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曾经有人把领域和噩梦联系在一起,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很有意思的课题。二者都是人在主观意志缺位时的产物。以前曾经有人利用领域的可塑性,将受试者的噩梦在领域中具象化,再投送到现实世界。具体来讲,就是通过某种技术把某人的噩梦在现实中重现。其结果,是剩下一串永久封存的档案编码和一段流传甚广,专治小儿夜啼的都市传说。
而如今,那已被严苛禁止的实验似乎又重新出现,而上官谦正是那幸运的倒霉蛋。
麒站在刚轰击产生的缺口旁,探着脑袋往外看,那副景象让他汗毛倒立。对面什么都没有,或者说没有什么可以的东西。对面只是一个机舱。一个和她们所站之地一模一样的、锈蚀严重的机舱。向左向右分别时幽邃不见尽头的过道,长毛霉毛的座椅排着队消失与黑暗。
上官谦不自觉的跨过去,走到另一侧的机舱内,左右踱步,最后在那一侧的舱壁前停下脚步。
打破这面墙会是什么?另一个相同的机舱?
向下打破舱底呢?会从下一层的舱顶落下去吗?
她不敢再往下想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在心底萌芽,攀长,肆意滋生。
“我们怎么办?”上官谦声音颤抖地几乎变声,嗓音里还带着哭腔,“我们是不是永远出不去了?”
麒打破墙壁后只骂了一声,一直跟在上官谦身后没有任何动作。这种行为被她理解成麒已经无能为力。所以思想理所应当地滑向最坏最坏的深渊。
“?怎么回事?”麒当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他又不是从巳,能够准确地察言观色并在这一点上加以利用。
“都成这样了还看不出来吗?这里就是机舱连着机舱!两头跑看不见尽头!向上下左右打墙也只是从一个房间到另一个房间!这不就是个地狱吗?我们都出不去了,要永远困死在这里!”上官谦一反平时温文尔雅的态度,变得有些歇斯底里。
麒就算再麻木也看出来她在害怕,可他仅仅只能看出来,并不能确定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有一说一,他的确不擅长做心理疏导:“首先,我们可以知道,这是这片灵域明显是受过人工改造的,所以这一片区域必定不会像灵域空间那样具有无限性,也就是说,这种结构是有边界的;其次,这种灵域的构造算不上精妙,你过来。”
说着,麒拉着上官谦的手,把她领到两个机舱的交界地。
“注意看。秒针有颤动。说明这个领域的‘包装’并不严实,时间仍然能从外面溜进来。最后......”麒的眼睛重新从正常变为混沌,自信地与她对视,笑着说,“我可以很轻松地撕开它的包装纸,它有几层我就撕几层,不过多花些力气罢了。相信我,从这里出去很简单。把你送回到你家人身边也很简单。”男孩一边说着,一边做着撕包装的手势。那架势要多轻松有多轻松。
尽管上官谦此时还对遗迹、灵域之类的事情不甚了解,先不谈他随性的讲解和自信地口气,仅凭他这一句玩笑般的承诺,就让她放弃了所有怀疑眼前这个男孩的理由。何况在眼前这种情况下,相信他本身就是最好的选择。
“来我背你。”麒蹲下,示意让她爬到自己背上。
“我,我自己能走。”女孩逐渐恢复理智,冷静而克制的婉言拒绝。
“下一段路不是走的,是往下落的。”说着,二人同时往脚下看了看,上官谦领悟了他的意思,点点头,也不多说,照着麒所说的做了。
麒半蹲在地上,双手扶着地面,靛蓝色的火焰在掌心流转,刚才那一下的力气完全用过劲了,白瞎了那么好一根改锥。麒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缓缓向双手灌注力量。在力量达到某个时刻时,麒用力向下一按,地板破裂,两人稳稳掉到了下一层的机舱。
上官谦伸着脑袋四处张望,但很可惜这层机舱和前两个别无二致。而她身下的麒也在以同样的力道向下按压地板,两人又往下掉了一层。
“别乱看了,注意看表,秒针动了立刻告诉我。”
“知......道。”上官谦还没说完,两人就又往下落了一层。随着麒对力道的掌控愈发熟练,他们在机舱地板上的停顿越来越短,上官谦根本就没空观察深处的这一层机舱是否与前几个有什么差别。到后来,两人几乎就没有在中间停顿过,几乎一直在往下,自由落体。
他怎么这么强?强的离谱了吧?他用的能力是火没错。那就肯定是焚亏家的孩子。叫从巳?郑从巳?好怪的名字。但是他又说自己是被收养的,那他的身世到底是什么样的?
