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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怎么回事?”奠摆弄着从巳的影子,而他的身体也正像木偶一样机械地运动着,缓步晃到桌前,拉开椅子坐下。并很自然的趴在桌上摆出睡觉的样子。
“我对掌柜的忠心耿耿,赤诚之心日月可鉴!”不封噌地跳起来站在椅子上,举起右爪,一边宣誓效忠一边冒冷汗。
其他三人坐在原位都没有动弹,就连不诤也停止了动作,一双大眼睛盯着从巳脚下的影子,扑闪扑闪地眨眼睛。
“都怎么回事?这才几年不见就被揉扁捏圆了?”奠一时间觉得哭笑不得,虽然他本人很喜欢被这样对待,但眼下这无疑是不利于交流进展的,“不封,我没生气。说罢,为什么计划提前了?”
“是阿左。”在确定奠的态度之后,不封毫不犹豫地把事情的原委全盘托出。
正是那个深居于学院保卫科办公室的男人,提前对当下的局势做出了判断,并要求不封做出相应的对策。
“所以你对我的指令泥偶动了手脚?”启谶到现在都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当时只想着赌一把。谁曾想是奠您老人家在这儿。要是早知道是您,我说什么也不揽这档子事!”不封越说越觉得委屈。蹲在椅子上缩成一团,看得一旁的不诤都忍不住走上他跟前,摸着他的头以表安慰。
“......”奠沉吟了好一会儿,“他是对的。刚才胥将大概给我介绍了下现在的局势。按照之前的进度肯定是来不及的。只是,不封的你的方法很欠妥当!怕不是一时兴起?”
不封暗自腹诽:你平时不也一样?
“不过,既然执行人都下达了加速的指令。那我也有理由做一些激进的计划了......”
不封:“......”
启谶:“......”
纯相:“......”
不诤:“......?”
奠在思考,在场的所有人都默契地保持沉默。
“......启谶,你的任务完成了。即刻起清理所有在这里留存过的痕迹,离开这里。”奠冷不丁地向角落里的启谶发出来指令。
“什么?现在吗?可是......”面对奠,启谶是怎么也强横不起来。
“你已经没有什么能教他的了。而且你的不辞而别对他的影响绝不会小。”奠顿了顿,又嗤笑地补充道,“如果这个没有感情的小畜牲如果真能被影响的话。”
“是。”
“那么问题来了。这几年你学到什么没有?”奠话锋一转,把话题转移到启谶身上,“在广予去世之后,你因为自己的性格问题自愿流放。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方当他的专职教师。这应该是你第一次与某人长期打交道。”
“是,我觉得我......”启谶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还沉浸在即将分别的气氛中的她显然不能有效的组织语言了。
“你的戾气消失了,可能连你自己都没发现。以前的你可不会像现在这样!你从不会对身外之物产生留恋。毕竟之前你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把这个世界破坏掉。”
“我们不仅把你当你当成教导者,更是一位求道者。因为这小家伙身上的人性比你只少不多。让你跟他互相影响正好合适。接下来我希望你能在人间走走,像纯相一样学着融入这个世界。”
“那我该去哪呢?”启谶问道。
“问问不封,也许你可以和赋闲的他四处逛逛。在孩子们搅动一方云雨之前,这是你们休假的空窗期——纯相,我要你继续呆在律灵,你要注意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长右卿。”
“是。”纯相偷瞄不封,他俩正好大眼瞪小眼。显然是没搞懂这一安排的用意。
“需要我向擅法传达什么吗?”不封惦记那个浪子很久了,巴不得能给他多揽点活。
“它还在战区是吧?那就放任他在那里折腾吧,他折腾的越厉害,那的孩子就越安全。”
“啧,是。”
......
