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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海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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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色灯罩下的灯低垂在办公桌上,照亮了发黄的纸,上面用铅笔画满了图表。这是亚莉希德看了无数遍的场景,而她知道坐在桌前的那个人几乎每天都在这样的环境里工作,早就适应了这样昏暗的灯光。还是那唯一的一盏窗高高挂在天花板下面,但因为是夜晚,窗户那一头没有透出任何光亮。
  茶汤的热气氤氲在低矮的天花板下。斯卡雷特少校一只手摁着手机后盖,一只手撩起额前的头发,将额角的皮肤推到一起,让她显得比实际看起来苍老了几十岁。她抬起眼睛,在半个小时内第十次看向了手表。
  “是时候做决定了,再拖下去没有意义。”她向着电话那一头说。
  亚莉希德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于是就这样坐在椅子上,将一只脚的膝盖搭在另一只脚的膝盖前。她看见斯卡雷特少校喝了一口茶,随后像是被茶水呛到了一般,剧烈地咳嗽起来。随后她不满地皱了一下眉头,说道:
  “我再重复一遍,503没有多余的人手,一架飞机都不能调走。在这样的局面下,我们也只能勉强防守。在这一个月内,已经有两架台风战斗机因为被攻击而损坏,其中一架在零件到货之前没有修好的可能。现在应该做的是向我们这里指派更多的人手,巩固北部沿海和东部山地的防线,并迅速修复被毁坏的雷达站。抱歉,你还是去找别人吧,比如幻影魔女们。”
  “我来告诉你我们的麻烦是什么。两星期后要是还没有补给,我们就不得不停飞所有的狂风ADV攻击机和一半的台风战斗机。只有装备欧拉西亚武器的老式米格机能够按照正常频率出动,而预警机的滞空时间要减少一半。我们会无法检查三分之二范围的边境线,也无法维护水力发电机,一星期以后它们会统统罢工。一旦停电,我们就都会变成原始人。我们的东部领空已经整整五个白天没有一架预警机了,要是涅洛伊从那个方向飞过来怎么办?雷达站无法修复,有新的敌情怎么办?要是我们通往外界的通道被切断了又怎么办?”
  “我们没有危言耸听!海峡没有问题。网络正常,输电表上的数字也还在跳。要是真的有什么破坏行动,你立刻就会察觉到的。何况,它们为什么不直接切断我们的光缆,而只是破坏了无关痛痒的电话线?英吉利海峡——谁会钻到那儿去?”
  少校气呼呼地挂断了电话。“看吧,”她朝亚莉希德一抬手,“501让我们派两架战机去护航。这不是从我心头上割肉吗?”
  亚莉希德知道,少校对从海峡那一头补给迟迟不到而导致战机出勤率和作战效率低下的担忧渐渐转变成了吞噬她心脏的绝望——少校渐渐确信,一旦她派出护航战机,那她就再也不会见到这两个执行任务的魔女。两个魔女在外围防护线上,她把她们派到未知的领域,尽管那里充满未知的危险,这无疑是送她们去死。
  当然,少校也并不希望让501的人送死——这同样是显而易见的。但是,为了守住卡尔斯兰东部的领空,对于肩负这份重担的503来说,这是她唯一能做出的选择。一想到这点,她就无法原谅自己。
  停止飞行一半的老旧狂风ADV战斗轰炸机,通过调整单机出勤时间来节省油料和零件,这样已经是超前准备了。如果有人替她做了一个不正确的决定,那么她会怎么想?
  “我不知道这样的争论还有什么意义,亚莉希德。”少校说。“他们一直在敦促我们抽调人手过去。这真的很为难……我是说,我一直在试图让我们避免无谓的牺牲,但我们的补给已经告急,你也清楚。你能告诉我该怎么办吗?”
  斯卡雷特少校凝视着面前这个与她并肩作战两年的战友。亚莉希德也同样凝视着她。
  “我也不知道。现在整个503的作战力量除了我们之外还有谁?无论是台风还是支点,一架都不能调走。一旦发生调动,我们的防线就会出现缺口,那些东西就会趁虚而入。那些家伙明显提高了攻击频率,现在又不得不调低出勤的频率,我们都只能勉强支撑而已。”
  “但如果继续拖下去,我们的补给压力只会一天比一天更大。”斯卡雷特少校指了指桌上一张纸,“涅洛伊的攻击频率在两边都在上升,战术变得复杂多样。501那边的压力不比我们小。”
  “我知道。”亚莉希德揣摩着少校这番话的含义。“他们有比我们更发达的补给线,有更完整的工业生产链。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需要我们来抽调——”
  “这不是设备的问题,亚莉希德。他们确实有的是子弹,有的是车辆,有的是导弹和战斗机。不是装备的问题,是人。他们人手不够,魔女们必须同时担负起地面火力,乃至后勤的任务。工厂一个星期都没有全面运行,因为人力不够。再这样下去,哪怕有最发达的补给线,他们的沦陷也是迟早的事情。”
  “不要危言耸听。少校,我不记得你是危言耸听的人。”亚莉希德说,“就像你说的,我们的光缆还在正常运行,跨英吉利海峡的电缆也没有出现故障。如果涅洛伊真的想要对他们发动高压攻击,它们为什么不去破坏网络和电缆,而是切断了电话线?难道它们不明白网络对于人类的重要性吗?”
  “那你得去问涅洛伊,亚莉希德。”少校摇了摇头。“算了,我也争不过你。我会尽量考虑兼顾双方的措施的。到时候,如果要调遣,请务必听我的指挥。”
  “当然,”亚莉希德点了点头,“只要真的有这个必要。”
  亚莉希德抬头看着斯卡雷特被黑色长发遮盖住的后脑勺,透过茶杯氤氲的热气望着挂在少校背后的投影屏。投影屏上依然显示着演习区域的地图,上面做满了记号——箭头代表着人类前推,圆圈是指地面雷达站和工事,五角星意味着封锁和摧毁,叹号标注的是有敌情。这是卡尔斯兰东部十年来的编年史。这十年里,人们一分一秒都未停止过战斗,没有一天没有杀戮。而她,斯卡雷特,艾米,抑或是焉岛,都只经历了这十年里极短的数年而已。
  当人多年来都徘徊在生死边缘的时候,往往对死的恐惧会让位于空虚的宿命论、迷信的护身符、或是残酷的**本能。曾被层出不穷的新事物所吸引,企图离开人类控制的区域的那些人,在现在看来无一例外都成了探路的牺牲品。但是收到他们失踪消息的部队又如何才能而知,向什么方向,派出多大数量的兵力去作战呢?
  亚莉希德放下一直翘着的腿,揉了揉眼睛,从椅子上站起,踱步到投影屏前,将地图比例缩小,用压感笔在上面画出从不列颠尼亚米尔登霍尔空军基地到欧洲大陆的大西洋沿岸的一段,在旁边重重地画了一个问号。
  “你在干什么?”斯卡雷特放下手中的听筒。
  “啊,没什么。”亚莉希德摇了摇头,“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到底谁才知道,跨越海峡的那条航线,到底发生了什么?谁又会是下一个探路的牺牲品?这是亚莉希德画下这个问号时心里所想的。她没有注意到的是,她本想把这个问号标注在英吉利海峡的正中间,但实际上问号的右边却刚好停留在了卡尔斯兰北部港口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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