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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诗，谁给你取的名字？”
“你猜？”
星诗反问道，语气充满调皮。
“我的母亲。”
“当当当当，恭喜你答对了，有什么想吃的吗？”
“你能做什么给我呢？还是说你打算网上买？说起来你连接互联网了吗？”
星诗没有回答，而是径直进了厨房，白夜好奇的看着它开始简单打扫卫生，然后将锅放上电磁灶炉。
食材呢？说起来冰箱里有食物吗？
诚然，冷冻技术的进步，令许多新鲜食物能够保存近几年，但白夜不敢肯定那个造型古朴没有液晶屏的普通冰箱有那么好的保鲜功能，再者，白夜也不清楚自己的母亲会不会在离开时在冰箱里塞满食物，记忆中，比起存储，那个人更适合得过且过，走一步看一步。
星诗打开了冰箱，然后取出了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没等白夜猜想里面的东西，星诗便直接撕开了用来包装盒子的礼带，打开了盖子。
“蛋糕。”
白夜不由自主地念出那东西的名字，然后皱了皱眉头。
蛋糕是普通的巧克力奶油蛋糕，两层，大概五寸？白夜估算，单凭大小，大概只适合一两个人分享，原本蛋糕的用途也是一眼便知，黑色的巧克力涂层上，用粉色果酱写着“生日快乐”。
白夜走进厨房，走到盒子的旁边，朝里看去，一共十八根五颜六色的蜡烛，像是端庄的礼兵静静躺在盒子两侧，而后在洁白的餐盘上，一柄刀叉架起了王座，王座上，一顶廉价的生日帽闪耀着金色的光辉。
“没错，今天是您的生日不是吗？”
星诗说，自白夜进厨房后它就站在一旁，蛋糕被它放在一旁，看样子是准备取出餐盘。
“生日。”
“对，白夜少爷，您的十八岁生日。”
白夜扭过头，看向星诗的眼睛，那空洞的瞳孔中，倒映出了白夜如今的模样，一个有些邋遢的中年男人的模样。
油腻的头发揉成一团，像是猫咪吐出的毛球，深深的黑眼圈犹如夜晚层峦叠嶂的山峦，登顶后能看见的，是红白相间的天空中央，硕大的漆黑的月。
“十八岁，对啊，这是我的十八岁礼物对吧。”
“准确来说，这间屋子，还有这间屋子内的一切，都是您的礼物。”
星诗一边说，一边从盒子里取出餐盘，然后为蛋糕插上蜡烛。
“白夜少爷，我们是在这里吃，还是去客厅呢？”
“呵呵，在哪不都一样吗？”
“那么小心。”
星诗关上了厨房的窗户，厨房的亮度瞬间下跌，借着厨房门透进的光才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但厨房的一切还是陷入了过去笼罩他们良久的黑暗中，有些厨具上的灰尘还没来得及打扫，便仿佛又开始了沉淀。
但这次的黑暗不同，也许是因为之前打开的窗户，厨房内的空气并没有十分沉闷，不如说，因为蛋糕的缘故，反而有一丝丝腻甜，再然后，光明很快便在黑暗中浮现，不像阳光刺入那般猛烈，而是像浮上水的气泡般，如梦似幻。
星诗确认了一下蜡烛整齐的插在蛋糕上，没有破坏整体的美观，然后轻轻唱起了生日歌。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开什么玩笑。”
“怎么了，白夜少爷？”
“我说你开什么玩笑啊，你的逻辑处理程序是出什么故障了吗？还是你那显示器有什么毛病？什么十八岁生日，什么礼物，我已经，我已经……”
白夜痛苦地大喊着，声音却随着话语越来越小，最后更似从身体里挤出的呜咽。
