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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昏迷了多久，我在医院里醒来。
玛丽安就躺在我隔壁的病床上。
“你醒了啊，哎，已经没事了，一切都结束了。”
有人在对我说话，是身穿藏青色西装的女性，她的语气温婉，有着母亲般蓬松的金发，五官深邃，像是北欧人，眼神略显冷漠，但脸上始终带着单薄的笑，年龄在30岁左右。
女人身后的花瓶插着粉白色康乃馨，我想是她本人带来的，那花和她的皮肤一样白。
我合上眼睛，脑海里仍是直升机螺旋桨的声音和大哥死不瞑目的双眼。
“为什么会有直升机对着我们扫射，杀死我哥的又是谁？”我咬紧牙关无力地问着。
女人张开嘴唇，停顿了片刻才接着往下说。
“马岚，你要知道，你哥哥马启明从事的是关乎人类未来的伟大事业。”女人露出了有些忧伤的神情，“他的工作必须在暗处中进行，但并非所有人都乐见其成，卑鄙的反对者执行了刺杀计划，我很遗憾地告诉你，你哥哥的死无法对外公开，他必须成为一位无名的英雄。”
花瓣落在女人的秀发间，与她的语气一样冰冷。
我浑身颤抖，无法接受噩耗。
“我问你为什么市区会出现武装直升机！”
“三天前，邻国的军事基地遗失了一架隐形直升机，由于繁琐的申报程序，我们没能得到第一手情报。”女人渡着步子说道，“当我们事后寻回直升机时，定位装置被人动过手脚，从黑匣子记录来看，直升机是贴着边境的田野低空长驱直入的，以此躲过雷达的覆盖范围。当地农民对该类武器缺乏了解，以为是正常的洒水或除虫作业。”
妹妹马丽安的脚丫突然动了一下，女人也因此没有再接着往下说。
妹妹的肩膀上缠着白色的绷带，我不知道她的锁骨和肩胛骨有没有出问题，但愿不会影响到骨骼的发育，她还没成年。
“医生给她注射了液态合金，大概几个月后就能痊愈。”女人看出了我的担忧，对我说道，“我叫瑞秋，是联合国反恐部门副局长。”
“瑞秋……”
我强撑着要挺直腰板，但整个人就像被肋骨钉在床上一样。
“躺好，我可不想再被您的医生呵斥。”
“你们抓到坏人了吗？”我喘着粗气问道，“我们兄妹的安全怎么办。”
“放心，外面有大量的特勤。”瑞秋详尽地解释道，“出院后，我个人建议你们兄妹搬进安全屋，方便我们管控风险，同时也有心理医生辅助。”
“也就是说要接受你们的监视。”我不满地抱怨道，“我要怎么相信你们，如果敌人可以驾驶武装直升机，外面有多少特勤真的有意义吗？”
“我们在你家找到了21个监视和窃听装置，你们兄弟的通话早被我们的敌人轻易掌握。”瑞秋皱起眉头，“问题不在于武装直升机，问题在于敌人能够依靠情报发动袭击，如果无法排除这个隐患，类似的事情还会不断上演。”
我明白瑞秋想说什么，是我间接害死了大哥。
“我们的敌人是谁？”
“无政府组织，狂热的宗教势力，没有归属的私人佣兵，还有别的。”
“我问的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我捏紧拳头。
“有些真相，知道了未必会让处境变得更好，或许只会徒增烦恼。”瑞秋并拢双腿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将双手膝盖上，扭过头望向洁白的窗户，她散开的金发在阳光下显得发白，眼角的皱纹也看得一清二楚。
“你们家已经失去三位优秀的成员，我们不想再失去你们兄妹。”
“但你觉得公平吗？为了你的狗屁事业，我哥哥死了。”
“对你来说，可能很难接受。”
瑞秋看了我一眼，没有接着说些狗屁套话。或许是浑身缠着纱布的我，让她产生了职业判断以外的怜悯心。我不清楚，但有一瞬间，她的眼神有些疲惫，厌烦了照本宣科，索性弯下腰来，将带着柑橘味香气的金发送到我脸颊边。
“你想知道敌人？行，我告诉你。”
“说吧。”
“但你必须承担一些责任。”
“无所谓。”
瑞秋的眼神冷淡，我绷紧神经，几次深吸气。
“敌人来自地球之外。”
我惊呆了，不明白像瑞秋这样严谨的女性，为什么要跟我说俏皮话，哪怕内容是什么狗屁机密，那她大可以一开始就让我不要期待。
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我与瑞秋间诡异的对话，护士没经同意就进来，当她看见瑞秋压在我身上时，鄙夷地将我的外套丢到床上。
我突然想起哥哥之前给我的木雕，于是费劲全力腾出左手，翻找了一会，从外套口袋里取出了那只小松鼠。
它被丢进洗衣机洗，好在大难不死，没有损坏。
没等我好好观赏，松鼠就被瑞秋抢了过去。
“你干什么，还给我！”
“玩具？没想到你喜欢这种小玩意。”
我抢过木雕，没打算搭理瑞秋。
只要我保持沉默，他们就不会怀疑这件东西的来历。知道这是大哥给我的最后一件礼物，外面那些无能的特勤肯定会把松鼠木雕开膛破肚。
“没什么事的话，你就先在医院里好好休息吧。”
“快滚吧，无能的刑警。”我不耐烦地说道。
这是我从医院醒来后发生的事，妹妹在事故后第三天清醒，之后我们被允许正常收看电视节目，我发现，媒体并没有公布事故的真相。
电视塔的爆炸被描述为天然气管道老旧碰上午后高温，一位负责维护的后勤部门主管被处分。除此之外，玻璃碎片砸伤了下方的演唱会人群。三个观众头破血流，乐队鼓手被刺穿手臂，有人因此吓晕过去。但爱丽丝的偶像行动并没有受挫，不仅短时间内流量大增，还很顺利地在半年后接到两大科技巨头的工商，一家是专注于元宇宙的游戏公司，另一家来头更猛，是首个成功发射运载火箭的私营企业，有着雄心勃勃的月球基地计划和火星移民计划。总之，爱丽丝成为世博会的AI向导，出色的规划能力广受业界好评，21st公司在美国上市……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里，爱丽丝仍然以偶像身份活动着，由于AI偶像广受大众喜爱的舆论环境，许多原本性质敏感而无法推进的前沿技术，比如脑科学、人造人实验以及军方的战场姿态感知项目，也借着人禽无害的爱丽丝外皮，缓慢又隐秘地推动着，野心勃勃的机会主义者开始入局。
野心家、政治家、商人、军方代表，在各方利益的拉扯下，21st越来越无法独善其身。
有一些民间的消息认为，21st已经被军方全权接管，实际上已经名存实亡。
而真正改变一切的事件发生在两年后——NASA宣布首次与外星文明进行了接触。
与外星文明的错误接触，为人类带来了恶果。
无法承受的恶果。
蝴蝶效应般依次展开。
不到三年的时间里，外星武装【冥】成为高悬于人类头上的达摩克里斯之剑。
第五年，人类与【冥】的战争正式打响，同年，松散的联合政府成立。
第七年，以爱丽丝为主脑的统筹系统接管了联合政府的行政与军事指挥权。
那一年被称为爱丽丝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