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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你不可能是罗飒！！！”
克莱伯直达疯狂的话语，立刻让罗莎三人面面相觑。
这话出自其他人也就罢了，偏偏说出这句话的，是亲自参与了罗飒最后一战的克莱伯。
向废土的居民们传达战斗的结果，还有罗飒已死的消息的，都不是别人，正是她们眼前这位几近癫狂的中年男人。
“唉？！罗莎难道就是……”
林心洁立刻一阵狂喜，只差冲上来直接质问罗莎本人了。
好在她也看出现在不是那个气氛，只得躲在赫莉背后，不敢上前。
“罗飒还活着……？在罪都？怎么可能？！”
赫莉甚至比罗莎先一步暴起，从被褥里跳出来，与克莱伯对峙。
谁知克莱伯却惊恐地望向赫莉，堂堂传奇调查员，竟踉跄着往后一倒，满脸慌张地坐回了椅子上。
他抓着椅背的惊恐表情，让赫莉愕然地停下了脚步。
随即，克莱伯抓狂地抓起头发，嘶吼到：
“你们根本不懂！！！进化者的能力到底意味着什么……十三区不可能有人是他的对手！！！没有人！！！”
“在他面前，我们和路边的石子没什么区别！！！”
“安静点，克莱伯。”
罗莎不满地插了一句话。
可此时的克莱伯哪里还顾得上她？曾不可一世的傲人传奇，只能坐在座位上，抱着脑袋，哀嚎。
罗莎见状，不由得皱起眉头。
她走到行军床另一侧，甩着手里的拐杖，猛地一敲行军床的边缘，而后把拐杖抵在薇拉的脑门上。
金属和硬物撞击，发出的清脆响声，让克莱伯目光为止一滞。
他缓缓看向行军床上，一动不动的蓝发少女，倒吸一口凉气，整个帐篷里只剩下他嘈杂浓重的喘息声。
过了好一会，克莱伯才放下仍颤抖的双手，颓然靠着椅背。
他瞥了一眼罗莎，再度变得浑浊的眼球里，倒映着的猩红身影，成了空洞的目光中，为数不多的光芒。
“你……还真是冷静啊。确实……罗飒一直都是如此……理智。”
克莱伯喉咙里挤出的声音，已经沙哑得难以分辨。
“也不是一直，是加入合金之后才开始的。”
见他算是冷静下来，罗莎才收回拐杖，往地上一杵，轻描淡写地回答。
克莱伯沉吟片刻，伸手解开神父服的扣子，把手伸进怀里。
摸索一阵后，他就从怀中拿出一本早已褪色泛黄的漫画，摆在床尾。
漫画封面上，印着一白一黑两名穿着华丽，十指相扣的少女，两名少女一同举起空着的手，指向二维世界的‘上’方。
在她们指尖，已经被摩擦得泛白的彩色封页，可爱的字体标识着书籍的名字——《魔法少女百年祭》。
克莱伯盯着这本漫画，不用罗莎多问什么，就自顾自地开口了。
“我们和……罗飒、我们最后的那场战斗，从一开始就没有悬念。”
“除了我以外，没有人能挡住他超过两秒。一伸手，一眨眼，几个高级的进化者就当场被身体里突然出现的锐器洞穿……”
“简直就是一场屠杀……别说进化者了，就算是现在的魔女，恐怕也无法与罗飒正面抗衡。”
“但是……”
克莱伯抬起头，与目不转睛的罗莎对视。
“……他也没打算继续活下去，一直不闪不避，寸步不动。”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调查员们，一个个死在他手底下……直到我终于抓到机会，拉近距离……最终还是碰到了他。”
说着，克莱伯褪去神父的外衣，露出只穿着一件背心的内衬。
在宽大的神父服下，克莱伯只穿着一件背心，看似魁梧壮硕的身躯，竟已经不剩下几分人样。
从锁骨往下、胸肌和腹部直到小腹下方，外露的‘肌肤’几乎都被规整的银色机械覆盖。
罗莎第一次借着正面的灯光仔细观察，她这才发现，克莱伯脖颈处，整体呈现不太自然的白色。
从他的脖颈到后脑勺，能稍微看见一条并不明显的缝隙。
“这是……罪都的技术吗？”
林心洁的好奇心，让她得以战胜羞耻和害怕，小心翼翼地凑上前来。
“啊……罪都人把濒死的我和罗飒，都带了回去。但从战斗结束之后，我再也没见到过他。”
克莱伯断断续续的话语，和沉着的面庞，让罗莎明白，他没有说谎的心情。
他把衣服穿回去，抬起浑浊的眼球，扫过三人。
“罗飒……伤得比我轻，他不可能死。除非……是罪都下的手。”
“你这话可说不通。”
赫莉嘟囔着挠挠头。
“如果罪都想解决掉罗飒，肯定会连你一起收拾掉，不是吗？干嘛还留着你？”
“赫莉，你先闭嘴。”
罗莎‘微笑’着打断了赫莉继续询问。
然而，她渗人的笑容实在难以称得上美丽。吓得赫莉竖起尾巴，毛发绽开，一溜烟绕过身旁的林心洁，缩回行军床上，裹紧被褥。
