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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莉希德再度坐进了Rafe的驾驶舱。
早上，斯卡雷特少校自作主张，将503参谋部下达的，不顾一切地确保山区雷达站安全的命令给否决了，她希望上级能下达一个稍微脑筋正常一点的命令，而不是让自己最后的战斗机主动送死。毫无疑问，涅洛伊加大了对于卡尔斯兰周边对空雷达的打击力度，一旦雷达开机，涅洛伊的反辐射导弹立即就能捕获到信号，而在茫茫山区里搜寻它们的小型战斗机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中午时分新的命令下达，原来不切实际的命令取消，改为在北方山区拦截涅洛伊的战斗机。那里高山很多，在多数时候，亚莉希德总是不排斥这些可能用来抵消敌人数量优势的地理屏障的，但这同样为涅洛伊提供了绝佳的屏障。不过，这些山也为亚莉希德制定计划提供不少扬长避短的选项。
无论任务是什么，显而易见的事实是，503航空团的作战力量正在日益下降。即使运输线已经恢复，但前线的高压作战态势，令补给总是姗姗来迟。
503目前的阵容非常不整齐。刚刚到达的F35A型战斗机没能及时形成有效的作战力量，而且实际上，这种圆滚滚的隐形机更像是能够超音速飞行的攻击机，用它来弥补卡尔斯兰东部和北部的防空网络，就像是将年糕丢进了面粉袋里——“闪电II”会被层层阻碍黏住动弹不得，因为它们缺乏摆脱对方的能力。就在数个月前，503尚且拥有整个卡尔斯兰规模第二大的机队和唯一的米格29飞行中队，但转眼间，她们马上就要被更强大的敌人扫进历史的垃圾桶。
就在昨天，又有三架战斗机被击落，其中有两架“狂风”截击机和一架EF2000。那架EF2000的飞行员跳了伞，但在落地的时候，头部受到了撞击。在那之后，她被送往医院，但无济于事——一个人的头得疼到了什么地步，能让她双膝跪地半个小时，使劲儿想砸碎它？亚莉希德就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人的消逝，她什么也做不了。
也许自己的死期也不远了，亚莉希德心想。如果503一个活人也不剩下的话。她想要打通通往未来的电话，让他们告诉自己他们能把503这儿暂时还活着的人都救出去，能把生病了的都治愈。把每个人救出去，别让她们永远待在这个地狱里面。
可是电话不可能打通。
亚莉希德看了看表，时间已经到了。她和其他飞行员一起走出值班室，这一路没有人想说话。孤零零的6架战斗机被移动平台推出机库，来到阳光下。亚莉希德眯起眼睛，她不信仰神明，但默默用戴着飞行手套的手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谁能救赎自己？谁又能救赎503？
六架战斗机依次从拉格空军基地升空，悄悄转向西面，随后向北飞行。
卓特•索菲亚尔特在通讯频道里提醒她，3分钟前在山区里出现了可疑的回波，但那只是一闪而过的信号，他并不确定看到的究竟是什么。
“那可能是一辆货车。”
“可我从不知道有货车能开到每小时400公里的速度。”卓特•索菲亚尔特在说完这句自认为很幽默的话后就没有再出声。
四架EF2000和两架米格29SMT在空中一字排开，组成宽达80公里的巨大编队，自卡尔斯兰中部向北部边境压去。亚莉希德一直在留心座舱内的信息提示，但是悄无声息。
“安静。也就是说，那边没有人。”
“会不会是虚警？”缟玛瑙在无线电里询问。
“完全没有反应吗？”飞在编队最右侧的艾米难得在无线电里发出声音，“我不相信。”
