者还在以一人之力为掩护村民逃亡与天灾大军力战。他今年86岁,已近暮年,在我身上溶于血液的处事原则和教义都感念老师倾囊以增。
  没来得及扶他一把,他已端起一杯酱肉罐头,端坐桌前,安静地吃起来。
  “老师,有点事我想谈谈。”迷惘现在占据着内心,数月的思考过后,我仍不知何去何从。
  沃迪恩:“说吧。但在最后一课之前,先拿着这个。”他一手握着勺子,一手把【圣灵十字】递了过来。我并没注意到‘最后一课’四个字背后的沉重寓意。
  “圣光护佑你,老师。”我接过项坠,不舍地攥住他干枯的手。
  沃迪恩微笑着,肉酱还挂在嘴边:“怎么?想老师了?”
  “想,当然想!我这辈子,下辈子都感念您的教导!您可以说是我的另一个父亲。”(书写这段陋文时,我想起了十几年前那个美丽的老师,她用严厉教我的不是知识,而是对这世界应有的看法。作为撰文者,我不该把自己带入主角的生活,但又压抑不住。)
  沃迪恩略显不安,他把勺子斜插在罐头盒里,担心地问:“想到下辈子了?你可要知道,你的生命被不止我一个人守护,还被这美丽的世界孕育,你必须为她再做点什么。”
  “确实,我想到了再回到坟墓里去,那是分岔路口中的一条。因为我累了,没有朋友的日子我过了十九年,有些意识告诉我别再去管什么人民苍生了。”
  沃迪恩敲打着罐头盒,思考了一下,随后问:“你在那年给奥斯卡做了肺癌手术,村里人是什么态度?”
  “他们说我不安好心,是为了我爸爸在郡议会上再多两张支持票,或者说我为了收治疗费,还有对奥斯卡漂亮的表侄女图谋不轨。”
  沃迪恩又绽出一个柔和的笑容:“但我永远记得手术完成后你挂在嘴角的笑。”
  “这世界上的患者太多了,我不可能都救活!”面对现实,我的思想陷入绝望。
  沃迪恩将坚定注入语气:“尽你全力!”
  “希望何在?”他的话总是诱导我更加冷静,但这次我不愿屈从。
  沃迪恩语重心长,似乎在劝解一个少不更事的十三岁少年:“你会遇到的那些朋友就是你的希望,孩子。你的父母就是你的希望,如果你全能抛却不顾,那我也将是你的希望。”
  “你们我全都无法割舍。”
  沃迪恩用鼻孔送出自豪的喘息,但又透露出他有点失神:“可我。。。行将就木,在我死后,你将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与托付。”
  震惊使我说不出话,我的手攥得更紧了。
  神父知道我在向他灌注圣力,还是异乎寻常的平静:“别再浪费圣力,我没病,我只是老了,没用了。我不希望以更加腐烂的状态回到天父脚下。”
  “不!你刚。。。刚还说要有希望,为了我,您不能这样!是不是。。。是不是艾比把您伤着了?”我听出他话中的厌世之意,但还是无法确信,或许这只是他给我的某种试炼,就像在教堂里做的千百次应激测试。
  沃迪恩平静的语气使我嗅到决绝和无望:“不,精灵将我残存的圣光吸收,反而让我不再被那些恩赐折磨。最近我感到深深的乏力,就算是走路都不是那么灵便。你肯定不想老师烂成一堆酱肉的时候再送我走吧?”他打趣地瞥了一眼手中的罐头。
  “圣光可以阻止您的腐烂!我会一直陪在您身边,维持。。。您的身体。”
  沃迪恩有点不耐烦了,他稍纵即逝的怒意让我浑身一紧:“你肩上的责任不能被一个老头子阻挠!还有更多的人需要你,去吧,去帮助他们,也帮帮你自己。”
  “我很好,可您要是不在,我不知自己还能走多远。”
  沃迪恩直了直身子,反驳到:“你并不好,被心中那个人蛊惑时你就像那个随时爆发的精灵,但善良和责任让你在任何遭人白眼的情况下都能放下仇恨。这作业,你完成得很好,早就超出了我的预期。”
  “您怎么知道那个人的?”我知道那指的是另一个我,我已不愿在老师面前隐瞒任何东西,即使是我自己都害怕的那个人。
  沃迪恩半阖着眼睛,仿佛他全身的力气都快支不住两个眼皮:“我见过那个你,当时你杀了好多人。是教廷的主教们合力压住了他,那是种与生俱来的疾病。”
  “我自己也是医生,那是什么疾病?我根本毫无头绪。”
  沃迪恩回话很快,就像他早就知道我要问些什么:“就连教皇都毫无头绪,重点是你很好地压制了他!”
