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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可能是林心洁，别开玩笑了……雪瑞。”
罗莎冰冷的声音，不断在空旷的公寓大厅回荡。
‘雪瑞’没有回话，她平静地背着手，低着头望着地面。
“等一下，罗莎，你到底想说什么？她怎么看不都是林心洁吗？”
赫莉完全不明白罗莎的目的，只能悄悄凑到她旁边，满脸疑惑地问。
“你当然不明白……”
罗莎叹息一声。
她现在确信，从这双眼睛附身自己开始，自己眼中看到的‘怪异’，就和赫莉眼中的怪异，不是同一种东西。
她举起拐杖，指了指周围的街景和街道。
“这里至少是60年前，战争还未爆发时的卡森市。林心洁是在我死了之后，才出生的年轻人，她就不可能知道60年前的卡森市是什么样子。”
如果幕后黑手真的是林心洁，那她是不可能知道雪瑞的办公室在三楼。
也不可能知道诸如她曾经的队友的往事，诸如苏菲喜欢咖啡之类的细节。
罗莎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往事，知道这件事，而且还活着的人，早就死在了往年的战争里。
就连林止水也是……那个男人，也是因为立场背道而驰，想要从她手里夺走雪瑞，被她亲手杀死的。
能知道这些事的，一定是当年在卡森市居住，并且和罗莎、和银辉佣兵团、和林止水，甚至雪瑞都走得很近的人。
并且活了下来，一直到现在、或者和她一样死而复生的‘魔女’。
眼前的‘雪瑞’，是人造魔女，从怪异的口中也确认的了这件事情，而且，她确实身负进化者的身体素质。
所以，她绝不是什么死而复生，以为自己是进化者的魔女。
而是从久远的过去，一直苟延残喘至今，并且十分熟悉罗莎的人。
“哈，没想到……还是逃不过你的‘眼睛’，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雪瑞’神色黯然地退后了两步。
“林心洁不知道无人区的状况，不知道禁区，也不知道我过去的队友的事情。甚至连进化者的力量都不太会用，那她必然不可能是制造出这‘幻境’的人。”
“况且，如果真的是林心洁，她也没必要把对我来说是友军的赫莉，特地送过来。你为了拖延时间，把我困在这里，必须尽量还原我记忆中的卡森市，但这也是你的败笔。”
罗莎举起拐杖，直直地指向她的面庞。
“在无人区，出现什么我都不会惊讶……你只不过是过往的亡灵。”
她轻轻晃着手里的拐杖，又继续说道：
“无论如何，在向我展露恶意的瞬间，你就该做好战斗准备了。”
听到罗莎的宣言，赫莉眉头紧锁，横过步子，立刻侧身护在罗莎面前。
罗莎皱起眉头，挥起拐杖，拦在赫莉身前。
“让开，赫莉，这是我的问题。”
赫莉不明所以地回过头。
奈何罗莎根本没打算给她解释，只是径直地望着前方，望着‘雪瑞’，她也只能无可奈何地退开。
“我只是不明白，雪瑞，你为什么要说谎。”
“说谎……呵，也是啊，你不明白，你一直都不明白。罗飒……人类之间，绝不可能只有爱意啊。”
她眼中的，是恨。
恨，怀恨，恨之入骨。
那份恨意与罗莎曾见过的、战场上的恐惧和憎恨，如出一辙。
她早就想象出谁会如此憎恨自己，谁能跨越无数年的时日，仍对她抱有此等怨恨。
又有谁能模仿雪瑞，模仿得如此惟妙惟肖，恰如其分。
除了她本人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人，会对‘罗飒’抱有此等恶意。
谁又会想把她困在‘庭院’，永远把她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
罗莎早就一清二楚。
她只是，不希望这份稍纵即逝的温暖，变成谎言。
罗莎无法接受这谎言。
“我已经，不是你认识的罗飒了，你也不是我认识的‘雪瑞’。你和我，都只不过是过往的亡灵罢了。”
罗莎张开嘴，平静地叙述着事实。
这一声答案，却让‘雪瑞’阴沉的脸如释重负。
“唉……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地不留情面啊……不愿接受谎言的你，果然……很讨厌。”
她微不可查地叹息一声，随即嗤笑着摇摇头。
“呵……留给你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你们就自己选吧，是和怪异们一起在这里好好休息，还是……去面对外面那残酷的世界。”
仿佛为了印证‘雪瑞’的话语，冰冷的阳光逐渐斜下。
现在可没有闲工夫在乎对方的外表，太阳，已经要落山了。
夕阳的余晖温柔地包裹着数十年前的城市，印在罗莎脑海里的时光，也一并被她抛却。
罗莎很冷静，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冷静。因为，如果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可能就无法继续思考下去。
眼前的，只是曾和她一起度过短暂时光的少女的亡魂。
雪瑞正是‘永世的魔女’。
