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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道18R建立盲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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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亚莉希德摇了摇脑袋,顶着“打击者”头盔显示系统的脑袋格外沉重。被负过载摧毁意识只是在转瞬之间的事情。远远地听到驾驶舱里响起的警告音。她吞了一口口水,耳鸣声渐渐消失了,“自动驾驶仪超控”的告警音依旧在耳畔闪烁。
  虽然意识很清晰,但是周围一片灰色,什么都看不清。亚莉希德把头盔的护目镜推上去,努力想看清飞机的仪表盘,但却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阻拦自己的视线。驾驶舱内被白色的烟雾充斥了,这层烟雾很薄。亚莉希德在那瞬间怀疑飞机是不是起火了,但火警报警灯没有亮,各个仪表工作也都正常。她意识到,这不是烟雾,而是水汽,是因为驾驶舱失压而产生的水汽。她立刻回头检查座舱盖,没有破裂的迹象。飞机的环控系统还在正常工作,水汽被慢慢从驾驶舱里抽出去,她又能看清仪表了。
  在飞机失控之前,亚莉希德按下了接通飞控自动平飞功能的按钮。现在,她庆幸这一举动救了自己的命。EF2000不像F35拥有自动防撞地和自动寻路功能,它的自动驾驶仪颇为原始,与二十年前的幻影2000没什么两样,甚至不如米格29上那套古老但可靠的机械自动驾驶设备(它至少还有自动防撞地功能)——驾驶舱外,天空已经黑下来了。厚重的积雨云散去,她飞翔在一片海洋上空,背后的天空还有最后一抹亮光,那是沉进海平面那头的太阳的余晖。
  焉岛飞在自己的左前方,那架黑色的苏35看起来毫发无损。幽灵战斗机已经不见了。是它将自己带到这里来的吗?它只是起到一个引路人的作用而已,亚莉希德想,这就是它为什么没有携带武器的原因,它并不是前来交战的。
  “ILS频率109.3,下滑道频率179.0,跑道18R,建立盲降后报。”焉岛在无线电里简短地通报。“这里没有航空管制,你得靠自己。降落流程会和503有.....一点点的不同。”
  建立盲降?亚莉希德感到有些疑惑,但她照做了。飞机的导航系统竟然真的捕获到了一个机场的导航信号,距离并不远。她稍微上升了一些高度,准备截获ILS引导线的时候,看见了远处被雾气笼罩的海岸线。天虽然黑了下来,但海岸线没有灯光,看起来也不像有城市的样子。
  HUD上的标识从十字线变成了引导方框,她成功与机场建立了盲降。亚莉希德向后收起油门,放出起落架。焉岛依然飞在她的左前方,她看着那架苏35一点点降低高度,逐渐消失在浓雾之中。一头扎进雾气之前,她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深蓝的天幕下有两道航迹云孤独地向前延伸,末端有一个反射着阳光的小白点,那是两架正在巡航的战斗机,它们细长、优美,像玻璃做成的工艺品。
  随着飞机继续下降高度,蓝得令人沉醉的天空不见了,只剩下灰蒙蒙的雾霭和远处朦胧的跑道灯光。亚莉希德突然想起了什么,这一切眼熟得令人发指:她终归是回来了,回到了幽灵的巢穴里。
  破碎的跑道死气沉沉,EF2000蹦蹦跳跳地滑行,亚莉希德明白,在离开这里之前她们不可能见到任何活人。没有人来引导她们往哪里走,亚莉希德跟着焉岛,沿着跑道中线滑行,转上脱离道。这个机场有两条跑道,规模要比拉格空军基地大得多,在未被涅洛伊侵蚀之前,这里是契丹南部最主要的空军基地之一。最精锐的部队驻扎在这里,他们承担着对南部海域的防御任务,而焉岛曾经是这里的一员......直到涅洛伊从不知道什么地方钻出来。它们摧毁了南维多利亚,一路北上,速度之快令所有人都没有来得及发出告警。
  她打开座舱盖,让外面的冷风吹进驾驶舱。这时她突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在两架战斗机轰鸣的引擎声和风声之外,她竟然听见了远处有什么人在说话的喧嚣声。跑道射灯的白光晃过机身,反射出的光束照亮了周围泛黄的草地......她清楚地听见了人音。不应该有的。
  当她离停机坪更近一点的时候,她惊呆了:与她上次到来截然不同的是,停机坪里灯火通明,她甚至不得不伸出手来挡住那些地勤车辆的氙气大灯发出的刺眼光芒。两架银白色的细长战斗机停在停机坪上,座舱盖敞开着,它们有着类似米格-23的折叠式腹鳍,但它们是双引擎的,三角翼位于机身下部,有着黑色的、不透光的雷达罩。这些飞机上印刷着契丹空军的带翅红色五角星徽章,没有挂载武器。而在另一边,几架天蓝色的重型双垂尾战斗机旁围满了人,亚莉希德认识这些飞机,那是苏35——它们无一例外,也带着契丹空军的标记。
  真奇怪,即使是拉格空军基地也从来没这样整洁而肃穆——跑道变得无比干净整洁,没有一丝裂痕,停机坪的地面连一点灰都看不到,一切都是那么井然有序。亚莉希德看到,身后的机堡敞开着,里面一架飞机都没有。是还没来得及将它们搬运进去?还是他们压根就不打算使用那些机堡?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为什么在这里?这里究竟是哪儿?