  “最近他又说过两次话,我怕我不行。。。”
  沃迪恩虚弱得很,我宁愿相信这是食物中毒后的副作用:“你可以。。。你可以。。。”
  我握着他的手感到越来越烫,他的意识也越发模糊。
  “老师!沃迪恩!你刚才吃什么了?你的印戒呢?”我惊诧于自己的疏漏,他手上的印戒从未摘掉过,可此时已经不见,那是一块注圣光的纯银戒指,由总教廷颁发给各地神父,对于亡灵简直犹如剧毒。
  沃迪恩打了个小盹,被我的大呼小叫唤醒,周围的士兵们也都围了过来。
  沃迪恩开始胡言乱语:“在阴差阳错下,一个法师在战场上进入了时空之门,回到了过去。。。。。海加尔山的树。。。。火。。。”
  艾比也在旁边,一听这话,也不管神父的情形,大声问道:“你参加了海加尔山之战?”
  沃迪恩的意识又回来了一点,我将干瘦的老人拦在怀里,向他的心肌注射大量圣光,但我知道已回天乏术,银戒指在他体内正净化腐肉,当它的工作完成,他就真的死了。
  回光返照的神父幽幽地说:“年轻时,我是个提瑞斯法的大法师,一直到去年参加了海加尔山圣战。战斗中人类和暗夜精灵还有兽人联合在一起,击败了污染之神阿克蒙德。在战场上我如同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般羸弱,我受够了那些血与残肢,决心皈依圣光,我跟着麦迪文进入了他制造的门,回到了二十年前,有幸遇到这辈子唯一的徒弟。。。”
  艾比还在穷追不舍:“麦迪文呢?他回到二十年前了吗?”
  沃迪恩慈祥地看着精灵:“他先。。。进入了门。我为了逃离那个惨绝人寰的战场,也躲了进去。当我醒来时并没看到他的影子,反倒碰见了过去云游的自己,来不及惊讶,两个我合二为一,于是我有两个魔法源,咳咳。。。”
  “别再说话了,我求您!艾比!还有你们都走开!让我陪他待会。”精灵再也不敢问得更多,她担忧的神色爬上眉头,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就拉着卫士们走了。
  两人无言,直到老师确认没人投来关切的目光,他稍微压低了声音:“知道吗?我认识一个表面瘦弱,实际坚强、倔强,又无比善良的孩子。只有他能治愈你的影子。你猜他是谁?”他还在试图让我放松点。
  “是我。。。自己。”我尽量不让字句带着哭腔。
  沃迪恩:“你还能治愈这个世界,我时刻相信这一点。。。好亮啊。”
  太快了,使者来得太快了,祂们带着希望的光,我看不见,只有将死的圣徒才有幸得见那光。
  “别,请别带走他!”我对着空气徒劳哭喊。
  可他已经走了,走得很安详。我的手仍紧握着他,从不曾松开,在我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也同样握紧着我,我知道那意味着什么,那代表希望的传承,而我还没准备好从一个受人唾弃的孤儿变成预言中提到的英雄。
  从夜幕到晨曦播满大地,艾比和达萨莉亚夫人终于奓着胆子掰开了我早已麻木的手指。。。
  葬礼由刚刚抵达南点哨所的凯东主持,他们生前都是圣徒,因此神父在复生后虽然没有职务,但群众地位依旧很高。
  凯东给艾比的大礼外包装非常粗俗,鲜绿色的裹纸上绑着墨绿色的蝴蝶结,在他踏入营地的一刻,由于惊闻噩耗而随手拋在地上。他赶了四架马车,装满物资和新兵,正打算补给平息内乱的药渣农场和塔伦米尔两处亡灵聚居地。碧玉矿洞现在被废弃了,不能再让人冒着生命危险去开采玉石。
  两个人贩子在昨天早些时候交出受害人名册后被我放了,临走前我让他们写下了两份保证书,并恐吓如果再次作恶,我会追杀他们到天涯海角。
  浑浑噩噩地度过难熬的一整天,午夜时,我还在翻看着神父的日记,悲伤和疲惫使我心中出现了第二个声音。
  他低沉地说:“多么软弱的内心呀!杰斯,还是叫你哈德利?”
  “我不想跟你说话!”
  “拜托,得了,你根本甩不掉我。”
  “如果你在我面前,我真想现在就撕碎你。没听到神父说的话吗?小时候的际遇全都拜你所赐,你杀过很多人。”
  “笑话,你就没杀过人?从威斯勒开始,到血色十字军,再到矮人。”
  “他们该死。”
  “你怎么知道我杀得那些兔崽子不该死?”
  “我们都无权对灵魂做出审判,我做错了,你也错了。”
  “那么谁有权审判他们呢?国王还是议会?教廷?执政官?他们现在都在哪?这世间的邪恶究竟由谁遏止?”
