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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掀掉沉重的头盔,将舱盖向前掀起。这架F35自备有登机梯,她走出驾驶舱,深吸了一口气,将抗荷服脱下。
亚莉希德为自己的死里逃生感到惊奇,她看见了战斗机面目全非的后半球,讶异于自己是如何活下来的,但她很快就明白了:自动驾驶系统救了她一命。在她失去意识的时间里,自动驾驶仪接管了飞机的控制权,按照固定航标带着她着陆了。
只是有一点她不能理解:在这偏僻的山区丛林里,是什么时候多出来的一座机场?
沥青跑道路面已经开裂,大自然的力量侵蚀到了这里。植物沿着缝隙攀爬上跑道两侧,跑道灯一大半都已经坏了。控制室的窗户布满了裂痕。锈迹斑驳的铁轨不知延伸向何方。亚莉希德等了一会,没有人开着地勤车前来拖走她的飞机。
这座机场已经遭到废弃。
或许是在战争刚刚开始的时候,这里就已经被人们抛弃、遗忘了。这个机场很久很久以前就僵死在了这里,没有谁希望它还能重新开动起来。这里没有人,虽然受着时间和不文明生物的侵蚀,它却依然是完整的,亚莉希德看到它,仿佛看见自己心爱的猫被做成了标本。
冷风吹拂着皮肤,她开始有些后悔过早地脱掉了抗荷服。她提着紧急手电,试着通过手表上的定位器向基地发送求救信标。她不知道503的人在什么时候会来,在那之前,她必须要先保存自己的体温。
她试着敲响了准备室的门。一。二。三。没有人回应。
锁头已经生锈了。她退后几步,撞了上去,随着什么沉重的东西断裂的摩擦,门应声而开。
墙壁挡住了寒风。室内有一股霉味,她说不清那是放线菌孢子的味道还是什么刺激性的气体,索性屏住了呼吸。
她伸手去够电灯开关,但是灯没有亮。现在唯一的照明设备只剩下了手电筒。这只手电理应能够应付持续3个小时的黑暗,但她不愿意那么快耗尽灯泡后面那颗小小的蓄电池。
她随身带了一把小刀,有着可折叠的刀刃,刀柄上刻着501“强袭魔女”航空团的徽章和一架台风战斗机的轮廓,那是几年前,第100架台风战斗机下线时,赠送给所有装备台风战斗机的用户的,亚莉希德并非它的第一任拥有者,在那之前有三个人曾经使用过这把刀,是的,三个人,然而他们或是幸运地赶在战争开始前就离开,或是过早地退出了这场战争,或是已经迷失在了**大海里,再也没能回来。眼下,当穿过这废弃机场漫长、阴暗的楼梯间时,她不得不利用这把短小的折叠刀去刺破那难缠的白色蜘蛛网。挂满粘液的多层蜘蛛网占据了整个楼梯间,凡是光线照射到的地方,它们无所不在,在这里的人类投降后,它们迅速占据了阳光照不到的角落。蛛网上挂着一个个茧包,里面大多是一些有翅蟑螂的骨架;一副精巧的蝙蝠骨骼悬挂在高处,它的毛发和皮肤都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乳黄色的,纤细的支架,像战机的龙骨一般,呈弧形,透着手电的白光。
她的刀刃劈开厚重的、半透明的丝线,划开的口子在下一刻又几乎合到一起。一阵风从遥远的、打开的窗口刮来,掀起某个她视线范围之外的风铃,前后摇晃,沙沙作响。蜘蛛网投降的过程很漫长,占据了她太多时间,5分钟里她仅向前移动了三四步,而蜘蛛网却织得越来越密,一团白色棉絮几乎完全堵塞了楼道。
终于,亚莉希德到达了楼道下一层的窗口,她发现了一具可怕的、长满刚毛的八足怪物的骨架。这织出网的消失已久的怪物身陷自己的杰作动弹不得,和那些蟑螂一模一样,这令她产生了一丝悲哀。
她悄无声息地穿过了剩下的路程。在第一间机库里,她什么也没找到:没有燃油,没有压缩空气车,也没有其余的可以维持飞行的设备。这只是一个平常的遭遗弃了的场站:白花花的附着物挂在灰色的天花板上,灰尘那么厚,像是柔软的羽绒被铺在机库地板上,被煤熏黑了的墙壁像是被挂上了方格纱。
她被允许快速地穿过第二间和第三间机库。整个场站像睡去一般。第四间机库里空旷极了,一切都可以一望而尽,她的手电灯光突然照到了什么东西:那是堆满灰尘的一大块金属板,笔直地朝着天空,上面布满了粗糙的,让人触目惊心的斑点。她凑近,沿着同样积满灰尘、看不出本来颜色的扶梯攀登到金属板一侧,用手指用力抹去上面那些紧紧贴合着的沉积物。手电光照射下,一抹暗哑的蓝灰色令她心头一紧;她踮起脚来,继续清除她够得到的部分的灰尘,她看见了一串黄色的数字,“23063”,停下来思考了几秒这数字意味着什么;她又在更高的地方,依稀辨认出了隐藏在灰尘下的,红色的带翅五角星徽章。