“我已经三十五了啊，我已经失去一起了啊，工作也好，家人也罢，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星诗并没有第一时间做些什么，它只是站在一旁，看着白夜从歇斯底里，到痛苦地蹲在地上抱紧自己。
“然后呢？”
“什么然后？你在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白夜少爷你之后有什么打算？是打算享用您的生日礼物呢？还是稍等片刻再做打算。”
“你，呵呵，你果然就是一个机器人，可笑的是我进门看到你的瞬间还以为你是真人。”
白夜站起来，脸上带着自暴自弃的笑容。
“你刚才说过，这间屋子里的一切都是我的对吧，包括你。”
“是的，包括我在内，这间屋子内的一切都是少爷您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那我命令你，用刀切开你的胳膊，我真的十分好奇，你那精致的人造皮肤下，到底是简单无趣的金属片，还是横七竖八的线缆。”
白夜说，然后紧紧盯着星诗的空洞的双眼。
“……”
星诗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站在原地，面带笑容看着白夜。
“怎么，触犯了你哪条协议？连机器人都学会口是心非了吗？不，你又怎么可能有心呢？呵呵。”
白夜说完，便疲惫的转身打算离开厨房，他打算休息一会。
“锵！”
金属碰撞的声音，令白夜吓得回过了头，而后他便看见，星诗举着一只胳膊，另一只手拿着刀把，等一下，只有刀把，刀身呢？刀身现在正斜插在一旁的抹布里，将堆叠成塔的抹布划出深深的一道裂隙。
“白夜少爷，刀坏了。”
白夜有些恍惚的走到刀身旁，从已经分崩离析的抹布堆里拿出它，然后轻轻在自己的手臂上一划。
刀无疑是无比锋利的，高超的工艺令经年累月也没有在它身上留下锈蚀的痕迹，鲜血顿时像一小股泉水从白夜的伤口处泱泱流出。
“你，到底是什么做的？”
白夜盯着星诗说完，便昏了过去，最后合眼前，他好像看到了星诗那空洞的双眼中，第一次闪烁着感情的色彩。
“白夜少爷！”
……
一个女人站在高楼顶端，注视着夜空中的星辰。
“妈妈，我就知道你在这里，我们快回去吧，外面风大。”
“儿子，你说，有没有什么东西，能比过去的任何事物都要坚硬，岁月无法摧毁它，距离无法隔开它，它就像这漫天星辰，数亿年间不发生改变。”
“妈妈你又在说我听不懂的话了，叔叔阿姨老说你太幼稚了，还不如我成熟呢。”
“呵呵，你就想啊，儿子，如果有那样坚固的东西，你打算把他用作哪一方面呢？”
“额，它十分坚固？跟宇宙战舰的装甲似的？”
“嗯，有过之而无不及哦。”
“我会把它当做礼物。”
“嗯？”
“我又不需要那么硬的东西，而妈妈你不是一直念叨着它吗？如果我有了那样的东西，我就把它当做礼物，送给妈妈。”
“哈哈，我的好儿子，走，今天做你喜欢吃的。”
“好耶！”
……
白夜自梦中醒来，脑中比起言语，他更像看清母亲的脸，可是，就像所有梦一样，记忆中的画面越来越模糊，只有言语铭记在心里。
“礼物。”
白夜再看向周遭，这间房子，此时的他正躺在卧室的床上，很明显，周遭都已经打扫过了，看不见任何灰尘，卧室的墙纸是白夜小时候最喜欢的宇宙战舰，庞大的舰队像跃起的鲸鱼，带着无与伦比的气势好似要冲破头顶的天花板。
“少爷，您醒了？”
星诗像是能够监控到白夜的状态般，此时准时地站在卧室门口，手里还拿着拖把。
“你，为什么？”
白夜下意识看向对方的手臂，锋利的刀甚至连一道白痕都没有留下。
