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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眼看书 / 鸣犊 /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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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玉洁走了之后,白冰清呆到了下午,就在牛月娥的百般阻挠下,也干脆地走了。
  几个人全走了后,方丽在睡觉,白宏伟也在另一个房子里睡着,白腾出门了,白飞去上学了,一个偌大的家里,寂静无声,只是时而会传来白宏伟一阵阵的鼾声。牛月娥一个人坐在屋内,房间里灯光时亮时暗,一个人坐在巨大的寂静里,却不知道要干什么。然后卖力地从沙发上坐起来,一挪一挪地走到了大门口,掀开帘子,首先映入她眼帘的就是那很久不见的一丝柔和的日光,其次,一旁的那头老牛,坐在那里就看见了牛月娥,那老牛嘴里嚼来嚼去的,看见了牛月娥在看她,于是也就抬起脖子看了看牛月娥,对她笑了笑。
  牛月娥是懒的理它的,牛月娥只是看着这水泥路,来来往往的车辆,就自己感叹这时代的变迁真的像便魔法一样,就自言自语:“我吃苦的时候,这路还全是泥呢!我还在那边滑倒过。”说着就拿手给自己指着。然后又跛了跛,往一边移了移,想晒晒太阳,用手把头发往上抹了抹,看着满街道上来来往往的年轻人在那里提着大小礼品的,小情侣打情骂俏的,搀着老人一起走的,牛月娥竟哭了起来。把自己哭的伤心欲绝,用一只发黑的布满皱纹的暴起青筋的手在眼睛上揉了揉,然后就又自言自语:“谁还有我可怜?村子西头的白老汉,人家老了多幸福,村东头的刘老婆,儿孙满堂,天天围到跟前,我呢,我就该一个人啊!我这烂腿,没救了,想自己逛,都逛不了,还得靠儿女,儿女都不爱理咱,算了算了,算了算了,没意思。”
  然后哭的伤心的,就安慰自己,用手在自己膝盖上揉了揉,一瘸一拐,扶着墙进门了。
  牛月娥进了家后,先是走到自己土炕跟前,揭开床褥,拿出里面放的一个透明塑料袋,打开塑料袋,从里面拿出一个黑色塑料袋,从黑色塑料袋里掏出一个信封,信封里装着个存折,她四处瞅了瞅,就小心翼翼地拿出存折,擦了擦上面的灰,吹了吹,眼睛里放光地看了几眼,然后就突然地又笑了,满脸堆笑地看着存折,然后又不舍地装了回去。叹了口气,就步履维艰地在家里到处转圈,一会看看天花板,一会去厨房一趟,揭开锅看一眼,然后移到房间,把电视打开,随便调几个台,然后又关掉,一会又去到后院,看看后门是否安好,最后腿开始发疼了,才忍着痛不转了,坐回到炕上,就又掀起了床褥,一层一层地把存折拿出来,满脸堆笑地看着。
  正在看的时候,白宏伟从房子里摇摇晃晃地走出来了,牛月娥一听有声音,就吓得差点在炕上跳起来,把存折来不及装回去,就用平生最快的速度,瞪着眼睛,直接把存折塞回到床褥下,然后迅速把床褥拍下去,用手展了展床褥,锤了锤,然后把塑料袋子也随便一揉,往身后随意一丢,然后就腿突然像是来了力,直接就坐了起来,再就又一屁股压到放压存折的地方,静静地坐着,表情也突然变得自然。
  白宏伟打着哈欠走了进来,说:“啊,妈。”
  牛月娥平静地说:“奥。”
  白宏伟说:“妈是不是我玉洁姐来了,我好像听到她声音了。”
  牛月娥说:“奥。”
  白宏伟就奇怪,愣了愣,说:“妈,你咋了,得是哪不舒服?”
  牛月娥就眼球往下撇了撇,说:“没有。”
  然后白宏伟就莫名其妙,准备转身要走,却被牛月娥叫住了。
  “你去干啥啊?”
  白宏伟站住了,转过头,说:“我出去一下。”
  牛月娥有些生气,准备起身教训白宏伟,却刚准备起来,突然又想到什么似的,立马又坐到了原位,说:“你昨晚去干啥了?”