赶走了脑子不好使的调查员，罗莎长叹一声。
克莱伯不擅长谍报之类的工作，甚至可以说是门外汉，他也没有撒谎的必要。
结合他口中的情报，罗莎这次蹊跷的‘重生’也终于有迹可循了。
比如，‘罗飒’其实根本没死，而是在罪都呆了近50年，因为背叛或者别的因素惨死，之后在列车博物馆作为魔女重生……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罗莎会在自己‘死后’近50年，才重生成人们口中的魔女。
也或许，罗莎其实只是某个实验的产物，实际上和林心洁一样，不过是个人造魔女的失败品。
罪都……还是罪都。
一切情报，都指向罪都——那个罗莎30年人生都未曾踏足过的，人类最后的乐土。
但现在嘛……就先把放弃那些哲学的讨论。
罗莎眼珠一转，清了清嗓子。
她装模作样地伸手，优雅地行了个提裙礼，咧嘴笑道：
“还请你不要误会了。我叫罗莎，如你所见，只是个魔女。爱好是揭开别人内心的伤口，然后欣赏他们沉浸在过往时的丑态。”
“你……”
克莱伯张了张嘴，又苦涩一笑，把后面的话全部咽了回去。
罗莎之前说出了只有克莱伯和她才知道的话，至于其他知道这些话的人，全都已经命丧黄泉。
再怎么说，克莱伯也不可能被这么简单的谎话，随口糊弄过去，但他还是选择了不再多嘴。
就算……她就是罗飒，又能怎么样呢？
如果她想报仇，想让自己失去一切，那身为魔女的她，有的是办法。
如果罗莎不想，他又何必再追问罗莎的目的？
他自嘲一笑，一直紧绷着神经放松下来，撑着膝盖，吃力地站起来。
“罗莎阁下，我这个失败的男人的过往，不知道能否让你满足？”
“你倒不用这么拐弯抹角，我们已经说好了。”
罗莎甩着拐杖，小步从克莱伯身旁走过。
走到他身侧时，罗莎抬起头，冷笑着望着他，望着这位曾位列传奇的统治者。
“想索求帮助，就需要有所付出。你已经知道了我的事情，还依旧想要得到我的帮助，想必你也准备好付出相应的代价了吧？”
“这是自然……你想要什么？”克莱伯毫不犹豫地回应。
“魔女教会、罪都、龙都、管理员……哪怕是无人区之内。”
罗莎一个一个数出活跃在废土的组织，一边走到赫莉和林心洁面前，才转过身。
她双手握住拐杖顶端，傲然立于克莱伯面前。
“所有打算拿薇拉这样的孩子做实验的家伙，精确到每个人，越详细越好，你知道多少，告诉我多少。”
她平静的语气，让克莱伯仿若回到了合金尚存的时光。
眼前的少女，似乎依旧是那个人。
曾孤身一人，撕碎了笼罩人类的亘古不变的长夜；曾不顾一切，立志踏平一切不公和压迫的男人。
传奇中的传奇，调查员的顶点。
果然是他。
克莱伯俯身抓起床尾的漫画，凝视着封面上，看似柔弱的少女们。
“魔女这一称呼，来自管理员调查团。”
“管理员最初就执意想要从合金抢走‘永世的魔女’。50年前，也是管理员第一个开始公开抓捕、研究魔女……据说，他们手上有针对魔女的技术。”
“管理员调查团的团长，贝奇，也是我们的……我的老对手。那个老女人取了这个名字，我其实不怎么喜欢。”
说着，克莱伯上前两步，把漫画递到罗莎身前。
罗莎微微皱起眉头，眼神扫过《魔法少女百年祭》的封面，没有第一时间伸手去接。
这本漫画，是她在合金的战友的遗物，但……她连战友的名字都快要记不起来了。
克莱伯也许看穿了她的犹豫，硬是把漫画摁在罗莎的手臂上。
他伸出空着的左手，用食指和无名指，指向自己的眉间，然后握拳，用力锤到自己的心口。
最后，他郑重的再指向罗莎。
赫莉也清晰地看见了克莱伯的动作，她瘪瘪嘴，转过头去。
那是调查员们静默行动时的通用手势，罗莎和赫莉也用过。
手势分别是‘我’，‘留守’和‘交给你’。
在调查员们的战场上，这个手势组合相当常见，意思也很简单。
我的命，就交给你了。
罗莎一怔，她这才明白，克莱伯并不是不相信自己是‘罗飒’。
他不愿意相信的，是罗飒已经死了这件事。
事到如今，她还能说什么呢……罗莎叹息着，从他手里接过的漫画。
克莱伯见状，安心地闭上眼睛，向罗莎娓娓道来。
“罗莎阁下，曾经，十三区上，一位传说的离去，让所有人都失去了希望……我并不是在为自己的失败辩解，只是想让你知道。”
“怪异、传奇中的传奇，魔女和魔法少女……罗莎阁下，废土上的所有居民，迄今为止，都活在这些传说的阴影之下。”
“我没有资格许愿，但……我清楚，你能改变这样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