  停机坪上的人越来越多。有地勤,也有飞行员。他们什么都没有做,没有去给飞机挂弹、加油,也没有掏出枪指着她和焉岛。他们就这样看着两架陌生的战斗机从他们之中穿行而过,只在她们经过的时候自动让出一条路来,避免自己被吸入进气道里。就这样看着看着,亚莉希德甚至都没有意识到她已经把飞机刹停了......
  这里的每个人精神状态都很好,制服一尘不染,头盔完好无缺,像是有人借用了一整个空军基地来拍电影。本该属于这里的破败和荒芜哪里去了?这里为什么能这么富饶?
  这是一些怎样的面孔?它们属于那些不会突然失去亲人的人,属于那些今天早些时候才刚刚与自己的父母、妻儿拥抱过的人。他们见过太阳,亚莉希德对此深信不疑。这其中有些人,亚莉希德竟然莫名感到有一丝熟悉......
  这些怪异的人越来越多,他们聚集在停机坪两侧,不远也不近,就这样与两架战斗机保持着几十米的距离。很快,这个机场巨大的停机坪里就挤满了人。亚莉希德甚至能看到一些铁栏杆将人们和滑行路线分隔开。然而,就算这样,他们之中似乎也没有人注意到亚莉希德或者焉岛。他们在看别的什么,苏35、那些细长的战斗机,或者是书籍报纸,或者干脆看天空,但就是没有人注意到这两架陌生的,带着异国标记的战斗机,好像她们才是幽灵,她们穿行在这里,对于那些人来说根本就是不可见的。
  亚莉希德突然回过神来。焉岛呢?她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亚莉希德跟着她转入停机坪的一个角落,在那里关闭了飞机的发动机,她看着焉岛跳下自己的苏35,开始绕机检查。她一句话也没有说。焉岛怎么解释这种现象?为什么直到现在,她依然保持沉默?
  亚莉希德跳下Rafe,焉岛站在离她稍远的地方——她对那些聚集在停机坪远端的人丝毫没有兴趣,她的眼神越过人群,看向了更远的地方,那里是机场的指挥塔台和背后的高层建筑物。亚莉希德悄悄走过去,看见焉岛脸颊上的血管,看见她的皮肤有好几处都破裂了,血液正从里面渗出来,她的氧气面罩挂在身侧,呼吸嘴上还有凝固的血迹....
