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应对

　　当金羽翔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陌生的房间里，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墙，白色的床，还有竖在床旁高高的输液架——应该是在医院里吧。
　　他想翻个身，不知为何腿却动了，他想动动胳膊，手却不自觉得握紧了拳手，他瞪大了眼睛，嘴角又不受控制的抽搐起来。他一阵哆嗦，就像每个毛孔里都灌进了冰水一样，冷得彻骨。
　　就在这时，开门声打断了他无由来的颤栗，他闭上眼假装继续睡着。
　　//“他还没醒吗？”
　　“小脑性共济失调，估计没个一两天醒不了了。”//
　　说话的人是谁？金羽翔回想起了在家中大门的显示屏里出现那个身穿警服的男子。
　　对话还在继续。
　　//“陈队，我怎么总觉得今天，挺奇怪的？”
　　“怎么说？”
　　“说不清楚。就觉得特别扭，多小的孩子，一个13、14岁，血小板增多症，一个才8、9岁，小脑失调，什么奇奇怪怪的毛病，怎么都让孩子得了？”//
　　陈队？是那个经常和爸爸联系的老警察么？金羽翔感觉踏实了些，我他睁开眼思索起来：那个患有血小板增多症的14岁男孩多半指的是致雨哥，那么他们说的小脑失调的孩子指的是自己么？
　　想到这儿，金羽翔故意扭扭脖子，脖子正常，又动动手，腿抬了起来，再动动脚，胳膊抽动了一下。他的心再次凉透了，这就是小脑失调么？
　　这时门外的对话提到了爸爸。
　　//“没有，没有任何消息，也没有任何线索。”
　　“那怎么开庭？”
　　“有了新的证人和新的证据。”
　　“真的？！”
　　“事情的发展总是超乎预料。”//
　　金羽翔心头一震，爸爸凝重的神情在眼前掠过：儿子，记住了，事情的发展往往超出预料，所以在做选择之前一定要把最坏的结果考虑进去。
　　爸爸……金羽翔的脑袋“嗡嗡”作响，——爸爸，你去了哪里？！
　　剧烈的晕眩和耳鸣袭来，模糊的意识里，爸爸的身影却逐渐清晰。
　　//“爸？！”正在写作业的金羽翔吃惊的看着立在门口的金成，“你怎么回来了？明天不开庭吗？”
　　“抱歉，打扰到你了。”金成脱下外套，伸手就挂在了门后的衣架上。
　　外套上有明显的污泥和撕扯过的痕迹。
　　“怎么会弄成这样？你是被人追杀了么？”金羽翔的语气里带着强烈的不安。
　　金成略显尴尬的苦笑了一下：“是遇到了点麻烦，不过没你说的那么严重。”
　　“所以说呢？”
　　“所以说，我得先要解决这个麻烦，在这期间，你能照顾好自己吗？”
　　金羽翔避开爸爸的目光：“你会有危险吗？”
　　“会。”
　　“你会死吗？”
　　“活着的概率会更大些。”
　　金羽翔垂下头，沉默片刻：“要是我遇到了麻烦怎么办？”
　　“你可以打这个电话，”说着爸爸用手指在桌面上笔划了一组电话号码，“如果实在情况紧急，就来找我吧。”
　　金羽翔记下了电话号码。
　　就在这时，夹在金成衬衫领尖上的脑电波耳麦震动了几下，金成摘下耳麦套在了耳朵上，转身去拿挂在门后的外套。
　　金羽翔看着爸爸修长的手臂在高高的衣架上摸索着，心底凉凉的酸酸的，但他并不打算表现出来。
　　金成通完话，定定的看着儿子，表情平静而凝重：“儿子，记住了，事情的发展往往超出预料，所以在做选择之前一定要把最坏的结果考虑进去，并且想好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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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晕眩和耳鸣的减弱，金羽翔的意识在恢复，可脑中的身影却又变得模糊。
　　之后，爸爸和自己又说了什么？金羽翔费力的回忆着，但只想起爸爸关上门时的那个背影。