  白宏伟说:“打麻将啊!”
  “你还骗我呢?你大姐都说了,你们昨晚早早都收拾了,你还哄我?”
  白宏伟一听是白冰清,就立马掉了脸,说:“我昨晚去找瓜女娃去了,行吧?”
  牛月娥面露惊恐,说:“啥?你可去找那个瓜女娃了?大晚上的你找人家干啥去了?哎,我就想不通,那女娃一天傻傻的,你和她有啥说的?”
  白宏伟说:“我俩就是说话,说了一晚上。”然后又冷笑一下,说“哼,和她说,总比和某些人说强!”
  牛月娥声音抬高了,说:“啥意思?你说谁呢?我告诉你!你别忘了你是个有家的人,你是两个娃他爸,你是方丽他老汉,你一天还夜不归宿,跟其他女娃说了一晚上话?你让方丽知道了,方丽咋想?奥,村里人看见了你成天跟个女娃说个不停,我这当妈的都害臊,你得是还觉得给我把人没丢够?啊?”
  白宏伟一脸无奈,只是个摇头,说不出话了,不过倒更像是无心辩解。
  牛月娥语气严厉地说:“我命令你!以后不许再去找了!”
  正说着,白飞就放学回来了,刚一进门,嘴里就哼着歌,白宏伟听见了,心想这可算是来了个救命的人,就赶紧说:“白飞啊!你回来了啊,来来来。”就边说边往客厅走。
  牛月娥坐到炕上一副没说完话的脸,然后探了探头,看白宏伟走远了,就赶紧把塑料袋子打开,一边探头看着,一边手忙脚乱地把存折包好了,塞到了原位。
  客厅里白飞把书包一扔,就对白宏伟说:“爸,我出去逛啊。”
  白宏伟笑呵呵地说:“你去,你去。”
  然后从屋里就传来牛月娥的震天之吼:“白飞!你往哪跑呢!你还逛啥呢!马上高考了,你知道不!你还逛呢!你给我回来!”
  白飞一听,就立马站住了,然后满脸无助地看了看白宏伟,用央求的语气小声地说:“爸,我去找牛娃啊,牛娃爱跟我耍,我也爱牛娃,牛娃成天可怜的没爸没妈,我要多陪陪他啊。”
  牛娃是个可怜孩子,从小父亲因为车祸去世了,父亲走了后,母亲实在守不住空房,就也抛弃了牛娃改嫁了。祸不单行,牛娃他爷后来又因为车祸离世,现在牛娃十岁出头,和他奶两个人勉强过活,好在有白飞这么一个爱他的大哥哥,天天跟他玩。但其实白飞也不知道,自己喜欢牛娃,到底是出于对于这样一个孩子的同情,还是真的喜欢这个单纯善良的小男孩。
  白宏伟还就是笑着,摆手,说:“去吧,去吧,不用管你奶。”
  白飞就往房子里试探性地看了一眼,然后撒腿就跑了。
  房间内就再次传来牛月娥的吼声:“宏伟!你就给你娃好好教,马上高考了!你就惯娃,你迟早把你娃害了,我告诉你,你把你娃害了,吃亏的是你,我不管,我这辈子马上结束了,我享不上你娃的福,你就害你自己我告诉你!”
  白宏伟站在原地,实在想个地方让自己钻进去,左想右想,就是想找个人,和自己说说话或者是叫自己出去,他实在是不想再这个家呆了。想来想去,他就突然想到了戚子绍,于是就给戚子绍拨了一个电话,戚子绍接了电话说是有事,很忙,晚上要和好猫学校副校长出去吃饭,是为了感谢人家给白腾安排工作的事,白宏伟一听这,就突然间觉得心塞了一下,然后就挂了电话。
  ***
  晚上戚子绍从教育局里面出来,拿着包,给叶之狐打了电话,说他的车放到了媳妇娘家了,叫叶之狐把他来接一下。过了没有十分钟,叶之狐就开着车过来了。
  叶之狐把车停到了戚子绍面前,下了车,给戚子绍开了后车门,让戚子绍往进坐。
  戚子绍一上车,一看车上还坐着两个人,副驾驶坐了一个年轻人,他不认识。然后看他旁边坐了一个秃顶老生,满面放光,这个人他认识,这是羊驼市物价局的何科长,就眯着眼笑着和人家握了手,说:“哎呀,老何,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何康生就也哈哈大笑,跟戚子绍握了手,说:“哪里啊,老了,我老了,谁有你戚科长帅啊,哈哈哈。”
  然后一车人都哈哈笑了,戚子绍也不好意思笑笑,然后问:“叶校长,这副驾驶这是?”