她突然意识到这被时间和历史掩埋的怪兽的身份:这是一架本应交付给契丹空军的苏35重型战斗机,而它现在就沉睡在这里,直到自己打扰了它的安眠。
这架飞机很早就僵死在了这里,被时间吞噬,不可能再发动起来。亚莉希德打开第五间机库的门,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她再次看见了高耸到天花板下的金属垂直尾翼。
这里是这些苏35的坟场。
她似乎突然从梦中惊醒,恢复了神志。大脑强迫她站起来,拖着她的身体向前跑去,撞开一扇又一扇门,不小心被门梁绊倒,爬起来继续向前跑,膝盖磕破了,血流出来,但没有感到疼痛。好像威胁她的不仅仅是梦魇,还有一种更为可怕的、无法比拟的毁灭,最终的、无力回天的毁灭,肉体的毁灭,以及心灵的毁灭。光线很暗,手电筒抓在手里,一直上下摇晃,她看不见,并且几乎听不见,脑海中的恶魔离她也只有一条手臂的距离。那恶魔穷凶极恶,紧追不舍,阴魂不散,却不展开攻击,似乎在戏弄她,给她可以逃脱活命的错觉。
当她推开下一扇门,手电筒的光没有照见任何高于她自己的物体,她终于松了一口气,意识到自己逃脱了那个恶魔。她伸出手,却没有在预料之内的地方摸到应该摸到的东西。
没有墙了?
她愣愣地摸了摸地上灰色的粗糙混凝土,像是十分担心脚下的这块土地也会突然消失,就像刚才她的另一个支撑突然就无影无踪了一样。
其实墙还在,只是不在她之前预料到的那个位置上。她被刚才潮水一般的恐惧冲昏了头,失去了方向感,她尽力想要为自己这种失控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但她找不到。无论如何,她所畏惧的梦魇已经放弃追逐,离她而去了,或早或晚她将回归人类社会。她可以停下来喘口气了。
她再也跑不动了,搀扶着墙壁步履蹒跚地一步一步向安全地带靠近。最为恐怖的地方已被她甩在了身后,虽然黑暗还没有完全褪去,但或早或晚机库里强盗般的过堂风会将它撕碎、驱逐,在通风井处将它碎尸万段。
推开下一扇门的时候,她没有见到预料中布满被搅碎的蜘蛛网的楼梯间。这是怎么回事?莫非在这个废弃的机场,时间和空间都是被扭曲了的?她突然被一阵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狂喜般的笑声嘲讽了。惨白的疲惫不堪的手电灯光显现在烟雾弥漫的黑暗中,投射在被时光和野蛮生物侵蚀得残破不堪的大理石墙砖上。她担心地检査着周围,昏暗的手电光在四周的物体上晃过,她的心也越来越凉。
终于,她找到了一行嵌在被灰尘覆盖的、直立在空中的金属板下,用漏字板喷涂的黄色字迹。
“23063”。
那是一个怎样的恶魔?亚莉希德发了疯一样想要寻找合理的解释,唯一的解释是它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自己。不清不楚的黑影在机库深处,手电照不到的地方活动起来,这睡着了的基地似乎正在活过来,想要将她困在里面。
有血肉之躯的人类是无法对抗幽灵的。亚莉希德转过身,疯了一般穿过机库,跌倒在几根管线之间,又推翻了一堵存放文件的柜子。穿过手电的灯光,她看到了滚到一边的人类骨架,还包裹着蓝色的地勤服装。一瞬间,汗水像是要将她淹没一般从额头上流淌下来,她几乎窒息。强忍着呕吐,她走近那一堆尸骨,将它们翻过来,希望能找到这个士兵的号牌,却意外发现了一本已经快要发霉了的日记本。那上面写满了她无法识别的东方文字。
当她终于冲破黑暗,来到户外跑道上,她发现自己的衣物已经被汗水彻底浸湿了,夜晚的冷风吹来,她不由得颤抖瑟缩。因为过于紧张,她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手中依然握着那只日记本——当她察觉到这一点后她将它装进了抗荷服的资料袋里,与那张写有“人类有什么是永垂不朽的”的纸条重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