“......”两人同时在向下坠落,但某些东西却在往上升腾。
“就是现在!”上官谦在秒针转动的瞬间向麒报告这一情况。
“神判日。”
“?什么......”上官谦似乎听到了一句序文的古语,但嗓音醇厚低沉,不像是他们之间的任何一个人说的,但确实有人说了这句?
宏伟的巨型穹顶建筑拔地而起,威严的罗马式立柱撑起一间如苍穹般广阔雄伟的金色大殿,繁复庞杂的古代序文以一种难以形容的结构雕刻在墙壁之上,随着越来越多的细节从模糊变得清晰,耳边响起古老,庄严的誓词颂唱。这所有的一切慢慢让人能看得出来,这间大殿是一个审判庭。同时随着这座接天蔽日的大殿的形成,原本那如无尽闷罐般的机舱领域也像浇上沸水的积雪一般,融化消解。
但很快,这金色大殿也在即将完全成型时突然变得模糊,透明,最后消失不见。如同完成使命便拂身而去般,在这个灵域世界中昙花一现。
上官谦手中表盘上的时间重新开始流动,麒也难得的开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幸好刚才的伪“神判日”是借助灵域直接模仿的,和奠那种裁判序言灵所使用的天差地别,不过用来对冲当今世界当绝大多数的灵域是足够的。别问麒为什么有这份自信,因为他知道这个领域的真正来历。正因如此,他才有信心让计划成功。
他自己是计划通了,但一旁的上官谦可是被吓傻了。因为在常人的认知里,只有P级的极少数裔族才拥有架构领域的能力,即使是在灵域内部偷工减料架构的个伪领域也绝非易事。而下一秒,麒用自身行动回应了他的困惑。
麒的身体,或者说从巳的身体,再被奠高强度霍霍之后一直处于崩溃的边缘。之所以能撑到现在,还有赖于奠本身出色掌控力和启谶提供的替代用素材。而就在刚才,麒强行使用“神判日”,让本就孱弱不堪的躯体突破临界值。
黑色的半流体粘稠物从他皮肤中渗析出来,全身上下同时开始皲裂,麒的皮肤就像滚碎的卤鸡蛋,偶尔还有蒸腾着黑雾的皮肤碎屑从体表剥离。看那架势,麒似乎下一秒就要像打碎的陶瓷制品一样,碎得满地都是。从体内被排异而出的素体本能地像返回麒的身体为他修复损伤,但在这些素材刚一进入皮肤立刻就会被排斥出来,这幅景象着实看的让人恶心。
一旁的上官谦看到这副景象完全被吓傻了,呆立在原地,张着嘴唇,说不出一个字来。
“怀表!时间反拨给我!”麒的声带已经严重变形,那声嘶吼已经不属于人类的范畴了,但上官谦还是听懂了。并迅速做出了反应。
怀表接触麒的一瞬间,某种未知的强大力量开始运转。正如当初从巳差点被害死一样,如今的麒也在怀表的帮助下捡回了一条命。外溢的能量趋于平稳,撕裂的伤口也重新愈合,但代价是,全身上下都留下了永久性的伤疤。不过还好,这些裂痕在脖颈处停下了脚步,如果这种能量冲上大脑,后果将不堪设想。
“你,还好吗?”上官谦犹犹豫豫地确认着麒的生命体征,但由于他的情况过于诡异,她也不敢贸然触碰他的身体。
“死不了!”麒轻抚着掌内的素体,尽管只是剥离本体的无意识部分,它也在尽全力保护自己。这让他不自觉的对那素未谋面的教练产生极大的敬意。手掌一反,将剥离体外的素材缠绕成一圈手环,这还是麒第一次感受到别人真切的关心。麒看着手中缓慢律动的素材,不自主地会心一笑。
“这个就是我的教练,来和她打个招呼。”也许是劫后余生的庆幸,麒难得的跟人开起了玩笑?
“你确定没事吗,是不是伤到脑子了?”上官谦犹犹豫豫的问道,可怜兮兮地大眼睛里满是担忧。
“呃。算了,以后再和你解释。”麒大无语,“我们出领域没?”
“这个......怀表开始正常转动,从理论上说我们应该出来了。但是我们究竟是到哪了呢?”
“找个人问问。”麒指了指不远处一栋木制小屋。那是一栋标准的林中小屋,完全有遗迹中的林木建造而成,门前有一片小花圃,一条蜿蜒的十字路从大门穿过,直到房门前,在屋子不远处还有一片菜地,里面分门别类地种着几种作物。院子里还站着几个简陋的稻草人,素描绘就的人脸有几分滑稽的怪诞。
“有人住在这?”
