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维加拉斯

　　太阳逐渐西斜，金色的光线由黄铜色转变为浅桃色，向远方望去，荒野中升起黑压压的浓雾，城市的轮廓在地平线上缓缓出现。
　　马车行驶在行驶在乡间小路上，颠簸的路面让马车不断上下摇晃，马匹不断呼出白色的雾气朝着城市前进。
　　查尔斯蜷缩着身体躺在车厢的稻草上，一双毫无生气的眼睛看着眼前的稻絮在风中摇晃。
　　他已经失去思考的力气，即使眼前的乡间美色也不能触动分毫。
　　父母像家畜般被人装在猪车载送的背影—这幅景象深深地烙在了查尔斯的心中，久久无法释怀。母亲瘦弱的背影仿佛从风景中撕裂出来化为尖锥深深刺向脑髓，使他对目前的境遇和未来的命运不抱有任何兴趣。
　　“这是我住的城市，维加拉斯。”
　　怀恩开口，但查尔斯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将平铺在身下的稻草盖在身上。八岁的孩子正直最活泼调皮的时期，但查尔斯现在却像一朵路边枯萎的蔷薇，毫无生气。
　　怀恩牵着马绳，哼着诡异的小曲。
　　“城里主要是制作飞行机械的工厂，亚斯兰帝国的战斗机和空艇以及绝大部分枪械火炮的零件都在维加拉斯制造，居民基本都是在工厂工作的工人，说话粗鲁，没办法！太贫穷了，不过都是些信赖的人，即使受到上边的大人物的压力，也绝不会破坏伙伴之间的约定，这是我们目前生活最理想的地方。
　　“他们知道你的身份吗？”
　　“嗯？并不知道，我虽然是近卫师团副团长，但这只是在军队挂个名而已，我只是负责情报收集，直属陛下调遣。你知道，情报人员的身份越少人知道越好。”
　　“那你就没有掌握鄂尔多安叛乱的情报吗？”
　　“知道，在掌握情报的第一时间我就禀报了陛下。”
　　“那父王和母后为什么不逃！”
　　查尔斯的情绪逐渐激动，眼神直直的看着怀恩。
　　“查尔斯！你要知道！霍纳身为国王是不允许自己做出背叛帝国的行为。”
　　查尔斯一言不发。
　　城市已经近在眼前，一栋栋波浪形屋顶的工厂并列，屋顶上突出几根烟囱，缕缕煤烟从烟囱口飘向暗红色的天空，几架飞机形状的影子斜斜划过天际。
　　查尔斯抬头望向天空，看着飞机穿过云层留下的两道长长的尾迹，死寂的眼神重新焕发光彩。
　　“城郊有座飞机场，替新型飞机做测试飞行，或是对飞机进行检修，所以城里一年四季都有飞机在上空盘旋。查尔斯如果你想飞，我可以带你混进去，这里全是我的人脉。”
　　怀恩看着查尔斯开怀大笑。
　　“你想飞吧？不用客气，一直飞到天空尽头！”
　　听到这句话，查尔斯那双映着父母背影的视网膜上隐约看到了飞在维加拉斯上空的飞机影子，然而只是一瞬间便消散而去。
　　荒野和城市的分界线十分模糊，周围并没有城墙的环绕。
　　沿着公路继续前行，零星的石造建筑开始出现，路上的汽车和马车的身影也逐渐增加，陡峭的土路将接力棒交于平滑的泊油路，继续在红色的土地上铺沿。
　　不久查尔斯和怀恩来到工厂聚集的区域，在大门隐隐敞开的缝隙中，单座战斗机的机首反射着电灯泡的光芒，在机翼底下工作的维修人员手握电焊枪，尖端绽放出耀眼的火花。在不远处的空地上横躺着外壳已经生锈的轰炸机，野草从机体的缝隙中穿过，残忍的肢解着这架年迈的飞机。
　　工厂虽然老旧，但工厂中大型机器碰撞的声音犹如一颗强健心脏的跳动，依然迸发出惊人的活力。
　　查尔斯横扫着视线中的一切，眼前见到的多是浮筒的单座式战斗机，偶尔也会看见小型飞艇，带八个升力装置的中型飞艇以及水陆两栖战斗机等。
　　不久后，马车驶进了商业街，路上行人的装饰与在商店华丽的服装的色彩形成强烈反差，几乎都是灰色和土黄色的棉衣。小孩们身上的衣服也是打满补丁，有的提着水桶去汲水，有的背着如小山高的石灰，伙食在头顶上撑着一大束稻草摇摇晃晃地行走。
　　商业街的道路相当狭窄，一不小心就会撞上行走在路边的行人或撞到其他车辆，但怀恩仍以高超的技术驾驶着马车，穿梭在人群之间。
　　天空逐渐染上夜晚的色彩，点灯夫将手中的点火筒插在瓦斯灯的底座，街道两旁的黄色灯光开始绽放。马车转过一个十字路口，进入山坡上的住宅区，一栋栋砖瓦房紧密地排列在一起，路上的工匠们抬起沾满机油的脸庞，向着迎面而来的怀恩热切打着招呼。
　　“嗨！怀恩！法尔基里德城好玩吗？嗯？后边的那个孩子是谁？你在外边的私生子吗？”
　　“怀恩举起一只手对着他们挥了挥，说：”不是私生子！我明天再跟你们聊吧！这件事情有点复杂，总之我打算领养这个孩子。”
　　“哦，那你可真慷慨，不过也不错！你们家只有女儿，多一个儿子，想必以后的生活会热闹的多。”
　　“不是儿子你这个混蛋！行了别多嘴了，我得赶紧回家。”
　　怀恩抛下以好奇眼神看着查尔斯的居民，控制好马车的方向后转过头对着查尔斯说：“要是被其他人发现你的身份，那将会很麻烦。所以！查尔斯！为了你的安全，我必须给你换个名字。好吗？”
　　查尔斯沉默不语，怀恩举起左手轻轻地抚摸着查尔斯的头。
　　“我知道你不想，但因为这场革命，你已经失去了帝国第一皇子的身份，现在！查尔斯！你只是一个普通的小鬼，我们必须要忍耐，复仇的前提是要活下去！”
　　查尔斯保持沉默，很不情愿的点一下头。
　　“该叫什么名字呢？你大概也希望新的名字和原名有点关联吧！那就取名叫‘亚瑟·艾琳·查尔斯’吧！艾琳是我的妻子，在生下小女儿后不久就去世了。”
　　“嗯。”查尔斯冷冷的回答。
　　对查尔斯来说，现在他无论叫什么名字都无关竟要。在住宅区前的瓦斯灯光照耀下，查尔斯的眼中似乎依旧浮现着母亲瘦弱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