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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定失败的道路,仍有探索的必要吗?」
「您还打算在温柔乡沉沦多久呢?」
「在那个名为幻梦的彼端」
「并没有未来啊」
「不是吗」
虽是些无聊的梦话,但也请耐心些吧。
这个故事要从童年时说起。
那是大哥时隔3年再次联系上我们兄妹,他的语气还像以前那样冰冷,没有多余的嘘寒问暖,通讯录里“马启明”三个字对我来说显得陌生又刺眼。
我们约在电视塔见面,那是小时候常去的地方。
由热情的红和黯淡的灰组成的螺旋状高塔,屹立在城市的中心地带,附近环绕着低矮的建筑,站在塔顶的观景台,向远处瞭望,视野就能延伸到城市之外的地方。
我有时会想,大哥是不是憧憬外面的世界才在成年后尾随着父母旅居海外,不过对他这种天才来说,这里的均等教育显然约束了他的可能性。
直到大哥打电话给我,我才意识到大哥已从国外回来。讶异的同时,只是平静应答着,毕竟大哥的语气那么冷漠,还处在叛逆期末端的我,怎么可能对这个“叛徒”的归来表现出兴致。倒是妹妹马丽安,从我口中得知大哥回来后,兴奋到深夜还睡不着。大哥出国那会,她还是个终日只会哭闹的小姑娘,现在已是亭亭玉立的少女,也开始对朦脓的东西产生情愫。
第二天中午,我带了些点心,酥饼,蛋卷,捎上妹妹马丽安,还有一颗忐忑的心赶去见面地点。
天气晴朗,塔下的露天广场正在举办演唱会,是最近人气火爆的虚拟主播爱丽丝。据说采用全息投影进行舞台演出,同时出场的还有伴奏乐队,现场人潮拥挤,舞台上摆满各类乐器,架子鼓,音响,线缆,周遭环绕着铺天盖地的暖场音乐和宣传视频,气氛热烈得有些不像样。
大量观众簇拥在全息屏幕四周,由知名画师设计,采用全新骨骼绑定技术和次时代建模的爱丽丝,身穿光影渲染而成的新式蓝白裙,作为她在人物设定中的经典元素,以一种可动性极强的全新面貌出现在观众眼前,除此之外,高昂俏皮的合成嗓音也是核心卖点,当爱丽丝煽情地向观众大声喊出“我爱你们!”时,人潮立即发疯般骚动起来,气氛达到顶点,然后荧幕上出现合作商21st的Logo和再贩数次的爱丽丝玩偶,立体QRCode被投影到舞台上空。
类似的爱丽丝玩偶,马丽安就买过许多,除此之外,还有不少塑料小人和美术设定集,可以说应有尽有。出生在虚拟时代的孩子们,多半都狂热地收集这些虚拟偶像的周边产品。
AI技术爆炸不到半个世纪的时间,虚拟主播领域就迈入了人工智能时代。
神经网络的高速发展,使得即时交互领域和复合型内容矩阵都有了惊人的飞跃,比起容易情绪不稳的真人套皮主播,年轻人更喜欢不会失控,不知疲倦,有着无穷话题的AI。而在所有的交互AI产品之中,爱丽丝又是其中最受欢迎的一款。
我们下车时,演唱会的暖场曲刚刚结束,全息场景从室内训练场变成了欧式庄园。巨大的三月兔,帽匠布偶分别从舞台两侧出场,伴着爱丽丝新专辑主打歌《乐园再现》的节奏,笨拙地拍起手来,而换装出场的爱丽丝全息投影则彻底引爆了气氛,她欢快地跳着舞,每根金色的发丝都跟随运动轨迹跳跃摆动着,细节复杂度的展现好到令人咂舌。
我拉着意犹未尽的马丽安穿过人潮,然后一头钻进电视搭底层的服务台,我们花150元购买家庭套票,乘着电梯径直开往顶层的观景台。
电梯门打开时,观景台没有其他游客,大哥低垂着脑袋坐在横排的沙发上。
间隔不到20米,却有着无法言说的陌生感。
曾经,大哥是所有人眼里的天才少年,16岁时以第一作者身份发表神经网络领域的前沿论文,18岁那年被斯坦福大学全奖录取,短短几年,从软件领域革新者一跃成为硬件领域科学家。
眼前这个低头驼背的男人,真的是大哥吗?
他的神情里早已失去了当年的傲慢和自信,早衰的白发,紧皱的眉头,这具疲惫的身体正诉说着不符合年龄的焦虑。
放眼望去,整个圆弧形观景台只有我们兄妹三人高度参差的身影,冷气不断地吹着,灰色系的内部装饰,黯淡掉漆的实体屏幕简直是被虚拟时代遗忘的典例。
我把装着点心的透明塑料袋放在大哥腿上,他陡然一惊,但仍不肯抬头,身子瑟瑟发抖。
满怀期待的妹妹无助地望着我。
“好不容易回来,什么也不打算说吗?”
“你怎么样?”
