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地3

　　营地里的景象完全符合李烨的预期，就像很多年前的那种棚户区，或者是电视里经常看到的贫民窟。各类垃圾混同铁皮石块堆砌出一间间低矮的房屋，让这片充满着生活气息的土地显得五颜六色。一股臭水沟的味道若有若无地飘荡在营地内，以及偶尔闻到的便溺气味表示附近一定有个旱厕。
　　李烨跟在赵曦后面穿过这片建筑，有的建筑墙缝里还透出微弱的光。李烨不停地四处张望，好奇和新鲜感让他感到一丝激动的情绪。天空没有月亮也没有星光，依旧是一笼统的灰暗。没有虫鸣，没有犬吠，听到二人的脚步声，有人推开吱吱呀呀的门窥探着外面，这样的视线让李烨感到很不舒服。
　　这一片区域虽然看似杂乱，但并不肮脏，而且杂乱指的是各类房屋的建筑样式，没有哪两个是完全相同的。走在其中可以看出明显经过规划的样子，道路宽阔笔直，房屋也并不是密密匝匝鳞次栉比，十多间房为一组，每组之间留出刚够小汽车行驶的间距。李烨当然不觉得这里会有机动车通行的必要，他知道，这大概是防火的需要。
　　“进门时说的那个是你们的暗号吗？“李烨问。
　　“为什么这么想？“
　　因为不觉得你能脱口说出这样的句子——李烨当然不会这么说。
　　“我也说不好，就是这么觉得。“
　　赵曦压低声音说：“这是有外出权限的人才知道的暗号，意思是没危险。“
　　“都到大门口了能有什么危险呢？“
　　“有可能被作为人质劫持啊，被强迫骗开大门。“
　　“那有风险的时候会怎么说？“
　　“你问这个干嘛？“赵曦眯着眼问。
　　“就是好奇，如果是秘密的话就算了。“
　　二人沉默着又走了一小会儿，然后赵曦向下拉扯着李烨的衣服要他弯下腰来，接着用手拢住嘴凑到他耳边轻轻说：
　　“你千万别和别人说哈。如果自己是被胁迫的就回答‘天朗气清星闪烁‘，听到这个回答，里面的六个守卫就都会悄悄做好准备。接下来里面的人会继续问’一路回来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如果回答’一路太平‘，那就会先把你放进去，然后里面的人会瞧准机会制服你。如果回答’崎岖难行‘，这个意味着外面的人很危险，需要做好准备。一般来说会有两个人悄悄跑到门洞的另一边，打开那里的暗门直接把外面的人射死。如果回答’好运连连‘，或者是外面的人太多了，那里面就会以去取钥匙为借口，让外面的人等一下。然后去叫人过来帮忙。”
　　“前两种情况还好，那最后一个在外面扣为人质的人岂不是很危险？在敌人被偷袭的时候说不定也要死。”
　　“是啊，这是最后手段了。准备好之后里面会说‘离门远点，我要开门了‘这时候门洞里的所有射击口会一起射箭，你唯一能做的就是跑到角落里蹲下。”
　　“如果射中自己人呢？”
　　“那就是你倒霉了呗。”
　　李烨沉默了。
　　“哎呀，你那是什么表情，这种情况从没出现过。既然都叫人过来骗开门了，肯定是要对方放松警惕，一次安排好多人过来只会有反效果。只要人数不是很多，要么在门外被射杀，要么骗进来被制服，能担任正门守卫的可都是个顶个的好手。”
　　“嗯，”李烨点点头，说：“就这两种情况？”
　　“其实还有一种。在一开始的时候直接回答‘庸庸碌碌没收获‘。”
　　“这代表什么意思？”
　　“代表极度危险，不要放这人进去，不要在意我，甚至可以连我一起杀掉。“
　　李烨心情有些复杂，他说：“如果不小心说错了呢？“
