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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莉希德打开舷窗的遮阳帘,让怯懦的阳光和欧拉西亚西部高山峡谷上空的云雾进入。浅色的窗框下便是无尽的深渊,充满了温柔的清晨雾气。随着太阳的第一束光线喷洒而出,雾气渐渐散去。从低空飞行的湾流的舷窗望去,看得清的不仅有峡谷,还有远处那长满松树的山脉,以及那山与山之间延绵的绿草地,还有那散落的星星点点如火柴盒一般的房子、如炮弹一样的钟楼。两架台风和编号36的欧拉西亚空天军苏30SM飞在这一侧,让清晨的太阳照在它们闪光的座舱盖和机背上。
焉岛的苏35飞在另一侧,陪同着它的是一架隶属于欧拉西亚的苏27SM3战斗机。亚莉希德曾经有过这样的疑问,国家边界的存在意义究竟是什么?她知道这个问题注定不会得到结果,而时过境迁,她也失去了继续追究下去的动力。
少校疲倦地靠在椅背上,口里咬着兜帽的拉绳,闭上眼睛,睡着了。在梦里,她淡淡地笑起来。亚莉希德已经有好久没在她脸上见到过这样的笑容了。叫醒她吗?她已经一昼夜没有睡眠了。她想,就让她好好睡吧,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
其实,亚莉希德非常想知道少校在梦中看到了什么。对于亚莉希德自己来说,她在梦中会忘记现实中发生的一切。她的潜意识会大发慈悲,给予她几个小时,让她可以漫步在平静的少女时代,或是从天空中俯瞰大地海陆的变迁,宇宙的潮起潮落。只有为数不多的几次,她无法忘却现实的痛楚,不得不一遍又一遍地游荡在卡尔斯兰被扫荡得干干净净的天空里,寻找着注定找不回来的东西。但这样的梦对她来说不是必须的,她闭上眼睛,只是想寻找一个心灵的慰藉。对她来说,一个最好不过的梦就是突然找到了一套还没有被人染指的独处空间,那里奇迹般有保存完好的家电和文学书籍。
她还记得自己反复做过的那个梦,她梦见大陆板块分分合合,靠拢又分开,分开又靠拢,岩石从海中升起,化为地中海,波罗的海,北海,黑海和大西洋沿岸陡峭的山脉和崎岖的悬崖,构成了天然的分界线。她不由得会去想,在这些界限出现之前,世界是什么样子的,但她并不生活于那个时代。
阳光照在舷窗上,在这金光灿灿的画柜中有一幅令人赞叹的风景:陡峭的悬崖耸立在迷幻的烟雾朦胧中,枝叶繁茂的松柏几乎是悬挂在垂直的峭壁一侧,那已经升起的朝阳投射出鲜红的霞光……黑海的每一片波纹像是巨鱼的鳞片,将阳光向各个方向零碎地泼洒出去。她的目光被黎明中被薄雾笼罩的远山吸引,看着那几十米高的悬崖峭璧,呼吸着想象中松柏枝杈的香气的氤氲,那上面因为夜晚的喘息而布满了露水。这是她在自己的国家,自己生活的地方不曾见到过的景象。
“看见黑海的日出了吗?”
“看见了……它很美。”亚莉希德在无线电里告诉红色36。
“对于我们来说倒是天天看,已经司空见惯了。你叫什么名字?也是魔女吗?”
“亚莉希德•赫柯勒,欧洲统合航空团503的飞行员。这样的景色在我们那里是见不到的,所以我想多看一会。”
“31歼击航空兵团,瓦莱里娅•科捷列耶娃。”
“不错啊,女武神小姐。”亚莉希德笑了笑,“现在和我说话的是前座还是后座?”
“我是前座。现在是我在驾驶飞机。”
“那天飞到我们机翼上的也是你?”
“不,那是我搭档。他偶尔会做一些比较出格的事情。曾经他飞米格31的时候,向入侵的挪威测绘船泼洒燃油,随后用机炮扫射船只周边的水域,火烧了足足30分钟才熄灭。”
“我听到你说了‘他’。”
“啊,是这样,对于我们来说,飞机上有没有魔女都一样……你们右边那架侧卫的驾驶员的使魔早就死了,但她驾驶着一架老旧的米格29在共青城保卫战中击落了五架敌机。”
“我说,红色36。如果是战争年代,昨天你会击落我们吗?”
“那还用说,当然会的。我会在视距外用R27击落你们。”
“我也一样。”
亚莉希德知道这段对话有些跳跃,但她认为不是自己的原因。在那之后,通话里就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她明白自己刚刚的问题有些不严谨——现在明明正是处于战争之中。只是,这场战争不是人类之间的战争——人类所痴迷的,互相之间的屠戮——如果没有所有人类能够共同对抗的敌人,那么人与人的杀戮和争端还会继续吗?她听到过一个理论,认为人类间的不信任造就了一场又一场战争。这个理论有些太过于理想化,但假如它是真的,那么只要人类还存在于这个世上,哪怕只剩下了最后的二人,战争也依然不可避免,永不消逝。
涅洛伊改变了很多,或者说,改变了一切。
最终,亚莉希德闭上眼睛,睡着了。这一次,她奢望可以回到过去,哪怕是回到那段涅洛伊还没有降临于这个世界的日子。当时她也只有13岁,还只是为了学业和生活而劳神的普通人。当时的拉格空军基地对不工作在其中的人来说仅仅是某个地名,一个单纯意味着“会有战机从那里起降”的吵吵嚷嚷的地方,而不是他们要在其中为人生画上句号的苦役犯在矿山上搭建的公用简易房。
她如何回得到过去?她被抛到10年间的记忆碎片中,10年的时间改变了她的命运,更可怕的是连她认识的其他人的命运也一并改变了。感性告诉她要向命运妥协,要认命,向这可怕的流放妥协,但每当她试图冷静下来的时候,内心都有一个复仇的声音在呐喊。她站在了自己的战斗机面前,手指紧紧攥成拳头,眼球不安地在泛红的眼险下转动着,嘴唇颤抖,她下达的命令自己都听不清。她的身子倒在一汪黑红色相间的水泊中,那水泊越来越大,似乎要吞噬正在离去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