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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剑。
听到这个名词、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虽然刚听到牛头人的口中说出圣剑这个名字时,我有一瞬间以为我的身份暴露了,不过思考了一会儿之后我又放弃了这个想法...再说暴露就暴露吧。反正我也没什么所谓。
而且正因为这是和萨尔兹光议会的事情...所以提到圣剑倒也不算特别古怪。
这个世界的圣剑,是由古代高等精灵的十四人议会与神明一同锻造的、专门用来打倒魔王——也就是打倒我的武器。它由十四人议会以远古的秘术铸造剑身,那之后由数位神明亲自将力量灌注在剑锋上...不但是世上最强的武器,也是唯一能够破除我的再生的利刃。从被创造出来的那一刻开始,就被封印在天选之地,只有被上天赐福的勇者才能将其拔出——然后那位勇者也将踏上讨伐我的冒险。
史实也的确如此。千年以前的激战里,那个勇者的确用它砍下了我的头颅...
不过话说回来,我好像的确没怎么了解过勇者在那之后的人生,也没了解过圣剑的下落。
“你继续说。”
“史书上不都记载,在讨伐了魔王之后,勇者隐姓埋名以普通人的身份生活下去、而圣剑也陪伴着勇者走完了一生嘛...”耶古舔了舔嘴唇,坐会沙发边上...表情看起来有一些窘迫,似乎还在斟酌用词。
“嗯。”我点点头,不懂装懂。
“所以一般的史学家都认为、圣剑应该是作为勇者及其子嗣一族的传家宝被继承下去,等待魔王苏醒的那一天再重出江湖才对。”
“嗯?嗯。”可我已经醒了。我装作心不在焉得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端到嘴边,等他继续说下去。
“但圣剑最近真的有重新现世的传闻了。”
噗——喝到一半的水因为情绪波动顺着口腔和鼻腔逆流,我狼狈得抹了把脸上水渍,深吸一口气缓了缓摆摆手示意他先暂停叙述。
该怎么说呢...不太意外。但是当真的听到的时候,还是会觉得挺曹丹的。
“嘿、我没开玩笑——贾哥你看这个。”
牛头人耶古似乎把我的失态当成了听到玩笑话的失笑呛到...他立刻扭了扭自己头上的大角,接着大角前端的半节开始变形、探出一个成像机的成像口放射出影像。于是很快、在我办公室的茶几上浮现出了一个暗绿色的窗口——那看起来像是某个廉价的网购网站的物品信息窗口,而此刻窗口上这赫然陈列着我们所谈论的那个东西。
圣剑————的一截。
断片。
“这啥?”
“圣剑。”见我似乎冷静下来在听他说话了,牛头人扬起头似乎有点奇怪得自豪了起来。对此,我相当无语得按了按太阳穴来维持思考。
“嗯。圣剑。”我说。“就这一段?”
“就这一段。”
“你能确定其真伪?这个网站看起来就很三流像是什么劣质论坛的都市传说版块。”我皱眉做出了怀疑的表情...实际上,我虽然没见过实物,但我千年前见过啊——所以在刚刚看见图像的瞬间我就明白了过来,这的确是真正的圣剑断片。话虽如此,再重复询问可不是在浪费时间,而是在试探对方的口风。
“首先,这不是都市传说网站,而是‘奥秘市集’的页面。”牛头人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这是只有被经过重重筛选才能成为会员的、面向顶流公司头目们的秘密拍卖网站...而且运营这个网站的人手段也及其高明,它运行至今已经快有三十年了,却还从没有哪个矩阵骇客入侵成功过它。”
“那么——这个网站就能保证拍卖的东西百分之百真实?”
耶古见我软硬都不吃,撇了撇嘴抱怀表情不太高兴。“那也不是。99.999999%吧。”
“那不还是有可能是假的吗?”