　　“哈哈哈，这种话有谁会说错吗？不过里面的人一般会再追问一句’一点收获没有吗？‘如果发现说错了，那这是最后的更正机会。”
　　李烨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两人沉默着向前走。
　　李烨能清楚感受到赵曦对这份尴尬的沉默有点不自在，她现在一定在拼命寻找话题吧。
　　“是那里吗？“转过一个街角后李烨指着一幢漆黑的建筑问，其中有一扇窗发出了柔和的光。
　　“没错，走这边。“赵曦给了一个肯定的答案，然后带着李烨走向建筑的入口。
　　这是一幢三层的房子，就算在李烨那个时代也算是有点历史的建筑了，现在天色很黑看不明朗，但应该是个什么厂子的办公楼。
　　建筑被铁栅栏隔开了，这不是那种自制的粗糙栅栏，而是真正的围栏。围栏下种植着低矮的灌木，叶子稀稀拉拉的。
　　赵曦摇动一扇铁门，上面的挂锁和铁链哗啦哗啦响起，在这寂静的夜晚格外刺耳。
　　一扇门打开了，一个黑影出现在门口。赵曦冲那人挥了挥手说：“是我，赵曦，我找老师有点急事。“
　　那人披着件厚衣服为二人开了门，在营地大门处的对话在这里又几乎原样上演了一次。
　　这的确像是那种工厂的办公楼，如果楼梯平台的声控灯会亮的话李烨甚至会怀疑其实已经回到了自己所在的时空。
　　“老师，您睡了吗？”赵曦敲响了其中一扇门。
　　“谁啊。”声音疲倦，沙哑，但普通话说得挺好，不像赵曦他们多少都带点口音。
　　“我是赵曦，我捡了个科学家回来。”
　　“哦？”
　　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之后门打开了，室内的灯光倾泻出来。
　　眼前是一张苍老的脸，头发花白，皱纹满面，胡子拉碴，但邋遢的外表依旧难以掩饰读书人的气质。
　　“就是这位吗？”老师上下打量着李烨问道。
　　“爷爷您好，我叫李烨，是赵曦把我救回来的。”李烨微微鞠躬礼貌地说。
　　“先进来吧。”老师把二人让了进来。
　　房间挺大，以前应该是个办公室。几个书架上放满了大大小小的书籍和纸张，墙角堆放着拆开的家用电器和李烨叫不上名字的零件，一张宽大的办公桌横在窗前，上面亮着一盏煤油灯，这是真正的煤油灯，不是前哨站那里用玻璃罐自己做的那种。这让房间显得很是明亮，虽然依旧比不了自己家里客厅的LED灯，但这已经是李烨在这里见过的最亮的人造光源。
　　“请坐吧。“
　　老师搬了一个高凳子给李烨，自己则坐到书桌前的靠背椅上，赵曦拘谨地在李烨身后。
　　“你刚才说是赵曦救了你，那是怎么回事？“
　　“他当时躺在亡灵堆里挣扎，我正好捡了个瓶子，就在旁边的阴沟里装了些水把他给救了。“赵曦抢答。
　　“那你怎么会跑到亡灵堆里去呢？“
　　“他说他是从过去穿越过来的。“依旧在李烨回答前救被赵曦抢先了。
　　“穿越？你为何会认为自己是穿越者呢？“
　　“他说我们这里是末世，和他生活的时代完全不同。“
　　老师把目光转向赵曦，缓缓说道：“赵曦啊，你要不要去给客人倒杯水呢？“
　　“哈哈，不用了，他不渴。“
　　老师沉默地望着露出傻傻笑容的赵曦，面无表情。
　　“哦……“
　　赵曦悻悻走了出去。
　　等门关上之后老师才说：
　　“咱们继续。李烨是吧？能说一说你是怎么穿越的吗？”
　　李烨清了清嗓子，从“那天我放学回家”开始，讲述了碰到赵曦前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