大哥抬起头,憔悴的神情一览无遗。
“挺好,父母几个月前就不再寄钱回来。”我将马丽安推到跟前,“这是你妹妹马丽安,你走的时候她还很小,最近开始上初中,个子也长了不少。”
“马丽安……”
大哥端详着妹妹的脸蛋,紧锁的眉头没有舒展的迹象。他的两条腿抖得很厉害,我问他需不需要去方便,他摇摇脑袋,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拉开抱着的旅游包,从里面抓出一把捆好的新钞票,思考片刻后又将钞票塞了回去。
旅行包里塞满五颜六色的外币,我只认出其中的几种,除此之外,还有若干本护照。
大哥拉好背包,不由分说地把旅行包塞到我的怀里,我将双手挡在胸前,不想接受他递过来的东西。正当我打算发火时,窗外突然传出来巨响,那是如同炮弹爆炸般的声音,由远及近,静谧的观景台里听起来格外清晰。
大哥站起身子直愣愣望向窗外,我们水平线方向的空中,绿色与红色的烟花陆续绽开。
原来是放烟火啊。
爱丽丝的演唱会气氛热烈,那些烟火照进观赏台,映照在大哥布满灰尘的镜片上,他将手摸向风衣口袋,递给我一个小小的木雕,外形是小松鼠,摸上去很光滑,雕纹细腻。
看着小松鼠,我突然回想起上周是自己的生日。
我八九岁那时总喜欢去逛寺庙,对纪念品店里华而不实的木雕流连忘返。但店里的东西贵得离谱,小孩的我根本买不起。彼时的大哥知道后,特意去古玩街买来雕刻刀和软质木头,对着网上的视频刻,虽说一开始总是雕出丑八怪,但随着练习的次数增加,也许是天赋高的缘故,没过多久大哥就能无师自通地雕出些优秀的作品。每年生日,他总会赠送亲手制作的木雕小件。
想到大哥工作后仍然没有忘记这个习惯,我鼻子一酸,刚才的怨恨也烟消云散。
“马岚,哥没什么东西留给你。”大哥握住我的手掌,将我的五指合拢,“你手中这个玩意,就当是哥给你的最后一份礼物,要照顾好妹妹。”
我的脑袋嗡嗡作响,无法理解大哥的话。
四面八方的烟花攻势有所减弱,声音从刚才东一片西一片的轰鸣,逐渐变成某种集中的律动,好像仲夏时不断转动的电风扇叶片,又像滚轮洗衣机惹人厌烦的噪音,轻微的震动连接着这栋高耸但老迈的楼体,从我的脚底一直往上到达我各处的内脏。
“哥,外面!”
妹妹突然拉扯着我的衣角。
同时,我感到大哥松开了抓住我的手,他朝着远离我和妹妹的方向跑去,跑得很急,连携带的背包也甩到半空中。
窗外出现了一架武装直升机,即便如此,我也猜不到接下来发生的事,过去十来贫乏的生活经验告诉我,今天只是与亲人见面的日子,今天只是爱丽丝的又一场演唱会。
握着松鼠木雕的我,平静地注视着那架带着两挺机枪的武装直升机,半秒之后,身体先动了起来,我下意识扑倒了妹妹玛丽安。
玻璃幕墙依次向内爆裂,大口径子弹雨点般向内部倾泻而来,观景台另一侧的大哥被打得血肉模糊,血雾伴着尘埃在空气中扩散开,大哥被那些机枪的子弹打得原地转圈,散架般向后倒去。
我伸手去擦眼泪,马丽安趁机挣脱开我,抬起脑袋的她看见了那副惨状,于是失声尖叫起来。
灯管自由落体般砸向地面,应急照明灯的红色红光亮起,附近的电梯层数也开始往上跳跃,是有人正往上来,我赶紧用手背堵住马丽安的嘴巴。
我像泳池救生员那样把双手伸进马丽安腋下,努力将她拖向厕所,但我们动作太慢,电梯门很快打开,两个戴着夜视仪的男人出现,他们荷枪实弹,在不断闪着的红色灯光中寻找什么。
他们首先去大哥那边,把大哥的风衣翻了个遍,钱包,证件和手机相继被这帮暴徒掏了出来,之后他们又拿贴纸采集大哥的指纹,从他那个已经血肉模糊的手掌上。
我靠在墙边,连呼吸都不敢用力,祈祷对方不会发现我们,但我心里很清楚,被发现是时间问题。我怀中的妹妹因为过度惊吓晕厥过去,她的身体像块巨石般压在我的膝盖上,我无法转身,腾挪或站起来,只能尽可能蜷缩起来,减少被发现的概率。
很快,身后客梯的数字也发生了变化。
我本能地朝着那个方向移动,身后的两个杀手果然看见我们,但我没有停下,任由子弹在我身边呼啸而过。我应该是中了弹,在腿部,或许是两个弹孔,肾上腺素或者内啡肽之类的东西让我失去疼痛感。
倒数着楼层数,直到电梯门打开,数名踏着黑靴的反恐部队成员鱼贯而出,手中的自动步枪朝两个方向喷射火舌,直到身后的敌人中枪倒地,我才勉强喘过气来。
虽说能喘气,却如同被刀片割过喉咙。
我后来才知道,有颗子弹进入了我的肺部,我当时性命垂危。
妹妹的肩膀中了一枪,我总共是中了三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