  忽然焉岛猛地向她挥出一拳。
  亚莉希德堪堪避开,闪到一边。然而焉岛这一拳似乎并不是向亚莉希德挥的,她根本没有在看亚莉希德,仿佛她眼前有什么脏东西,她只是望着虚空,随后继续攻击,劈砍,向后跳开,喘息了好一会,从手腕上摘掉注射镇静剂的手环,随后再度跳起来,向虚空发动攻击。
  紧握的拳头在空中疾速挥动,按奇怪的蛇形路线从左到右,焉岛好像是在用隐形的皮鞭抽打一个无形的人。亚莉希德试图叫醒焉岛,想让她摆脱这种幻境,但焉岛依然沉浸其中。
  没有地勤过来查看这两架战斗机,那些人也完全没有注意到焉岛的奇怪举动。远处传来呼喊声......随后是肉体坠落在地的声音。焉岛突然像是耗尽了所有电池的机器人,向前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亚莉希德扑过去,确认了焉岛还有脉搏和呼吸。她吃力地将焉岛翻过来——这个看起来纤细的女人在此刻居然如此沉重——除了皮肤渗出的血液外,焉岛身上并没有明显的伤口。她的双手依然紧握着,眼珠像死人一般瞪直。亚莉希德第一次有机会完全看清焉岛的眼睛:酒红色的虹膜。她的左眼是无机质的,像是某种硅晶体薄片构成的外壳覆盖在眼球表面,里面是像相机镜头一样的栅栏式光圈,从远处看和普通的虹膜别无二致。
  焉岛的右眼眨了一下。她像是从梦中惊醒一般呻吟,抬了抬手,目光呆滞地望着亚莉希德,然后猛地从地上坐起来,拍掉身上的灰尘。
  就在这一瞬间,那些忙碌的地勤和围观的人都消失了,华彩的灯光熄灭了,停机坪上其他的战斗机也不知所踪。一年以来积累的灰尘,野蛮生长的植物和破碎的水泥地面重新回到了视野之中。机场空旷而没有生气——和亚莉希德记忆中一模一样。
  它将这样的幻觉展示在自己面前,亚莉希德却没有任何头绪。那些奶油般粘稠的浓雾或许具有某种致幻作用。又或者,它是某种存储设备,可以在必要的条件下,将记录到的过去的影像和声音播放出来。她有一万种可以解释这个现象的理由,她觉得自己离答案只有一步之遥,但思维马上又混乱了。焉岛站了起来,脱下了厚重的抗荷服,在早春的夜晚,她只穿着一件黑色的单衣,就像她所有的衣服一样,黑得不透光,这让她几乎融合进了黑暗之中。
  所有的猜想都不能解释一个问题:那就是焉岛究竟在与什么搏斗。亚莉希德看不见她的敌人。如果焉岛失败了,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你在想什么?”焉岛突然转头问,话语无比清晰。这把亚莉希德吓了一跳。焉岛很少主动挑起话题,她大部分时候只是一个合格的聆听者。在必要的说话的时刻,焉岛也不过是只会用一些简短的,不连贯的语句回答问题,这让亚莉希德一度怀疑焉岛的语言功能是否受损了。
  “没什么。”亚莉希德有些慌乱地避开。
  “你在想事情。”焉岛指出,“我看出来了。你在害怕?”
  “目前还不算害怕。”
  “别担心。它不会把你怎么样。”焉岛摘下飞行手套,把它们都丢在飞机鼻轮底下。“至少目前不会。你......总让我想起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
  “我自己,过去的我自己。但是我忘记了过去的自己到底是什么样子的。而你能让我回忆起过去的我。或许,我能从你身上知道什么。”焉岛的话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的,她在尽力维持吐字的清晰。
  就在这时,跑道灯再度亮起,穿过浓雾,亚莉希德听见了涡扇发动机怠速运行的低沉轰鸣声。有什么东西落在了这个已经死掉的机场,不用看她也猜得到是谁——是什么。
  “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才救了我那么多次?”亚莉希德有点困惑,实际上或许还有点失望。焉岛并不是因为她有多么重要,才无数次对她伸出援手....
  “对我来说,记住过去的我是什么样子的非常重要,”焉岛说,“对你们也很重要。对所有人都是如此。否则,一切就可能......全毁了。”
  “你为什么记不住?”亚莉希德话刚说出口就知道自己不应该问。
  “我记性很好!”焉岛突然大声争辩道,但随后又冷静下来,“就是忘了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我害怕全忘了。所以,你要帮我回忆起来。”
  “可现在......”
  “现在?我不知道我现在到底是怎么了,我希望一切和从前一样。我不是没有感情的机器,不是刽子手。我做的一切都不包含任何私人情感在内——这很困难。”焉岛摇了摇头,她苍白的头发顺着脖子溜到背后。“曾经,这里就是我的一切,但涅洛伊把它夺走了。我不能看着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一次。我要履行我的职责,我的天职,保护好所有人,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如果我做到了——我阻止了即将到来的威胁——那么我的一生就没有白白度过。在这个过程里,我需要你一直提醒我,我还有值得守护的东西。我害怕,当我真正忘记自己的时候,我会变成什么?”
  亚莉希德服从地点点头。她不敢想象,如果原本的焉岛真的永远沉睡,那么剩下的会是什么?谁会留在她的躯体里?难道是今天她在幻象中与之搏斗并被其打败的那个东西?
  环绕着她们的浓雾蠢蠢欲动,远方,停机坪的尽头,传来了发动机的轰鸣,巨大的黑影缓缓划过,没有点亮任何一盏灯,亚莉希德与焉岛并肩站着,等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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