　　他，离开了他。
　　“喂，你醒了？！”陶云腾紧张的问，“你觉得怎么样？！”
　　金羽翔有些发愣的看着眼前这张陌生男人的脸。这张脸，要比爸爸更年轻一些，鹅蛋脸，眉间很宽，眉眼距离很窄，眼睛看上去深邃而有神。他颧骨略微突出，但腮边的短须柔和了脸部线条，并且更有男人味。
　　医生来了。她先是检查了金羽翔套在右手腕的体征监视器，再查看了插在他左手腕的输液针，然后又核对了挂在输液架上的药物，最后才直起身，对陶云腾说，“没事。可能刚才患者醒来时，不小心碰到了监视器的重启开关，所以一下子数据就都没有了。仪器的问题，和患者无关。”
　　“哦。”陶云腾边点头边心有余悸地说，“那应该算是误报警了吧。”
　　医生浅浅一笑：“我们医院都是些老仪器了，比不上异世界新城那里的设备先进，影响你工作了，警察哥哥。”
　　一声哥哥，叫的陶云腾脸都红了：“没关系，我没关系，就是这孩子是我们警方很重要的保护对象，然后，我吧，刚才一不小心睡着了，突然就听见病房里有仪器在报警，所以，吓了一跳。”
　　昏暗的灯光下，女医生白皙的脸庞似乎在闪闪发光：“人民警察还真是辛苦啊。”
　　“都是为了工作嘛，其实医生也挺辛苦的。”
　　她又笑了：“都是因为工作。”
　　看着女医生轻轻把门关上，陶云腾这才发觉刚才自己竟然有些紧张，他暗叹自己没用，一屁股坐在了病床床沿上。
　　“喂，你压到我了。”金羽翔低低地说。
　　陶云腾吃惊地站了起来：“你能说话了？要不我去叫医生？”不等回答，他又说，“你觉得怎么样？有什么莫名其妙的感受吗？
　　金羽翔挪了挪身体，除了感觉没力其他一切正常，他觉得不可思议，试探性的抬起右手，他看见了套在手上的体征监视器里变化的数字，他又抬起了左手，看见了包裹住手腕的纱布，还有深深扎进血管里的输液针。
　　“你是不是想坐起来？”陶云腾把床头调高，又问，“这样行么？”
　　金羽翔点点头，调整了下坐姿，然后问：“你是真的警察吗？”
　　陶云腾很敏锐的察觉出这句话外的意思，他紧锁眉头：“这么说，是有人假扮警察闯进你家的？”
　　金羽翔点点头：“我听到他们说话了，他们应该是在找某样东西。”
　　“他们？”
　　“两个男人。其中一个带着明显的地方口音，他们对数据信息这方面很专业。”
　　“你是从什么地方知道他们对数据信息很专业的？”陶云腾略感好笑地反问。
　　金羽翔对于这种出于嘲讽的语气很是反感，他生气地说：“我都说了，我听见他们说话了，他们不仅对《个人信息保护公约》很了解，还知道海量信息时代1.0和2.0，如果是你这样的外行，你会了解公约的内容吗？”
　　面对一个只有9岁男孩的反击，陶云腾觉得自己竟然败下阵来，他一边惊叹孩子的睿智和分析力，一边死要面子的争辩说：“那你知道公约的内容吗？”
　　金羽翔重重一哼，不再搭理他。
　　寂静，尴尬之极的寂静。
　　陶云腾别扭地走开，倒了杯水，又走回来把水杯递给金羽翔：“那，你认为他们是在找什么东西，也是从对话里听出来的？”
　　“嗯。”金羽翔用右手接过水杯，懒懒地应着。
　　这屁孩儿，什么态度？！陶云腾耐着性子，继续问：“他们在找什么？”
　　金羽翔喝了口水，摇头。
　　“找到了吗？
　　摇头。
　　“你一直就躲在储藏室里？”
　　金羽翔犹豫了一下，点头。
　　“你能不能态度好点。”陶云腾有点上火了。
　　金羽翔盯着水杯，不作声。
　　陶云腾急了：“我说你这孩子，难道你不想向我了解点其他情况么？”
　　不作声。
　　“好吧，”陶云腾双手一叉腰，“随便你吧，等你什么时候愿意和我说话了，我们再聊。”说完就摆出一副要离开的样子。
　　可是，金羽翔还是一副不理人的样子。
　　陶云腾气哼哼地走向门口，他的步子踱得又慢又响，其实他是希望孩子说：叔叔，等等，我害怕。之类的话，可是金羽翔压根就不去看他。
　　陶云腾重重地打开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