  叶之狐就赶紧反应了一下,说:“奥,这是我大侄子,叫廖中才,成天自己说自己是个青年企业家,弄了一个猪肉加工厂,自己创业呢,也算事业有成,有钱的很着。”然后就给廖中才说:“中才,还不放快,后面坐的这是市教育局的戚科长,还不赶紧问候人家。”
  廖中才就一直拧着身子面朝着后面看着戚子绍呵呵地乐着,等叶之狐说完了,伸出手说:“戚科长,久闻大名,你好你好。”
  戚子绍先是一听到大侄子这个称呼,就突然间脑子浮出白腾,然后又下意识地伸了手,和廖中才握了握,两个人的手在空中上下摆动着,戚子绍就笑着说:“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我们都淘汰了,以后是你们年轻人的舞台。”然后松了手,廖中才就跟着笑了笑。
  开车的叶之狐也跟着乐了乐,说:“咱们是这,咱先去第一站,去吃老蛇家的葫芦头走。我给咱把包间啥的都订好了,你们觉得呢?要是觉得不行,我再给咱们变。”
  一车人就着点点头,都表示认同。都想去吃这老蛇家的葫芦头泡馍,据说这家葫芦头是得了孙思邈的真传的。也有人说,当年孙思邈挂了一只葫芦在一家饭店门口,那饭店就是这家。还有人说,以前有个八九岁的娃娃发了高烧,怎么都退不掉,每天晚上就说着胡话,张口闭口就说自己能看见房子里站着好多人,其实房子里啥人都没有。而且一天就老往坟地跑,在坟地里蹦蹦跳跳,村里人就说这是被那厉鬼附了体,必须去老蛇家吃一顿葫芦头,那老蛇家的葫芦头里面有孙思邈的神药,可以驱除鬼神的,这家人就带着娃去吃了一碗,结果,第二天,娃一下就好了,烧也退了,家里人问娃前几天是啥感觉,娃说他啥都不知道,跟死了一样。
  车穿过大街小巷,十字路口,过了好多红绿灯,路过了鼠尾巷,戚子绍抬头一看,看见了白玉洁的饭店,门还是关着的。就又忽然之间想到了白冰清,然后突然问了一句:“咱们吃完饭......去驴鸣街的‘骡马情缘’打麻将吧!”一车人也都点点头,说这好,一吃一玩,再好不过了。
  几个人到了老蛇家葫芦头,叶之狐停了车,四个人就进了门,那店里面的人,用拥挤形容都显得人太少了,多少人都端着碗站到门口吃着,排长龙的,甚至还有是因为我排在你前面还是你排在我前面动口开骂的,骂着骂着,甚至还上了手的,一片热闹。
  四个人在服务员的带领下,去了二楼上的一个提前订好的包间里面。
  来了个服务员给四个人一人上了个碗,里面放着两个馍。四个人都把自己碗里头的馍掰了后,每个人都要优质的,再各多加两份大肠,然后叫了两盘素拼,叫了一盘大份的梆梆肉。
  点完了后,叶之狐冲着门口招了招手,声大地喊道:“唉!门口那女子!放快进来!东西点好了!。”
  一个女服务员走了进来,低头含笑,招呼了声:“叶校长,你点好了啊。”
  叶之狐招了招手,叫那女服务员走近来,一脸带笑,然后就猛地拽了女服务员一把,女服务员没站稳,直接就快要倒了,叶之狐赶紧伸手一扶,就一只手顺势在女服务员屁股上掐了一下。那女服务员的脸瞬间就烧红了,赶紧站稳,就往门口快步走去。
  叶之狐又喊了声:“唉!不要跑么,话没说完呢。”
  女服务员站住了,但是没有回头,可以看出来,她那脖子后面都是个暗红的,而且,穿的衣服右胳膊袖子胳肢窝那地方裂了个口子。一旁的何康生和廖中才都呵哧的笑了,戚子绍看见了,就沉默了一下,然后也跟着乐了。