“有可能是遗兽,总有些启智的遗兽喜欢模仿人类的生活方式。当然也有可能是个失足坠入遗迹的人类。”麒伸手握了握拳,感知着身体的情况,“一会儿无论如何要保持冷静,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慌。”
"明白。"上官谦用力地点了点头。双眼坚定而勇敢,她没有理由不相信眼前这个男孩。
两人一前一后,大步流星地朝木屋走去,推开花圃地栅栏门,穿过石子路,登上门前的几层台阶,在木门前站定,稍微整理一下衣冠,最后再轻敲着房门,像是拜访一位许久未见的老朋友。
不久,屋内响起椅子挪动的声音,然后是一阵轻快的脚步声,麒警觉起来,这声音很熟悉。接着,木门吱呀地打开,给他们开门的不是别人,正是那失踪不久的竹。
“是你朋友到了吗?”另一个男生从屋内传出,一个慵懒的男孩光着脚从屋内走到门前,他看起起来比梁云亮大不少,银白的长发在脑后束成一条发髻,穿着一件复古的长袍马褂,谈吐举止温文尔雅,虽然样貌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但在举手投足间总让人觉得他是一个饱经沧桑的古稀老人。那男孩双眼混浊,正如麒几种精力时的眼睛一样,不过他严重的眼白与眼仁一种阴阳调和、势均力敌的姿态在严重缓缓运动,向一对阴阳鱼在眼睛中旋转。
他和麒互相看着对方出神,同时愣愣地盯着对方看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同时指着对方惊呼一声:“怎么是你?”
这屋中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和陈丞赋一齐被困于这遗迹中的刘天一。没想到时过境迁,二人竟然能再次相遇。虽然上次只有一面之缘,还是麒在赶路的途中,但毕竟也算是救了他们一命,再加上麒的出场方式过于振撼,所以刘天一即使到今天也还记得麒的样貌。而麒,则单纯是因为之后奠的判决才对他留有印象的。
“也别在外面站这里。快进来坐。”刘天一微笑着侧身把他们引进屋,上官谦还在等待麒的指示,谁曾想他直接和这个神秘人认识。这个神秘的男孩总是能给他带来惊喜。虽然内心暗流涌动,但还是不动声色地跟在麒的身后,在房间内坐下。
房间的布局很简朴,只有些最简单的满足一个人生活起居的家具。忽然来了这么几位客人,他只是不慌不忙地从空气中拽出两把椅子来。
不过最引人注意的还是墙上那些由自制的莎草纸写就的挂画,从工笔字画到印象素描,从诗词歌赋到飞禽走兽,基本上都涵盖有,而且那种艺术成就几乎能和历史上任何一位名家并驾齐驱。也难怪他一个人在遗迹里呆这么久,要是不培养个爱好什么的寄托一下精神,估计到就疯了。
“来尝尝这个面饼,我在育种上花了不少功夫,现在只是勉强接近老家高粱面的味道。”刘天一从厨房里托出一盘淡黄色糕点,确实很像律灵那边的特色小吃。上官谦局促不安地看着麒,但竹倒是丝毫不介意,大口朵颐起来。经过这么些事情,其实她早就饿了。但还是在麒吃下第一口后才开始有失形象地胡吃海塞。
“......”
“......”
麒和刘天一搁这桌子互相对视,像是两个许久未见的老朋友,有许多话要说,但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
“你们来之前不久,这个小姑娘敲开了我的房门。对我一点戒心也没有,无论给什么都吃。还表示她有几个朋友随后就到,就在我这里等你们。看到你们都平安无事,也算是件幸事。”
“现在的你到底是谁?谁和你在一起?”麒直截了当问出自己最关切的问题。当初奠把他和羽导慈的身体分别判给暌和维拓斯,如今遗迹里沧海桑田,他很怀疑眼前这人的真实身份。
“我?呵。刘天一,天洲律灵人,半神种。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序言灵暌的甲方。”刘天一搓了搓手,眯眼笑着反问麒,“那你呢?序言灵的司正奠?还是那个被焚亏深藏的御火怪物?”
“都是,或者都不是。毕竟我们俩同病相怜。”说完,两人同时仰天大笑,那种半自嘲,半戏谑地爽朗笑声,只有个中人物才能领会其意。
“我下面有些自酿的酒。咱来还真是有缘,说什么也得喝一点!”