菜刀在科技发展至今，也是经过了不断的革命，数十年的防锈工艺都是最为简单的，菜刀脱颖而出的，还是为了应对宇宙探索过程中，厨师们摆上餐桌的千奇百怪的食材，所发展出的其出色的材质，能轻松切开包括石材金属在内的绝大多数物质，甚至还有传言，曾经最为强大的宇宙海盗，便是用一把菜刀起家的。
“少女的身体，只允许她所爱的人玩弄哦。”
“哈？”
莫名其妙的发言，白夜都有些发愣，不过还是很快缓过神来。
“比起这个，白夜少爷您不打算享用您的礼物吗？”
星诗拽着白夜的手，将他从床上拉起，白夜也手忙脚乱的穿上鞋，跟着星诗走到了客厅。
“当当当当，生日快乐，白夜少爷，需要我为您再唱一遍生日歌吗？加量不加价！”
比起星诗的兴高采烈的语气，白夜的注意力全在自己受伤的手上。
伤口处已经用纱布包扎妥当，处理者甚至打了一个小巧的蝴蝶结，而适才星诗正是牵着这只手。
在白夜原本的想象中，能够抵御菜刀劈砍，星诗的皮肤兴许只是看起来柔软，跟人类无疑，实际应当是某种坚硬的钢铁，只是伪装成了细腻的样子，实际触摸起来应该还是硬的。
但星诗的手出奇的软，虽然白夜没有摸过，但星诗的皮肤触感让白夜不自觉联想到了新生婴儿玲珑的小手，抑或阳光灿烂的晴天里飘过的云朵。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一首生日歌结束，星诗拉着白夜在桌前坐下，蜡烛仍在燃烧着，长长的炎影像是十八个小人站在蛋糕上嬉戏打闹。
“许个愿望吧，白夜少爷。”
“什么愿望？又不可能实现。”
“许一个愿望吧，即便它不可能实现，又或者你从未去考虑过它。”
“星诗，你，到底怎么回事？”
白夜疑惑的问，他回忆起，眼前的机器人有时会像普通机器人般，有问必答，有时却会冒出莫名其妙的话，像是一个普通的女孩，抑或现在这样，像是……
“许一个愿望吧，儿子，接下来，你就十八岁了，你需要自己走之后的路了，咱们母子两相依为命直到现在，说实话已经很是了不起了。”
“……”
“许一个愿望吧，孩子，伴随你的长大，妈妈能帮到你的地方越来越少了，你说你从小就喜欢宇宙，原本，这份十八岁礼物我是打算寄给你的，可是，抱歉。”
“已经过去十五年了，为什么，现在才……”
“许一个愿望吧，孩子，”
星诗的双眼满是爱意，她抬了抬手，而后又放下，她的声音像是一位老奶奶，但，白夜记忆中的她只有活力满满的年轻靓丽的样子，充满干劲的样子，不怕天不怕地的样子。
“许一个愿望，妈妈之后很可能就要离开你了，我不怪你离开了我，但，偶尔还是会感到思念，希望你能收到我的祝福，届时回到地球，回到我们曾经的家，在这里，我为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白夜没有多说什么，顺从的合上了眼，兴许是蜡烛的火光太过耀眼，即便闭上眼仍能模糊的看见跳动的光斑，好似夜晚的星空，只不过，许多星星的光芒有些暗淡。
良久，白夜睁开了眼，对上了星诗目光，白夜明白，她已经彻底离开了。
“白夜少爷，您许了什么愿望呢？”
“说出来就不灵了。”
“失策，女子力下降，还好，我之前是爆表状态。”
“星诗。”
“怎么了，白夜少爷？”
“以后不要叫我少爷了，我又不是十八岁。”
“那，我该怎么称呼您呢？”
“就白夜吧，白天的‘白’，黑夜的‘夜’，也不用敬称了，普通就好。”
“好的，白夜？”
“嗯。”
白夜点了点头。
“白夜。”
“我在。”
白夜笑了笑，示意星诗不用紧张。
“白夜！”
星诗大叫一声，扑进了白夜的怀里，抱着白夜，用她的头在白夜胸口乱蹭。
而白夜除了有些举手无措，其他的，还有心底冒出的疑惑。
星诗，是不是太像女孩子了一点？尤其是那个人离开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