“什么不相信？”
艾米没有回答。亚莉希德并不了解在重峦叠嶂的山脉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对于任何空中力量来说，这样的山脉都是绝佳的隐蔽场所。
“亚莉希德，我发现敌机航线了。”艾米报告了情况。她没有使用雷达，而是如同亚莉希德经常做的那样，采用IRST进行跟踪以不暴露自己的行踪。
通过编队数据链，在每架战斗机的显示器上，目标也可以看到了。那是两架涅洛伊Type-2，正自北向南飞行，高度3500米，刚刚高于四周几座2000至3000米的雪山；同时，这也会给中距弹攻击增加了若干的困难，无论是半主动的R27还是主动雷达制导的流星，都有一定的可能被附近山峰的反射干扰，所以即使敌机完全没有反制能力，从导弹的极限射程上攻击，然后轻松脱离，也是不可能的。
亚莉希德脱离编队，升高了一些高度。雷达告警器尚未发出警告，她却已经看到了两个目标突然从绵延的山脉峡谷中冒了出来，像是从海中浮起的一群鲨鱼。那里正是她担心的方向。180公里外还有两架涅洛伊正在逼近，它们正在向西修正航线，而较近的两架则直扑过来，它们企图驱逐开这架莽撞的台风。
“亚莉希德，你自己看着办。”艾米带着另一架米格29开始跃升，丢弃了副油箱，亚莉希德知道她打算引开涅洛伊的注意力。一旦这些涅洛伊被爬高的米格吸引过去，亚莉希德可以尽量靠近到有把握的距离，将较近的那两架涅洛伊击落，那些小型的战斗机其实没有太多可以逃脱的空间，如果一味向西，很容易落入陆军部署在柏林方向的防空导弹射程内。
果然，佯攻的两架支点起了作用，2架Type-2向她们冲了过去，试图抢先发射导弹。但高空中的米格机没有急着利用能量优势消灭敌人，艾米带着另一架战机在盘旋中主动露出了破绽，引诱涅洛伊抓到抢先开火的机会，不自觉地从驱逐演变成追击，由此诱使他们不断地偏离原先航线。当第二波涅洛伊编队展开时，僚机将同时投入战斗纠缠住敌机，让它们无法回救，如果有可能，则将其全部击落。亚莉希德则正从一侧偷偷包抄至对方九点钟方向，一分钟内，她将击落这两架敌机。这是她与艾米搭档这么久以来形成的默契。
没有预警机指示，仅仅通过编队数据链信息，亚莉希德也可以暂时获得战场局面，凭着503兵力上的优势，自己这一边已经完全主导了战局，显然现在是实施最后一击的时候了。
RWR不合时宜地闪烁了一下。它探测到一次持续时间极短的扫描，但是没有识别出威胁来源或者威胁等级，甚至连这次扫描来自于地面还是空中也无法做出做出判断，只能很模糊地探测到，辐射源来自自己9点至11点钟的60°范围内，任何有可能的高度上。
难道只是一次虚警？在敌人没有投入干扰设备，且电磁环境相对干净的山区，这并不是一件常见的事情。
EF2000的RWR非常敏感，而且能对不同的扫描及时作出反应，遇到这样的事情还是头一次。RWR每秒钟都能侦测到各个方向的上万次各种电磁辐射，要甄别出那些有威胁的，持续扫描的，或者已经完成跟踪的辐射源，完全依赖于软件的判断，留给人去猜想的空间很少。但是亚莉希德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直觉做出一些判断，这是一次相当反常的“试探”，或许来自于某种低可探测的雷达，她注意到，自己的左侧也就是北方地区，确实是敌人最可能隐藏的区域，如果是艾米，或许会及时转向脱离，但是她不可能因此就放弃攻击。
亚莉希德决定不管那台雷达，继续追击眼前的敌机。她猜测那可能来自遥远的地方一台使用相控阵雷达的预警机，正在不断变化脉冲频率扫描整个空域，或许是波罗的海方向的欧拉西亚空天军A-50D。她的这个结论稍显草率，但503正处于岌岌可危之中，她不能因为一时谨慎而放弃这样的战机，责任感压迫她必须实行一次冒险。
