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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异之主。
从这只体态怪异的猫口中听到这词汇，罗莎的第一反应，无疑是感到可笑。
她可不希望这些怪异存在，更不想要它们像现在一样，跑到自己面前来，彰显存在感，更是恨不得把怪异一个不留地从世界上抹去。
但罗莎依旧保持着最基本的冷静，她微不可查地抬起头颅，如聊家常一般毫不在乎地说：
“说什么怪异之主……如果我真的是什么怪异之主，那你们现在，未来永远，都不要再出现，给我彻底从世界上消失。”
冰冷的话语从她嘴里蹦出来的一刻，连罗莎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议。
“这……恕难从命，罗莎大人。如果是更具体的命令，我等自然赴汤蹈火。但想要我们从世界上消失，您就必须亲执行……”
面对罗莎冰冷的语气，蜘蛛猫的脸上稍显难堪。
“等您真的不再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自然会消失，就算您不愿意……”
“开什么玩笑……”
赫莉死死地咬着牙。
“赫莉，你冷静点。”
实在看不下去，罗莎推了推她的肩膀。
这一下可点燃了她的不甘。
“我怎么冷静！这小孩过家家一样的说辞！我根本……！！”
“你冷静点！！！”
罗莎皱起眉头，抓着她的双肩，直视着她空洞虚无的眼瞳。
赫莉说了一半的话，不得已咽了回去。
她张大了嘴，无力和悲切几乎已经布满了她的脸庞。
可无论她如何否认，现实都犹如枷锁一般缠绕着她的身躯。
失去了一切动力似的，赫莉脱力地倒在罗莎怀里，抓紧罗莎的衣袖，哭诉着。
“我可不是为了长命百岁，浑浑噩噩度日才活着的啊！！！”
如果没有怪异，她要去向谁讨回自己逝去的队友的仇恨？
如果没有怪异，她又要让人类们和什么对抗？
没有敌人，没有危机，那就没有英雄，更不需要什么‘魔法少女’。
复仇、大义、生存，那就是赫莉生命的全部，不过都是由面前这只猫一样的东西组成的。
怪异必须是敌人，必须作为人类的敌人存在。
罗莎也确实不允许，也无法接受怪异不是敌人。
但她胸腔里这份对怪异的仇恨……对敌人的渴望和憎恨，不正是支撑‘怪异’存在的理由吗？
如果这就是世界现在的构造，她们的目的也就明了了。
“赫莉，你听好了。”
罗莎扶起赫莉脱力的身躯，捧起赫莉那几乎就要放声痛哭的脸。
她压低了声音说道：
“我们被使命抛弃，不得已了却仇恨……换来的力量，如果能让人类不再需要考虑明天能不能醒来，再度回到文明的天空下，那我们也不再需要什么怪异。”
“这就是我们的‘复仇’。”
罗莎第一次庆幸，自己现在的声音是如此温和。
在她那稚嫩又温柔的声音下，赫莉那几近崩溃的扭曲脸庞，顿时拨云见日一般舒展开来。
茶色的眼瞳里，挥之不去的绝望顷刻间散去。
“罗莎……你果然是……嗯，我没事了，我们……必须得在太阳下山之前离开……不然就会被困在这里数十年……”
赫莉的喃喃细语，在罗莎耳边飘过。
需要在紧急时刻安慰队友，对罗莎来说，也是久违的‘工作’了。
她扶着赫莉站起身，又看向一直一言不发，匍匐在地的蜘蛛猫。
“你说林心洁她图谋不轨，你知道她有什么目的吗？”
一说起这话题，蜘蛛猫就愤恨得握‘拳’。
“当然知道！罗莎大人！那个女人一直在用她们的技术，从无人区捕获我等，送到我们去不了的地方……据一些同胞所说，它们都被关押在实验室里，供他们研究！她可是十恶不赦的女人！！！可别被她骗了！！！”
原来如此，罗莎摸着下巴。
对人类来说，也算不上什么十恶不赦……但这幻境……这处庭院，又到底是谁创造的？
“喂，橘猫。”
“是！大人！”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这……难道不是罗莎大人您的庭院吗？”
蜘蛛猫的脸上也转化出人性化的疑惑。
它也不知道吗？这么说来……
罗莎转过头，望向公寓楼外，那栋三楼的建筑。
‘庭院’。
林心洁、林止水和这只猫，都不停地用这个词汇称呼这片奇异的空间。
如果这指的是魔女创造出来的，魔女理想中的世界，那罗莎创造的世界绝不会在卡森市，她奉若至宝的回忆，不在这里。
更何况，魔女自己创造的庭院，怎么会影响自己的精神？
再仔细想想，有谁知道自己死去的旧友名叫雪瑞，在卡森市当治安总长？
罗莎只在小屋里说过一次而已，而赫莉是罗莎大变活人变出来的猫娘。
罪魁祸首的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从罗莎死而复生，和林心洁相遇开始，罗莎就对她的来历保持怀疑。
林心洁研究的不是无人区遗物和进化者，而是‘怪异’和‘魔女’。
其次，她本身应该不只是一个普通进化者，她逃离管理员调查团这件事，本身就能证明，她拥有不亚于传奇进化者的战斗经验和实力。
结合她对魔女的了解，和赫莉从自称‘林止水’的家伙那打听到的事情，可以确认，林心洁正是赫莉曾提到过的‘人造魔女’。
这么一想，罗莎也就理解她为何要一直说谎了。
不过，她的伪装过于肤浅了。
与其说是林心洁故意向自己等人隐瞒身份，倒不如说是为了保护自己。
但如果只是为了保护自己，她为什么不反对前往无人区？
换句话说，她想从无人区得到什么？