  叶之狐说:“把我上次在这存的酒拿过来。”
  女服务员点了点头,就赶紧走了。
  不一会,几个人端着四碗加着大肠的葫芦头走了进来,给一人面前放一碗。然后把凉菜和梆梆肉往桌子上一放,最后那个女服务员进来了,手里拿着瓶茅台,就恭恭敬敬地放在这桌子上,就想赶紧出去,生怕这叶之狐这老淫贼再刁难自己。
  转身的时候,叶之狐一笑,果然要开口了,却被一旁的廖中才拍了拍胳膊,挡住了。叶之狐一看廖中才,就抿了抿嘴,索性就放弃,失望之极,招呼了戚子绍和何康生,然后就自己拿起筷子,就先来了口梆梆肉送到了嘴里。
  戚子绍几个人就开吃了,先是把碗里的用老蛇家祖传调料汤煮好的馍加几块送到嘴里,给口腔来个预热,让这香料的气,先把口腔充斥起来,那香气你还真的捕捉不来是什么,是哪一位中药材,还是什么香草,或者是几个混合出来的,你只会感觉到心里突然就莫名的舒服了,但是说如果只是那香料的味道的话,人难免就厌倦了,可是偏就是这香气是附着在这馍上的,那一阵似乎是仙境的香气充斥之余,立马又把你拉回人间,馍中面粉的香气就立马窜了上来,就立马像是识得了人间烟火,然后两个味道在鼻腔里交织盘旋,你就会发现,你那心里解不开的疙瘩,也就自然顺着那几口馍带的香气,它就自然就解开了,这也就是泡馍的料理意义,羊肉泡馍,牛肉泡馍,都是这道理。甚至后来还有人诽谤说这老蛇家汤底是不是用的是大麻壳子,但是人家很坦然,让卫生局来查,作证,一查,还真没有大麻壳子。人就自然而然地在这碗奇妙的食材和香料的搭配上,沉醉了。然后再喝一口白油油的汤,让这祖传的汤汁顺着食管滑下去,这便就是第二步,就是让整个食道和胃在充满着肉香之余,又突然生出一阵暖意。然后下来再来一口碗里的秘制卤制的猪大肠。刚一入嘴,是一种大肠常带的腥味,如果大肠吃起来要是没有这味道了,到不能算是好的大肠了。可是这个,却把大肠处理的完美无缺,最多腥味在嘴里就是三秒,等你一开嚼,一股香料和卤汁的味道就炸裂了出来,蹦的满口腔都是,甚至从鼻腔喷出来,回味无穷。吃几口后就会发现,自己还倒像是不能释怀这个感觉了,像是男人沉醉在女人的美色之中一样,恨不得一口就把这一碗,全部都吸进嘴里去。往往吃完后,人都会“唉嘘!”长舒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闭了眼睛,就像极了把自己沉到了那初见佳人,邂逅丽人的甜美中一样,久久坐着不想起,悠哉悠哉,享受着这一秒一秒难得的惬意和舒适。。
  四个人吃的一头汗,嘴上是一嘴的荤油。最后还全部都抱起了碗,头往后一扬,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了,于是就发恨,都想把那大老碗的内壁都好好舔一舔。桌子上的凉菜,梆梆肉也早都一干二净了,那瓶茅台也就见了底,分酒器里面也完了,整个包间都充斥了葫芦头泡馍的那香气和茅台的酒香了,就这样的气味,怕是天上的神仙都羡慕之极吧。
  人,也就才越来越在这一顿一顿的饭里明白了自己生而为人的意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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