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思故我在

　　道格躺在阴暗破旧公寓的硬板床上，在脑中翻阅自己的合约，居然意外的合理，警局那边也打点好一切，没有什么黑心的需求，只是有些疑点需要再和合约持有者——维达·默多克确认。
　　随后回顾起自己签约时的影像试图弄懂究竟发生了什么，自己的一切行为就是十分正常，跟以前没什么两样，但就是很奇怪，为什么那时候的他会接受改造？于是他将感官神经牵入到影像中，以第一视角重温当时的场景——
　　“快醒醒，有人找你。”
　　一片黑暗中他被米歇尔叫醒，等他眼前完全聚焦就看见维达坐在桌子的对面，桌上已经摆好合约。
　　而那时的道格看着她的脸，一时间愣住。
　　“道格。”她叫道他的名字，“非常感谢你在上次的警方行动中救了我，之后我也了解了你的不幸遭遇，所以我有一份待遇不错的工作合约想邀请你加入，希望你愿意听我说完。”
　　年轻的大小姐说着十分官方的话，道格先是环顾了四周，发现餐厅大门上锁只剩下他们两个，再表示愿意听下去。
　　她将合约推到道格面前，继续说道：“这份工作跟天使集团没有关系，需要你绝对保密，你并不隶属于任何公司，只对我一人负责，但我们的关系是秘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们的联系。同时我将会使用一项从未公开的技术对你进行全身改造，你的身体将完全由可进化的机械组成，除了心脏和大脑，但这两个部位也会和机械躯体连接进行优化。”
　　“天使集团里未公开的技术……就跟你的存在一样未公开吗？”道格突然这样问道，要不是这个任务人名后面跟着“默多克”这个独一无二的姓氏，他压根就不知道这人是谁，所以他推断影像里的自己应该是进行了一波大胆的猜测。
　　维达歪着脑袋看着他的眼睛，脸上露出有些阴暗的微笑：“你之后的存在将会比我更加隐秘，你还是那个道格，只是没人知道你身体的秘密，在界定的范围做什么没人会管你，像一只幽灵一样游荡在城市边缘。”
　　“界定的范围是什么？”
　　面对这个问题，她傲气地抬起下巴，似乎很享受这种让人听话的时候：“任何事情我优先，你第二，受命于我听命于我，无论做什么都要藏好我们的秘密。”
　　道格耸了耸肩：“这就是卖身契吧。”
　　“买你的价格就是让你的上司给你开带基础薪外派记录而不是任由警局把你变成左迁荒漠的乡村警察，再送你辆新车，这很划算吧。”
　　好吧，看来进入武装部队的梦是彻底破碎了。道格明白了一切。
　　“那你到底想我为你做什么呢？”
　　维达现出严肃的面孔，正声道：“我要你做的相当于是我的私人保镖，同时教我你作为肉体凡身却能在警局成为最高序位之一的所有战斗技能以及一些必备的素质，然后全方位守护的生活，为我做事，辅助我达成最终目的。”
　　“好吧，大小姐，那你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呢？”面对这样一个十几岁的孩子，道格感觉这份工作大部分时间都会在当保姆身上。
　　“你同意入伙之后时候到了我就会告诉你。”维达敲了敲桌上的合约。
　　道格摊摊手，拿起笔：“好吧，除了你提到的上述福利，你本人还有另一份薪水给我吗？”
　　“没有。”
　　“只是警局基础薪会让我本不富裕的生活雪上加霜。”
　　维达撅了撅嘴：“我的零花钱受到严格管控，要是经济自由的话，我也愿意多给你点。”
　　很奇怪，天使集团内部到底是有什么内情……
　　“不过作为报酬……”维达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向前将下巴撑在桌子上——
　　“你想复仇吗？”
　　“什么？”道格被这句话问的一怔。
　　“布莱登组长，一位英勇的战士。”维达后仰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在胸前，翘起二郎腿恢复了以往的傲气。
　　道格坐正身子，回应着标准答案：“身为警察，我非常理解有所牺牲是常规现象，我也不会因为工作上的遭遇对上司和背后的支持者有任何负面印象。”
　　“Dougisagooddog——”维达念出道格在HCPD档案评语里的第一句话，“至少也搞清楚你的兄弟为何而死的不是吗？这也是我要做的事情。不过你也真的是，兄弟情谊都无法唤醒你仅存的斗志，但是希望你能把这份忠诚带到日后和我的合作中，别服务错人了。”
　　道格沉思片刻，随后拿起笔在电子屏幕上签下合约：“好吧，我接受这份工作，附加条件是弄清楚有关布莱登死亡的一切，暂时没有复仇的想法。”
　　“随你，现在马上进行改造。”维达收下合约，二人从餐厅后门离开，坐上细川太一停在外面的车，向中心医院驶去。
　　道格跟着他们一直到中心医院平常无人进入的最顶层来到细川自己的办公室，这里内部空间很大，设备精巧又齐全，仿佛在这也可以隐秘地给不少上层人士看病。
　　道格坐上改造椅，旁边升起另一个台子，上面躺着一副全新但不知道是由什么金属构成的机械躯体。
　　“呼……”道格深呼吸一口气，看上去有些紧张，结果一抬头就发现维达紧紧地盯着他，似乎比他更紧张。
　　道格看着她眼眸里倒映的自己，想要在最后一刻努力记住自己原本的模样，她也发现道格在看着她，笑着问道：“怎么了？”
　　“我以前，一直都不愿意接受改造。”影像里的道格不知怎得，看着维达的脸便倾诉了一切，“因为四战前的一些原因，我就想要维持自己最初的模样，但又因为全是肉体，我不能晋升特务A组，即便如此，我还是没有装过义体。”
　　道格顿了顿，问道：“你觉得，改造之后的人类真的还能算人吗？改造之后的人类和机器人有什么区别？在我今天彻底地改造之后，我的灵魂和精神还存在于世上吗？”
　　维达认真地看着他，眼里流转着复杂的情感，似乎是在思考什么，最后她伸手用食指戳着道格的脑门说道——
　　“我思故我在——”
　　“咻——”
　　道格从第一人称影像中弹出，接下来就是他被上了麻醉影像就断开了，然后进行了整整一周的大改造，到现在恢复意识。
　　道格站起来，走到卫生间发霉的镜前审视着自己模糊的样貌，金属的躯体还稍显瘦弱，但貌似日后还能进行更新重装，头部跟也只是会让人感觉换了个头盔，穿上衣服把身体遮住就没什么疑点——我还是活生生的人，对吧？他这样问自己。
　　他也没有回答自己，只是一阵沉默。
　　他伸手，触碰着自己在镜中映出的脑门，脑海中再次响起影像最后维达对他说的那句话——
　　我思故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