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冕无敲了敲门,房间里本来还在响的细微讨论声停下了。
里面的两个人本来以为孩子听不懂西陆语,用拿着怪异的语调讨论了很久诸如财产、土地、房产、吞并的事。
“真高明,用20块钱就收了那片地。”
“嘁,反正小屁孩什么都不懂,过个十年早就不记得这二十块钱了,他今天还就要几个点心当场花完20块。”
“嘘,他来了。”
院长的办公室,那个院长收了笑,绷紧了牙关看冕无,但他脸颊两侧的皮肉因为老化而坠下,或许在其它孩子看来很严肃威严。
教班主任也在,他的皮肉倒是绷紧了,不见一点笑,好像从刚刚谈笑风生的样子到现在这样只需要盖上一张表皮那么简单——这个世界的人管那种东西叫面具。
唯一露出和蔼微笑的是另一个人,这人穿着正式的黑色西装,皮鞋是老旧的,但不妨碍他在这里收着威望——另两个人给他的话投出退让的情绪——但这个人又同时“威望”着院长。
“你来了,西文达?”
“我不叫西文达,我叫冕无。”
“冕无?你给自己取的名字?好好好,宝贝。你喜欢叫什么都可以,但是一会儿还是得用西文达这个名字,好不好?”
那是一种哄孩子的语气,是一种怪异的温柔。
冕无又开始用那种低着头翻眼皮的目光看着人,“饿——”
“饿……饿?”这人又极快地回头看那两个校干部。
“没吃饭。”院长说,“一会儿给他弄,土豆泥盖饭够吗?带牛……加萝卜丁和玉米。去!”
教班主任怨怨地回了院长一眼,明明在说,没这个必要,但还是站起来去了。
“好了好了,过来,西达文。”院长招手,“把这个签了,签了以后再吃饭好不好?”
“我不叫西达文,我叫……”冕无继续幼稚似地说,扮演心智不成熟的孩子。
“我不管你叫什么,在这里只能签西达文,好好签,孩子,再按个手印。律师,来,公证。”
穿西装的男人从背后走过来,把桌上的纸移到孩子面前,甚至把不足桌子高的孩子抱起来能够到笔。
冕无瞄到纸上的油墨字,是财产保管协议,一边有很新的福利院院长签字,以及油章,另一边是空的,等着冕无写上“西文达”的名字。
“快签吧孩子。”院长再次催促,把笔塞进孩子手里,又把红色的章油打开。
冕无把笔尖放在那个签字位上,从院长方向传来兴奋气息,但停顿使那一边情绪变成不耐烦。
教班主任端来一个盘子,上面盛着所谓的盖饭,其实上面的土豆泥也只有薄薄的一层,点缀稀疏的萝卜和玉米,像是披着黄色褥子的白色狗,胡萝卜和玉米是狗小小的铃铛。
“来,快签了,吃饭去吧。你不是很饿了吗?我也没吃饭呢。”
是啊,那些“小铃铛”正在微微作响,引诱着一个七岁孩子的身体和欲望呢——院长是这么想的。
冕无最后还是在纸上歪歪斜斜地写下“西文达”这个名字,然后按手印,律师抱他累了,手印也就按得脏了。
“好!好啊!好孩子!去吧,吃饭吧!”院长拿起那张纸,还兴奋地抖了抖,随后他拍了拍教班的肩膀和后背,“走,喝一杯。”
最后那句话是西陆语,用的是地道熟热海潮风味的口音。
“院长叔叔,酒是恶魔诱惑人的唾液。”冕无——“西文达”已经叮叮当当地吃着饭,忽然冒出这样一句。
果然,他是特殊的,这孩子能听懂西陆语。
但他应该不知道那些词汇、句子、生僻专有词——律师侥幸想着。
“咳。赞美主吧,孩子。”院长又抛出这句“万能有用”的话结语,他走了。
律师一直等到冕无吃完才送走这个孩子。
真可怜,被收走了家底还不自知——虽然没多少。
羽洁雪居然还躲在门外,等了很久。
她的蜡烛居然还没熄,刚刚被教班拿走了,去厨房做了点什么,之后就没还给她,女孩就这样被吞没在黑暗里。
“去去、回去晚祷、睡觉!”
教班主打开门后就开始甩手赶这个女孩,屋里的光照在这个有雀斑的脸颊上,女孩不管教主任,望着院长。
院长用手拦住主任老师,两方安抚:“欸欸……雪妮呀……快回去吧,好不好?明天再找你……赞美主吧。”
羽洁雪略略地点点头:“赞美主……可以给我一个蜡烛吗?我怕黑……”
那两人露出一种奇怪的笑,明显有些不想管她了,像是没听见一样:“赞美主吧,孩子。”
“赞美主……”羽洁雪低低地重复,声音微弱。
院长拍了拍女孩,又摸了摸她的脸,抬腿就走了。
冕无从屋子里走出来,律师举着灯转身就把门锁了,小跑几步,好像也想和那两位一起去“喝几杯”。
羽洁雪转向看着他们。
律师也拍了拍冕无的脑袋,笑着,应付着就要走。
于是就剩下冕无和羽洁雪要站在黑暗里。
“走吧。”冕无一把牵起羽洁雪的手,把女孩拽在黑暗中跑,黑夜中光亮不多,但足够了。
冕无偏偏能看清任何一段路,跑着也不管女孩跟不跟得上。
“你怎么……啊,你看得见?小心一点……啊,幸好幸好,赞美主,到了。”
女孩慌慌张张,终于在礼堂前摔倒,也看见了里面的亮光。
“唔……唔,谢谢,愿主护佑你。”羽洁雪站起来——一半借着冕无的力,一半扶着门框,然后,奇怪地对着冕无行了个正式的将来修女才用的礼节。
“天呐,这是怎么了?去去去、小崽就回去睡觉!”胖修女跑来,赶紧扶起羽洁雪,她是这个福利院真正对羽洁雪好的人,格挡在女孩和冕无中间。
“愿主护佑您,嬷嬷。”冕无说。
“愿……去去去,自己去晚祷睡觉。”
冕无摇摇头走了。
他何尝未推算出羽洁雪的人生呢——女孩终究被火烧死的人生——十六岁修女嬷嬷保护不了她,十八岁他们信奉的主也保护不了她,二十一岁就会在街上死去——或许更早。
太脆弱了,这些生命,我为什么要面对这样的客人呢?
其实用星辰战舰强行征用这颗行星,就像碾压一粒尘一样简单。
是了,那福利院的院长想要乡下那块地,也就像碾碎沙砾一样简单,为什么偏偏要用土豆饭这种把戏呢?
冕无不禁拿出那如契约一样的二十元钞票,随手就复制了两张,连褶皱都一样。
“卑鄙的外乡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