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总是假装不经意，经过你家大门外，期待你美丽的身影，从远远的走过来——任贤齐《春天花会开》，作词：任贤齐
　　我们学校的作息制度是这样的，每隔一个月，给住宿生们放假一整个周日，可以回家看看，换换衣服，找爸妈要一下生活费；其它的周日就只放下午半天假，所以从进入高中以后，星期天下午就是我最期待的时候了。
　　现在我已经记不起来什么时候，甚至我也不记得是谁的介绍和提议了，跟同宿舍的三四个兄弟有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约定。周日中午打完下课铃以后，我们就扔下书本跑出去在楼梯口集合，然后出校门向西走上20多分钟，找到一个小小的露天面馆，享受每周一次的饕餮盛宴。
　　这家面馆据说是安徽人开的，老板是个看起来很黑的中年男人，讲一口略带南方口音的本地方言。他的店里只有三四张桌子，门外也放了一两张。
　　他这里卖两种面，一种是牛肉板面，面条有一指多宽，加上一两颗小油菜在一看就特别辣的红汤里面煮熟，所以根本就没有不辣的选项。如果你喜欢吃辣，还可以让老板额外多加辣椒。辣椒是油锅里炸过的，嚼起来又香又脆，但是也辣得要命，所以就看你是不是够胆。
　　还有一种面是牛肉拉面，老板自己用手抻出来的细面条，这种圆滚滚的细面条用清亮的骨汤煮熟，再加上几根香菜，两三篇飞薄的卤牛肉片。如果你特别想吃肉，也可以让老板多加牛肉。
　　我记得很清楚，不管是板面还是拉面，都是一大碗三块五，小碗三块，要加肉或者卤蛋的话额外多交一块钱。我们这些十七八岁的大小伙子自然是要大碗，甚至一大碗面也只是勉强在吃饱喝吃不饱之间，所以大家还要每个人出一块钱去隔壁买点别的。有时候是一咬满口油的小肉包子，有时候则是我们县特产的烧饼。这烧饼里面加了牛油，粘了芝麻的外皮很脆，里面分成好多层，又很柔韧。
　　我那时候总是要一大碗牛肉板面，让老板加上很多辣椒，但我其实也并不是特别喜欢吃辣，只是仿佛这样就赚到了而已，然后买上两个烧饼，把脆的外皮吃掉，再掰成小块泡到板面汤里面去，享受那种辣而爽快的口感。
　　尽管这样的一顿饭会花掉我们每个人至少一天的生活费，但是累了整整一个星期，如果还不能享受一下口腹之欲，实在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坚持下去。
　　吃完面和烧饼、包子，再把面汤喝得涓滴不剩之后，我们再慢慢溜达回到学校里，路上可能会去某个小便利店买点零食，某个小书摊上寻摸一两本盗版的大厚书。实际上我那会儿读的金庸小说，基本上都是那种一整本的大厚书，密密麻麻的小字。其中买《天龙八部》是因为当时我先读了班里流传的分册版本前四册，但是第五册始终拿不到手，“带头大哥”也始终就不知道是谁，记得抓耳挠腮，只好自己省出两天的生活费自己买了一本。
　　回到宿舍以后，可以洗洗衣服和头发，也可以躺在床上一边听收音机一边读一下午小说和漫画。那个时候总是觉得每个周日下午过得特别快，一不留神就到了晚上，又要去上晚自习，补作业。但是现在回想起来，好几个高中时代的周日下午都还历历在目，像放慢动作一样，在我眼前重放一遍。
　　但是我记得最牢靠的，还是2001年十月中旬的一个周日下午，那天我早早就跟三位兄弟说好了，中午我不跟他们去吃饭了，因为我答应了要跟王莹一起去看足球赛。
　　我在学校食堂里潦草吃过午饭之后，就来到教室后面的大操场上等王莹和足球队的同学，但他们老也不来，等到中午一点半以后，才看到一群穿着雪白队服的男女同学，说说笑笑走过来了。
　　我用秋衣擦了一下眼镜，一眼就认出来，那是皇家马德里的球衣。那个年代的皇马还不像现在这样有全球影响力，但是已经把菲戈和齐达内招致麾下，仍是欧洲最强大的豪门之一，只是不知道，谁会穿着齐达内的5号球衣？
　　我还在瞎琢磨的时候，已经听见了王莹脆甜的招呼声：“晨风，你来的也太早了吧！”然后就不出意料地看到了同学们疑惑的目光，可能因为他们都是第一次见我来看他们踢球。
　　她还是戴着那顶她最喜欢的阿拉蕾帽子，身上同样穿了一件雪白皇马球衣。我走了两步，才低头看一眼自己身上的外套，感觉自己站到他们中间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