“关于这个...”牛头人又扭了扭自己的大角,于是在茶几上浮现的画面又一次切换,变成了一份细致的报告书面向我这边。
“直接说写了什么。”
我一口气看超过500字的文献都会当场大脑炸裂而死,所以我看不得这些。
“鉴定报告。”
“鉴定报告?”
“对...是来自十四人会议的鉴定报告。”耶古解释着。“那群老骨头们亲自爬起来对着这一张清晰度都算不得太高的照片分析了整整两天,动用了他们的所有回忆和知识做出的判断...说这东西是真的。”
我猜那群老东西是动用了自己的记忆搜寻圣剑的样子,然后对着像素点一个一个比较了吧。哈。一想到那群老不死围着一张照片这么干,就还挺滑稽的。
“所以——你,或者说萨尔兹光议会认为这是真的对吧。”
“对。”耶古点了点头。“萨尔兹议会内部的说法是——谁把圣剑回收了,谁就能成为第十五人加入议会。”
“...开价倒是不小,所以呢。”
“你知道我的,贾哥。”耶古抓了抓后脑勺,犹豫了一会儿,但还是说了下去。“你问我想不想成为公司的顶头赚钱——我肯定是想的,但我自己知道我没那个能力,所以我不会凑这个热闹。”
“呃。”的确。我已经和面前的这个牛头人多多少少也相处了两年。这家伙是典型的市井小民性格——欺软怕硬,也不求上进,就只想着稳住自己的一点小收入过日子。上不去也下不来。但正因为如此,才让我感到有点困惑...“所以你来找我干什么?”
“我是凑不了热闹。但我...我上头的人想。”
“你上头的人?”更加让人困惑...按照他自己的说法,他应该只是个搞建材的小包工头。“你们不是搞建材的吗?”
“唉哟我的贾哥——现在这滨月哪儿还有正儿八经只干本职的公司哦。”牛头人苦笑着,扭动自己的大角,将那电子设备关闭切断了信号之后,左顾右盼着。
“因为我基本上用不了,所以这儿没有对外传输信号的东西。你不用担心被监听。”
“小心为妙嘛...就是,那什么。我们公司也不止干建材——就和你这快递公司也不止送快递一样。”
“哦豁。”
“呃——我们也搞点别的材料。合法的违法的,军用的民用的——反正有人出钱有得赚就能搞。”
“明了。你继续说。”
“我们的老板野心可大着呢——他可是看准了这次跃入上层的机会。”
我大致明白了。借花献佛?差不多意思。
“所以你来找我,帮你们老板解决问题...?”
“就是这么回事。”
“可我该怎么办呢?”虽然明白了状况,但我委实搞不明白这趟工作是要做些什么。最终目的是拿到圣剑的碎片这一点是了然了,但怎么做是毫无头绪的。
说到这里,牛头人却突然歪嘴露出了一个坏笑。
“关于这个...嘿嘿...”
哈哈。看起来不会是个好办法。
“所以,殿下您答应了?”
银发的女人瞥了我一眼如此询问道。结束工作之后,她非常喜欢喝上一杯。当然也可能是她随时都想喝上一杯只是工作中因为要开车不能喝才只能下班立刻赶到酒吧。虽然我总想吐槽就她那个开车方式和酒驾有什么区别...但不管怎么说,我依然在酒馆里找到了这个穿着飞行员夹克衫和紧身牛仔裤、戴着一顶深蓝色维修工鸭舌帽的女人。
“还没。”面对询问,我端起酒杯摇了摇...我很喜欢啷啷的浮在酒水里的冰块撞击玻璃杯壁的声音,对于不用摄食的我来说,把这称为是喝酒的唯一目的也不为过。“耶古开的价格很高。但这让我感到了危险。”
“是很危险。”女人点了点头,说完这句话之后把自己手里的酒杯伸过来自顾自地在我的杯子边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而后招呼沉默的酒保又续上了一杯。
“那你怎么看?”