离人的秋绪,轻不过槐树的一叶落片,重不过界河里的万顷“息壤”。
郑兀走了,教练也离开了。这次她带走了河道里的真身,空落落的河道再不就之后就会被遗迹填充质重新灌满,但那再也不是会无条件保护他的“指令泥偶”了。她走的的时候清理掉了所有与她有关的东西,而且没有留下一封书信。可以说,她唯一留给从巳的离别赠礼就是正吊着从巳小命的那一点点素材。
“那狼猎枪的事就再稍一稍,反正也不着急。”从巳摸索着鼻子,尴尬地自嘲着。
惩爷远走出差,教练不辞而别。这偌大的荒原一时竟只剩从巳一人。他漫无目的地在遗迹里闲逛,一圈又一圈,最后爬上那个教练平常喜欢发呆的土丘。也学着她的模样眺望“学院”的边缘。
思绪回到今天早些时候。郑胥将突然找到他说,郑兀的遗体要按照传统在槐树下火葬。而根据他本人的遗愿,这个掌火人正是从巳。从巳听完当场就不淡定了,自己一来从没听说过这种传统,二来根本就不想在接手这件事,他到现在都还没真正接受郑兀的死。但迫于长辈的压力,最终从巳只被要求提供火源,剩下的工作不用参与。而葬礼开始时间正是今天下午。
郑兀是在执行龙门公务的时候因公殉职,而且还是死于“感染”,按照龙门的规矩肯定严肃处理。但“焚亏”还是把遗体给接回家来了。落叶归根,让他和他的长辈,家人,朋友们脏在一起,这也是他本人的意愿。这些都可以理解,但为什么要专门要他从巳的火呢?想破头也搞不明白。
闹钟很快就响了。从巳退出遗迹,沐浴更衣,换上了他本来准备结业那天穿的正装。因为不久前才被蔡歆然借去过,上面还有些淡淡的薰衣草的香味。
站在窗前朝院内看去,整个院子充满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阴冷。那棵古老的槐树不知何时在它那粗壮的树干上绑起了一圈槐木牌子,密密麻麻,每个牌子上都写着一个名字,不用猜都知道那上面的名字意味着什么。而今天,又要再加上一个。
整个院子除此之外再无过多的布置,没有扯白布,没有设花圈,更没有夹到恸哭,只有身穿正装,沉默立在院中的亲人。尽管如此,整个院子还是安静的出奇,除了偶尔树叶的索索秋风,没有多余的声音。因为前不久家里刚刚出事,差点自身难保,再加上郑兀死于“感染”,自然就没什么外人赶来参加葬礼,在场的基本上都是从巳平日里常见的熟面孔。
“刷啦。”房间的暗门被打开。华爷低头从略显狭小的密道探里出来。
“准备好了?”华爷把随身携带的油灯递给从巳,“尽力用纯度最高的火点燃这个。”
从巳照做。
“你就呆在房间里吧,不要外出。等所有人都离开后你再出这个门,不要被任何人发现你在这。”尤其是院内的陌生人。”说罢,就原路返回了。
你早来一会儿我不正好不用换衣服了嘛,从巳没心没肺的想到。正想着,院子里开始有了动静。
几个小辈陆续进场,那是从巳许久不见的朋友们。从巳还没来得及看清他们的脸,他们就闪到了角落,再也看不到了。
院门口那只开其中一扇的铁门此时完全洞开。几位青年抬着郑兀的遗体走了进来,郑胥将等一众长辈跟在后面。从巳注意到他们的黑色西服上别这一枚特殊的胸针,从巳定睛细看,发现那形状似乎是六柄制式不同的刀剑首尾相接形成的圆。从巳有些印象,但是记不起来了。
他们把遗体抬到槐树下。经过简单的遗体告别仪式后,郑胥将端着一本古老的书籍,颂起了悼词。那种语言从巳肯定听过,也许是以前偶尔在哪里听到过,或许是在某段光怪陆离的梦里。但现在有种强烈的感情在冲击着从巳的心灵,但他感觉不到,他只知道,不管内心深处升腾起什么东西,它在下一秒就会被吸入了深渊。
悼词结束,按理说应该由掌火人来送死者最后一程,但这次却不一样。走上前来的是不会用火的华管家。正当众人流露不解的申请时,他亮出了提灯内的青蓝色火焰。看到这接近登峰造极的火种,人们便就不再有任何不满了。这一细节自然被从巳敏锐地察觉到了。由此做出的一系列判断从巳先按下不表,因为接下来的画面让从巳大受震惊。