麒本来想拒绝,但奈何对方盛情难却,只好答应。
酒过三巡,外面天色逐渐暗淡下俩。,两个女孩在炉火旁的房间里睡下。而另一边。
“陈丞赋最后出去没?”
“平安被救。听说在接受心理治疗。别的我也不知道了。”
“外面过去多少年了?”
“半年不到吧。你在这鬼地方过得怎么样?”麒抬起酒杯,分别给双方满上浊酒。
“糟透了!我花了很长时间学习如何跟他共处。很久之后我才从暌那里得到那场判决的相关记忆......”
“......”麒警觉起来,不动声色地半仰着头,死盯着对方,对方也用同样的姿势与麒对峙。
“起初老子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同样是被感染,凭什么他姓陈的可以逃出去,偏偏老子要在这鬼地方?”刘天一痛饮杯中物,顿了顿,“然后我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在序言灵的影响下重新学会了责任!奉献!还有父辈们所谓的他妈的和平理想。这些东西竟然是一个感染者说出来的?”刘天一为自己倒满,与麒碰杯,两人异口同声说道。
“下贱!“
“哈哈哈哈哈哈......”
麒拿起酒瓶,想从新给对方斟满,但对方一把按住了他的手,其动作之快,让麒完全没反应过来。
“听我说!”刘天一低下头,痴痴地傻笑着,然后又以一脸严肃的表情看着麒,“他们幼卿有专门压制序言灵的方法,但我没有。可是我的感染一直没有恶化,甚至那个暌几乎就没有出现过,我能清楚的记得每一天发生的事。序言灵一直没有侵蚀我的精神。我还没醉,至少我说这些的时候是清醒的。”
“我知道,我知道。”麒伸手向褪去对方抓着自己的手,但力气根本比不过对方。
“你知道个屁!”刘天一突然怒吼一声,整栋房子因为这身怒吼而颤栗,但转眼间,止不住地泪水又宣泄而下,“其实我在见到她的时候就知道了。所有的一切,我都知道了!”
“你知道屁了?”
“对,就是狗屁序言灵,他们都是契约动物!这个遗迹里的维拓斯和暌之间关于寻找宿主的契约!你和那位司正奠之间的契约!陈丞赋为了救我与那个佞弑定的契约。所有的一切,都在那位司正的判决下达到了最优解。
他奠就好像是序言灵的法官。主持调节着序言灵之间产生的纠纷。在当时条件下,不让暌和维拓斯前往现实世界祸害人间是首要的。而奠选择的这种方案就是让我们作为暌和维拓斯的宿主在遗迹中活着,而且不允许侵蚀暌我的精神。虽然不情愿,但我还是很感谢你们让我活了下来。”
“和你一起留下的那个女孩呢?就是维拓斯寄宿的那个?”
“羽导慈?很可惜,维拓斯不是序言灵。她不用遵守序言灵的调解规则。而暌,有义务确保判决的执行。
所以,我在和她进行着一场漫长的死斗。以防她从任何可能的裂隙间潜逃到现实空间。这就是我一直在做的事情。”
“客机残骸外面的墓地也是你的负责的吧?”
“没错,有时候羽导慈恢复意识的时候也会过来帮忙。”
“那客机里面的灵域是怎么回事?”
“那是她留下的信标。如果维拓斯重新占据她的意识。那么那片领域也会产生影响。现在,它被毁了。”
“不好意思。”麒耸耸肩,余光瞥见了壁炉旁的竹,用下巴指了指那边,问道,“那她是怎么出来的?”
“不知道,她好像可以自由进出领域而不受任何限制。”
“那个羽导慈现在情况怎么样?”
“那个外神平常在遗迹里横冲直撞,整的遗迹里没多少遗兽了。有时羽导慈恢复神志时会过来找我。其他时间我和她互不来往。唯独在越现发生时,我会去阻止她们逃离遗迹。”
“你能知道她们在哪?”
“不知道,但在这里这么久了,这的一草一木都是我感官的延伸。”刘天一说着,双眼变得空洞,能感受到他的生命力脱离了肉体,去向了别处,与此同时,他眼里那两对阴阳鱼也开始了转动,“她和两个男孩在一起。她知道他们的来意,是为了恶童?她以序言灵为饵,在教唆他俩决斗。”
“我要去一趟。”麒扶着桌子,摇晃着起身,“我不能让他们两个死在这。”
“等会,我也去。”
两个人在拉扯中,同时跌进满地的空酒罐子里。然后又互相搀扶着踉跄起身。一步三晃地朝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