“我遵照殿下的意见。”
啧。我咂了咂舌。“魔王军势的第一军师玛梦芙尔只会看魔王的脸色吗?我记得你以前话还挺多的。”
“但是都过了千年了,殿下。”
玛梦芙尔摇摇头,端起了新的酒水。或许是因为酒精的原因,此刻这女人的态度也没那么冷冰冰得...但相对的,变得好像有些目中无人。
“和您睡了一千年然后醒来不一样——军势里存活下来的其他人可都是实打实得活了一千年哦。我们在这一千年里可能也看了很多吧,大家的性格总是和以前不太一样的。”
不知道应该说是勇者的软弱还是勇者的仁慈。在当初将我枭首之后,勇者其实并没有对魔王军剩下的其他残部赶尽杀绝,只是将他们通通击倒之后收押在了监狱里判处终身监禁。当魔族失去了魔力,魔王军势里的大部分人一下子除了极度的长寿之外可能还不如一个普通人——因此也无人在意他们,那些名字就这样在岁月的史书里消失了。
这些当然也是我在苏醒之后了解到的事情。
老实说我觉得勇者的做法还挺讽刺的。但还是那句话,无论如何我都没有是最没有资格评判的人...的魔王。
“你觉得十四人议会为什么想追寻圣剑,甚至不惜开出那么大的代价。”
“殿下自己难道想不到答案吗?”
“我想听我的军师说。”
“好、遵命。”玛梦芙尔再次举起酒杯将之一饮而尽,就好像机器在运作之前先行为自己添入燃料一样,在此之后才缓慢得吐出一口浓重的酒气说下去。“是为了让魔法复活。”
我点点头。等待她说下去。
“十四人议会是创造圣剑的人,他们自然知晓,圣剑是由什么构成的。哪怕最初只是强度超高的金属,在被神明附加了无穷的力量之后,圣剑已经变成了相当于玛那结晶的东西...那里面或许时至今日还蕴藏着大量的玛那。”
说得对。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但现如今的科技如此发达,科技所达到的事情放到过去对于人们来说也几乎相当于魔法...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必要复原魔法呢?”虽然心底是赞同玛梦芙尔的观点的、但我还是抛出了反问,而其目的当然是——
“因为科技是凡人的魔法,而魔法则是神赐的礼物。”玛梦芙尔沉默了一会儿说。“科技能做到很多事情,但直到新的科技突破之前,所有的科学都还遵循着诸如能量守恒之类的法则,但魔法不一样...魔法是在凭空创造。”
我点点头。但又张开插话了。“也不全是。魔法也是一定程度上的能量守恒...创造什么,只需要消耗少量的玛那而已。”
“所以——殿下又是为了什么让我说了这么多呢?”
“你不会不知道的。”
玛梦芙尔叹了口气。在我的印象里她似乎很少直白得流露情绪。或许这也是究竟的作用吧...只是我完全不受酒精影响,终究是体会不到的。
“我觉得无论如何我们都应该介入。就算不把圣剑交给十四人议会,至少要取得圣剑之后做决定...您是想听我说这个吧?”
“对。”
“您这不是已经做好了决定吗...只要下达命令,我们都会服从的。”
“你说得对。”我从位置上做起来,将酒杯里从未喝过的酒水都倒到了女人的杯里,那之后拍拍她的肩膀...走出房间。
说得对。我其实做好了决定。
——但就像你已经不想当魔王的军师了一样,我也不想再当魔王了啊。
咕噜。走出酒吧的时刻,上衣口袋里的移动终端手机发出了一声来信提示的轻响来证明这个老古董还在工作。而我抽出了那只手机,正看见在锁屏画面上浮动的那条消息...
时间是明天的七点,地点是上城区的酒店——还挺意外。而至于要做什么——
我解除锁屏拨打了一个号码,在嘟了两声之后,对方立刻接通,从那头传来了一个清脆的少女音说了声“喂?”
“加班了,三十一号。我们要准备准备去——拍卖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