亲手了解了她的性命的自己……自然会被她的亡魂怨恨，也自然会被她的亡魂所渴求。
人造魔女，不过是用她的遗物，企图重新创造出新的‘工具’，来让人类度过眼前的难关。
如此说来，可能连罗莎自己，都只不过是那本早就被她翻烂的漫画，那本雪瑞的遗物，《魔法少女百年祭》留下的残渣罢了。
自己也是过往的幽灵，被魔女奇特的力量聚集起来的信息，合在一起组成的‘亡灵’。
但罗莎不打算止步不前。
罗莎现在的生命，属于魔女的力量……还有她无数的记忆，也都是曾经她，留给自己的、无与伦比的宝物。
她能不允许这些东西从世界上消失。
所以她要活下去。
“……抱歉，雪瑞。”
罗莎再次握紧拐杖，轻轻戳在公寓楼老旧的瓷砖上。
“变身。”
清脆的声响，和她的话语一同，回荡在空旷的街道，无人的街道，孤独的街道。
悠远的日光，已经快要没入恒久的黑暗。
那一瞬间，喷发的红雾，如节日庆典的烟火一般，淹没了整座城市。
铺天盖地的红雾中，赫莉呆愣在原地，观赏着这片绝丽的美景，观赏着身边那位美丽绝伦的身影。
她的短发发随着红雾一同飘扬，在轻柔的微风包裹下，化为绚丽的长发，她炙热如火的衣装，仿若褪色一般，被漆黑的墨染黑。
她的目光所及，红雾随之弥漫，一切冰消雪融。
红雾霎时间触及了天空，粉碎了那仿若虚幻的夜景，最后一抹夕阳，随着无穷的崩裂之声，传入耳膜。
过往的亡灵，在她的注视下，凄惨地笑着，张开双臂，坦然地迎接着即将到来的终末。
罗莎闭上眼睛，红雾霎时间烟消云散。
她和赫莉又回到了空旷破旧的村庄中，一切仿佛都没有发生，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别了，我久远的‘仇敌’。
罗莎叹息一声。
“噫呀————！！！”
“噫啊啊啊————！！！”
然而，世界并没留给她片刻的宁静，两声慌张又刺耳的叫喊，立刻把她和懵懂的赫莉拉回现实。
破旧如无物的木屋中，林心洁正瑟瑟发抖地抱紧行军床，两条腿死命在地上抽动，誓死要远离木屋一脚的‘怪物’。
而那只古怪的蜘蛛橘猫，则依旧保持了那肥硕滑稽，又有点恐怖的外形，疯狂地往木屋角落钻，一刻也不想和面前的‘怪物’待在一起。
赫莉呆呆地扫视了一圈周围，良久，她才长舒一口气。
“结……结束了吗？”
“大概吧。”
罗莎轻巧地抬起手拐杖，一把扔给正呆愣在原地的赫莉，然后向林心洁走去。
林心洁一看到罗莎，紧张就马上被她跑到九霄云外，她安心地笑起来。
“啊……太好了！你们没事……”
罗莎可不管这些，她一把揪住林心洁的脸颊，狠狠地掐起来。
“林——心——洁——！！！你要是早一点把你知道的那些秘密说出来，事情根本就就不会这么麻烦！！！你知道你害我们遇到了什么妖魔鬼怪吗？！！！”
“呜呜——啊——啊——”
肆意蹂躏她那张可爱的脸蛋，罗莎差点就要笑出声。
林心洁那害怕又慌张、又因为有些痛，而泪眼婆娑的表情，实在让罗莎十分满足。
搓了她的脸蛋好一会，罗莎才松开手指，揉了揉她的脸颊。
一边揉，林心洁一边含糊不清地说着。
“对……对不起！！！”
趁着她陷入愧疚的期间，罗莎毫不犹豫地伸手，一把扯下她白大褂和衬衫的左肩。
随着显眼的缝合痕迹映入眼帘，罗莎暂时松了口气。
林心洁的脸蛋却一下变得通红，她慌慌张张地拉回衣肩，慌忙从地上爬起来。
“等会……所以你们谁来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人到底是谁？雪瑞不是罗莎的女朋友吗？但我怎么看都只是林心洁本人啊？！”
赫莉抓狂地挠着头。
真亏得她什么都不知道，还是老老实实地闭嘴了啊。
“啊……这个，人造的魔女，实际上是借助‘永世的魔女’的遗物，让普通人获得魔女力量的方法……罗莎只是因为那双遗物眼睛，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吧？”
为了掩饰脸上的红晕，林心洁赶忙笑着解释起来。
“我……其实并不能控制魔女的魔力。逸散出去的魔力，因为接触了无人区和禁区，所以才形成了不受我控制的‘庭院’吧。”
“那无人区里的那个林心洁又是怎么回事？！”
赫莉只觉得自己的大脑有点不太够用了。
“当然是怪异啊，不然还能是什么？在无人区，这类亡魂不是很常见吗？”
罗莎一把从赫莉手里抢回拐杖，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
“你真的是传奇吗？不是假装出来的杂鱼吗？”
“……那什么，其实我在调查团主要负责对付其他进化者。不过这种亡魂，还可以附身在人类身上吗？”
赫莉不解地挠着头。
“林心洁是人造的魔女，林止水不是附身在林心洁的身体上出现了吗？你不是还和他聊天了吗？那雪瑞借助林心洁的身体，也没什么奇怪的吧？无人区出现什么状况都不稀奇，你还是不要考虑太多。”
“唉？是用我的身体吗？”
林心洁慌张地检查起自己的身体，上看下看。
随后，她脸上霎时间变得通红。
罗莎尴尬地别过脸，装出满不在乎地神情，摆摆手。
“等天亮了，我们再出发吧。我们轮流守夜，我负责前半夜。另外，我做了饭，饿的话就自己吃吧。”
说着，她就加快脚步，从木屋里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