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开始总是分分钟都妙不可言，谁都以为热情它永不会减——莫文蔚《阴天》，作词：李宗盛
　　高中最大的魅力在于，这可能是最后一次可以凭借勤奋和智商得来的成绩，换来异性好感的时期了，至少在我年轻的时候，是可以的。
　　就拿我来说吧，虽然长得又胖又老打篮球也不在行，但是换到新座位上以后，还是很快就跟坐在周边的同学们混了个脸熟。
　　坐在我后桌的女生叫于菲，是我们班的学习委员，也是学习最刻苦的同学之一。听人说，住在县城外的她本来应该住宿，但是为了晚上多做一两个小时的题，让她妈妈在校外租了房子陪着住。顺带一提，她也是我们班除我之外发际线最高的，只是我纯粹是家族遗传，她可能是因为过于勤奋。
　　我刚调到她前面的第一天上自习课，就听到她在身后不管絮叨：“你挡住我抄黑板上的题啦！脑袋往左边一点。错了错了，再往右边一点。低头！”
　　那时候老师上课还不流行放PPT，投影仪上面放的也是用彩笔在塑料纸上面书写的幻灯片，一节数学课完了以后，老师就会在黑板上留下满满的习题，我们要抄下来当自习作业。
　　这样一节自习下来，我都不知道自己的脑袋该摆到那边好了，但是也没办法，毕竟是班主任偏心我在先，不能让人家也让着我呀！所以我只好陪着笑说：“要不这样，你先复习别的课，我抄完以后先给你抄，好不好？”
　　于菲偏着头想了一小下才说：“行吧，那你还得答应我，给我讲一道物理题。”
　　高中物理可能是大多数人最发憷的一门功课，因为跟数学有了关系，又不能用微积分，而且还有一套自己的解题逻辑。所以从古到今，无数人都被一个小滑块、一个小圆球或者一个质点折磨得欲生欲死——明明文科更强却报了理科的于菲，也是其中之一。
　　偏偏我的物理学得还不错，虽然比不上班里每回都考第一的真学霸，但遇到了简单的题目也勉强能对付。就这样，我跟于菲化敌为友，关系突飞猛进，每到课间我都要侧着身子给她讲一两道题。这样当然也免不了会被班主任注意到，但是毕竟这是两个优等生之间的交流，笑一笑也就过去了。
　　相比之下，坐在我前桌的王莹就完全不把我放到眼里。不管上课还是下课，总是爱答不理的，除了互相借个文具之外，几乎就没有交流过。
　　现在的我当然早就明白，自己年轻时候既穷又丑，并没有什么吸引异性的魅力，但是那时候不行。那时的我早就被各科老师的轮番表扬灌醉了，觉得王莹很奇怪，居然对我没兴趣，是可忍孰不可忍。
　　后来高三的时候，王莹才在给我的小纸条上说明真相：“我特别讨厌那些老师对你们优等生的照顾，所以连带也讨厌了你们，觉得你们都是一帮书呆子。后来我才发现，你跟他们不太一样。”
　　2001年的10月份，有一件值得全国人民铭记的大事，就是中国男足终于出线，历史性地进军世界杯决赛圈。我们高三生自然看不了直播，班主任严防死守，逃课也不逃不了，只能偷偷听收音机电台直播，而且还要藏好耳机线。
　　那天快要下晚自习的时候，我摘下耳机，轻轻捅了一下王莹穿的橘红色运动外套，她不解地扭头看我。我小声说：“拜托你件事哈，明天帮我买一份《体坛周报》好吗？就是国足出线的那期。”
　　她从耳朵里摘下耳机，说：“你说啥？我没听清。”
　　我只好重复一遍：“我说拜托你帮我买一份明天的《体坛周报》，我想收藏！”
　　她像是一只小兔子突然收到了巨大的惊吓，嘴巴咧开了：“你，也喜欢足球？”
　　我很无辜地说：“对啊，从初中我就看世界杯了。”
　　她可爱地摇了摇头：“没想到你们优等生还会看足球！可我没见过你踢球啊？”
　　我很无奈，我这体型也踢不了球啊，但是我也不好意思说，只好闭嘴，默默从兜里掏出一张10元大钞：“喏，给你钱。”
　　王莹不客气地接过钱，笑得像春花灿烂：“下次咱们班足球队踢球的时候，我叫上你一起看。”
　　我自然应道：“好啊！”
　　我们班有个足球队，这件事我是知道的，但是我既没参加过，也没去看过，毕竟我只喜欢看球，不喜欢自己踢球。
　　可是，王莹难道也是足球队的一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