两架米格29SMT正在与对手隔着几公里进行盘旋，持续地回旋正在让支点损失速度，与对手的距离越拖越远。但是距离是次要的，对于这些支点来说，它们可以向前半球的任意方向发射R73来击落敌机。唯一的短板是，支点们绝对不能让对手脱身进入到垂直机动，这是这些拥有难看驼背的米格29SMT9.19批次战机最为忌惮的战术，沉重的支点必须回避这一点，虽然拥有两台RD43发动机的米格29SMT有极大的推重比，但涅洛伊Type-2的爬升能力更为惊人。
两架米格29拖住了两架靠前的敌机，一架EF2000向着逼近到流星导弹动力射程范围内的第二批敌机发射了中距弹。现在的态势几乎完全倒向了503的空中力量一侧，亚莉希德在战场边缘等待着一切的发生，只要方位角再小些，她就能立刻展开进攻，支援艾米和其他EF2000。
天空中似乎有肉眼几不可见的痕迹划过。在亚莉希德盯着HUD，准备锁定目标的档口，她看见一架米格29SMT凌空爆炸。这是一个与经验高度不符的场面，如果敌人锁定了编队中某架飞机，那么至少应该在边跟踪边扫描阶段，就会暴露出来，即使是欧拉西亚制造的红外制导的R27ET导弹，也需要载机至少进行扫描，否则导弹不可能精确找到目标附近，红外导引头也不会起作用。
“见鬼，快散开！”
亚莉希德大声呼叫着提醒编队规避。一切快如闪电，又如同慢动作一样清晰。1.5公里外，一枚粗壮，没有明显弹翼的灰白色空空导弹击中了正在与第二批涅洛伊缠斗的EF2000。亚莉希德从来没有在这样的距离看清楚过一枚空对空导弹的细节，但是这次她确信自己没有看走眼。她感到手足无措。亚莉希德看着那架战机拖着火球向下坠落，没有人从那里面跳出来。
她刚刚准备提醒编队注意北方，就看见东面有一道黑烟坠向雪山。那应该是她的另一架僚机，这次更加蹊跷，事先甚至没有察觉到任何的不对劲。她低头查看多功能显示器，发现正在包抄敌人编队的飞机中，除了艾米以外数据链通讯全部丢失了，电台里也听不到她们的声音了。她每隔20秒就会低头查看垂直显示器，所以一切肯定是20秒内发生了。
“7点方向，导弹。”
这是追击中的亚莉希德通过电台听到艾米的最后一句话。
逼近告警器突然响起，是一枚来自侧后方的空对空导弹。亚莉希德转过头去，立刻就看到了那枚导弹，它与她认知中的任何导弹都不同。涅洛伊虽然来路不明，但其武器却在很大程度上与人类类似。那些由涅洛伊战机发射的空空导弹，常常在很远的地方就开启导引头，而在那之前，制导雷达也会保持跟踪状态，所以飞行员不至于毫无防备。但是这枚导弹却一直到几乎逼近到目标眼皮底下才开启主动跟踪，并且在那之前也几乎没有任何提示，它的到来是那么突然而毫无预兆。
一秒钟里她突然想明白了很多事情。首先她并不是没有被扫描，而是敌机一直在扫描，但她没有察觉到。其次，她明白了在英吉利海峡上空，那两架F22为什么毫无预兆地被摧毁，她们肯定是遭遇了和今天一模一样的东西，这种东西的低可探测度雷达连F22敏锐的传感器也不能识破。
她抬起头，看到这枚导弹在空气中画过一条弧线，以不可思议的过载转向了艾米的米格29SMT。她曾经也见过同伴在自己面前的死亡，但从未在30秒的时间里接连丢失三名战友。三架战机在1000平方公里的范围内被接连击落，她无路可逃。
最后一枚灰白色的空空导弹从山后拖着几不可见的尾迹向她冲来。亚莉希德闭上了眼睛，在她的想象中，导弹变得越来越大，朝着台风的机鼻直扑而来，它的雷达罩像镜面一样光滑，从那里，她看见了她自己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