  “圣光自有决断。”
  “哈哈哈哈,你我的手都沾了血,唯有圣光还清白,不是因为我们冲动武断,而是因为圣光从不主动出手。祂喜欢冷眼旁观,这点你我都知道。”
  “如果放出你,会发生什么事情?”
  “明知故问,就是因为那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倾世毁灭,所以你才关了我这么多年。”
  “我会用余生的千百年继续镇压住你。”
  “这是你的自大罢了,我已经发现了你的弱点,当你的感伤继续加重时,我身上的枷锁就会变松。所以我不会主动突破这些防线了,亲爱的我先生。等待时机是很聪明的做法。”
  “你等吧,我会做给你看。”说着,我双手将圣灵十字握在胸前,那个声音消失了。
  我被这恶梦惊醒,手里还拿着神父的日记,我发现艾比坐在对面的行军床上裹着一张露出棉花的被子望着我。
  “抱歉,我说梦话了吧?”
  艾比:“那倒没有,你在自己的床上挣扎,就像有个人勒住你的脖子。”
  “可能是我太累了。”
  艾比:“我从不知道一个人能这么痛苦,你的圣光魔法一整天都在无泪地哭泣。”
  “我差点忘了你能看见别人的魔法,这感觉就像沐浴时被人偷窥。”
  艾比:“走,穿好衣服,我带你去个地方。”
  所谓的穿好衣服,其实就是扣上领口最上方的一粒扣子,我的罗马领已经破的不能再破,索性摘下扣勾放在床头。而精灵也压根没穿睡衣,依旧是白天那身露脐裹胸、缎带法袍、齐臀短裤还有桃红色的系带法靴,当然,还有一刻不离身的法杖,现在法杖多了一柄,凯东的心意在送达精灵手中后被他老婆萨希尔的冷嘲热讽和大吼大叫扯成碎片,艾比甚至不用多加感谢,凯东就被揪着耳朵拉开精灵周遭直径四十码外,再没凑近过。
  艾比非常自然地拉住我的手,两人穿过帐帘,穿过营地,一直到山边的瀑布,成千上万的萤火虫被我们的脚步声弄醒,它们围着月桂树翩翩起舞。
  艾比:“在精灵的故事中,好人死了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你看那些星。”
  我抬起头,漫天星光穿成巨网将碧蓝天空覆盖大半,凝望的双眼扫过夜空,试图找到那颗最新最亮的星辰。
  整夜,酣睡的精灵依偎在我肩膀上,我一动不动,生怕打扰她,而我自己数着繁星无法入眠。
  一大早,两人被凯东带来的养殖用诅咒火鸡吵醒了,它们是昂贵的食材,肉质肥厚,可以供一个家庭佐餐一周以上,但正是由于吃了把我们变成亡灵的瘟疫粮食,所以它们的身材才会突变,不过事实证明他们不会将瘟疫二次传播,不管是通过肉、羽毛还是血液。
  我背着半梦半醒的艾比,她的两把铁杖可真重。尤其新添的这把【蛛眼】,周身由纯钢打造,外观朴实,但那眼睛还在凹槽里左顾右盼地转动,蛛母的生命力简直顽强得夸张,即使仅剩一个眼球,但它仍活着,那些蜘蛛从没袭击过旅人,恐怕是触手怪控制了那万千头脑简单的节肢动物。
  远远的望见大胆正在营地口抱着双臂等着我俩回来,不出所料,他用女王的口吻说:“年轻人,请收敛你的荷尔蒙!现在可不是春天,赶快到幽暗城来,之前你做的很好,但我还有个新任务给你。”
  “然后就放了我么?”
  大胆女王:“当然,扔掉一支箭不如索性射出去。还有件事,对于沃迪恩的死,王致以哀悼!”
  “多谢您的致意,陛下。我今天上午就会启程,当然带着这个精灵。”
  大胆:“噜噜呱。”
  “拜托你别再喊饿了。”面对经常断线的大胆,我无奈地苦笑。
  由于南点岗哨的骸骨战马都被新兵杜马斯放了,我们只得步行回幽暗城,与凯东夫妇的告别被他俩的又一段争吵而打断。
  路上的我没有那么难受了,因为有两个伙伴在心灵上的宽慰。
  最近几天兽人和暗矛巨魔在这片灾厄横行之地渐渐多了起来,他们或者带着本部命令观摩、视察或者纯粹是游客和冒险者,这些大嗓门的吆五喝六儿声为孤僻的亡灵们带来了不少活力。
  有时我会特别留意他们,因为曾经的好友大个子可能还在人间。
  中午我们在亡灵重镇{瑟伯切尔}休息,傍晚时抵达洛丹伦城下。。。。。。。。。。。。。。。。。(兔笔康涕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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