她望着街角的咖啡厅，望着尽管萧条衰败，却尽然有条的街道。
罗莎伸出食指，敲了敲自己脸上那硬得像水晶的眼瞳。
这么说……最大的嫌疑人，依然是‘雪瑞’。
“别躲了，出来吧。”
“哎呀，已经被发现了啊。”
从公寓楼死角，那穿着连帽衫茶发少女，踏着悠闲的步伐走入罗莎的视野。
罗莎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她真的老老实实地走出来了。
“噫啊！！！！好恶心啊！！！”
蜘蛛猫一见到‘她’，马上抬起自己那短小的八条腿，一溜烟地跑掉承重柱后方，躲在后面瑟瑟发抖。
罗莎皱起眉头，恨不得盯着眼前的‘雪瑞’，把她从头到尾看个通透。
雪瑞轻笑着，紧盯罗莎的双瞳，两手背在身后。
“怎么了？一副还没睡醒的可怕表情。”
“怎么可能……？！林心洁？！”
赫莉诧异的望着眼前的人。
在她眼中，眼前的人却是另外一幅模样，和她们一起逃离追捕的家伙。
“林心洁明明……”
“明明不久之前还在和你商量怎么把罗莎拉出庭院？”
‘雪瑞’眨了眨眼，接过了赫莉的话。
“当然是因为我不是林心洁，而是‘人造魔女’。你就当是双重人格就好了。”
赫莉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转头看见罗莎严肃的表情，就马上闭上了嘴。
罗莎转手握住拐杖中段，把拐杖横在身前。
“按照我的习惯，我会给你一个机会解释清楚。”
“只是一字一句地和你解释‘魔女’，实在太麻烦了，还是让你亲眼见识一下比较好。理论是实践的基础。”
‘雪瑞’轻笑一声。
说着，她忽然装模作样地摆摆手，无奈的说：
“啊，变成你女朋友的外表，可不是我的错。我也不是自己想才变成这样的，只是刚好和你的女朋友有些联系罢了……比如，你那双眼睛。”
‘雪瑞’指着罗莎那猩红的双瞳。
“类似那眼睛的、人体器官模样的遗物，正是没能变成魔女，遗散在世界各地的，魔女的‘遗物’。
“如果普通人类或者进化者，将它们移植到自己身体上，并承受住遗物的污染，就能制造出人造的魔女。林心洁和我……也是用同样的方法，所以，在庭院里，我才会是这模样。”
这副模样。
从林止水那打听到的情报里，曾说过的这副模样。
卡森市的治安总长，那位罗莎曾经的女友，被调查团称为‘永世的魔女’，身体和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最后死在了她怀里的雪瑞，是她的模样。
原来如此……怪不得啊，罗莎释然的长叹一声。
怪不得，在‘罗飒’死后，世界上才开始出现异变和‘魔女’。
怪不得，那最初联络自己，让自己去罪都的不知姓名的人，要称呼自己为‘永世的魔女’的后继者。
就算粉碎碎骨，她也依旧看着自己吗……
“我大概明白了，那你的目的呢？”
罗莎淡然地回应。
“嚯嚯，这倒是意料之外，那么，请先看看这个。”
没想到这么轻易地就说服了罗莎，‘雪瑞’破惊讶地点点头。
她伸出右手手掌，并在一起，一股不和谐的黯淡蓝光，从她的手指间延伸开来。
蜿蜒的蓝光只能尽力凝聚成线条，刚刚离开身体不到一米，蓝光就如完全枯萎的植物一样，顷刻间粉碎，消失。
“如你所见，人造魔女实际上无法完全掌握魔女和进化者力量。这样的‘庭院’，只不过是魔力自己涌出来，然后自己形成的吧。”
她收回手，背着在身后，欢快地单脚跳了几步。
“所以，调查团只能把人造魔女当做献给无人区的祭品……一个个丢进这深不见底的禁区，给那些讨厌我们的怪异，当做发泄的工具……为了对抗他们，我和林心洁，在寻找同伴。”
“那你为什么还要去管理员的驻地？！”
赫莉敏锐地捕捉到她话语中的漏洞。
“因为调查团找到了魔女的遗物，我们必须想办法回收。”
‘雪瑞’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那遗物呢？”
面对罗莎的疑问，‘雪瑞’并未第一时间回答。
她站定在原地，伸手拉下宽松的连帽衫的左衣肩。
问题的答案，也随着滑落的衣物，展现在两人眼前。
在她左肩处，一条触目惊心的缝合痕迹，贯穿了她的肩头和身躯，手法之粗糙，简直像是硬生生地把两个毫不相关的东西拼接在一起。
有了对比，罗莎才明显地看出，她的左臂和躯干的肤色，实际上有着不小的差别。
“林心洁出生时，天生就少了一条左臂。我们想到了计策，谎称这是实验，欺骗调查团把这只手臂移植到她的左手上……”
说着，‘雪瑞’抬起左手，轻轻一挥。
一如既往的炫目蓝光，如今被称作魔力的奇异物质，洒在她面前，化为一座崎岖蜿蜒的假山。
“怎么样？你满足吗？魔女真正的力量。如你所愿，是能轻而易举改变世界的力量。踏平调查团和无人区……还是成为一切的主宰，都不在话下，不过复活死人就不太现实了。”
‘雪瑞’凄惨地笑着，摇摇头。
“最后一个问题。”
罗莎目不转睛地盯着‘雪瑞’的动作。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自称是人造魔女的雪瑞，还有什么瞒着自己。
“为什么赫莉会在你的庭院里见到博士……见到林止水？你明明知道，为什么绝口不提这件事？你和‘林止水’，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怎么可能是林心洁，别开玩笑了……雪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