华爷直接用手指接过那青蓝色的火焰,用任凭那上千度的高温在他指尖燃烧。接着,他把火苗按在了郑兀的额头上。
“嘭”地一声,火焰包裹了郑兀的全身。他的衣服,他的皮肤,它的毛发,在高温中迅速消融,在几次呼吸见就只剩下一把白灰。紧接着,诡异的事情来了。这棵槐树,就像是有生命一样开始进食,而它的食物正是这些已经颗粒化的骨灰。不知名的引力牵引着所有颗粒向槐树根部飘去,槐树也在吸收了某些不知名物质后变得朝气勃发,它的根,它的干,它的枝,它的叶,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灰白色硬霜。原来“焚亏”世代用子嗣的遗骨供养这棵槐树,想到这里,从巳只觉得后颈发寒。
潦草的葬礼很快结束。毕竟活人要忙活的事情还有很多。现在没有时间为死者哀悼。人们陆续退场,少数人还留在院内交谈,这些大多是来找郑胥将的客人。其中有一个人让从巳颇为在意,那是一个阴沉的中年人,他的相貌很普通,但是给人的感觉却很不一般,总之像是个路人脸的狠角色,从他们谈话中从巳大致了解到他是个即将从龙门退役的本家人,他跟家里人的关系似乎并不好,同时也表达了自己对郑兀的愧疚。怪异得很!这个人总让从巳想到奠,这人总不能是个序言灵吧?
至于从巳的那几个朋友,他倒是再也没有看见过。他当然不会看见,因为在葬礼结束后他们就要飞到东突诺斯的学院入口,参加全科教育的入学考试,那是只有老派裔族才拥有的考试资格,考试一旦通过就能直接进入学院接受“裔族”式的教育,其他普通考生则在每年大学部招生的时候参加考试。当然学院向来以严谨治学著称,在学联懂事会的监督下,那些所谓贵族也不会在大学入学这事上讨到特权。
但愿如此吧。反正从巳是没有体验“学院”生活的机会了,要说去那教书,倒可以试一试,教什么好呢?“裔族通史”?“序言灵谱系”?“通感病理学”“遗迹通识课”?或者干脆就去教序文。嘿,真稀奇,他竟然开始考虑未来的事情了!而且还主动了解“学院”的情况了。就算顽固如从巳,经过这些天也算是有所改变。
待到夜幕降临,从巳才探头探脑地摸到院子里。穿的还是那身他能拿的出手的最好的礼服,手里捏着的是与郑兀初见那晚他随身携带的那种马蹄莲。当初面对郑兀的深夜拜访,从巳还很绝情地表示他自己没有类似的经历,不能理解他的感受。那两个月之后的现在呢?他自己也得不到答案。从巳思索着绕着槐树走了一圈又一圈,那些只在葬礼上出现的名牌也早已隐去了踪迹。
他真的了解从巳吗?从巳值得他如此关注吗?说到底,他们也只不过认识两个月而已。
“嗨!还没睡呢?”郑天蛰还是白天时的穿着,少有的身着正装,头发用发胶定型,脸洗的干干净净,衣服熨烫齐整,一丝不染,身正步平,脚下皮鞋也是锃亮。真的是,人靠衣装马靠鞍。
“睡不着。”
郑天蛰的转变不是暂时性的,很有可能是长时间的。从巳看得出来,郑兀的死对他影响深远。顺着这个思路下来,从巳提出了心中的疑问。
“你之前是不是和郑兀打了一架。”
“......!”在短暂的震惊后,郑天蛰莞尔一笑,在从巳习惯的石椅上坐下,“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不需要,我们有的是时间。”
郑兀、郑天蛰、他哥郑天聅、还有一众已经长眠于槐树下的朋友,在当时几乎都是那一代的翘楚。如果他们都成长为各领域的栋梁,那焚亏现在也不止于此,但问题就出现在九年前的那场变故上,那次发生于战区的“遗迹坍塌”机会抹杀了焚亏一代的希望。郑天蛰兄弟俩和郑兀是仅有的幸存者。当然还有一个,那就是被认为是这起事故始作俑者的郑胥侯,又因为他是两人的父亲,所以这兄弟两人这些年在家里也受了不少争议。
此次事件严重影响了三人的人生轨迹,一个毅然参加龙门,决心追查事件的缘由;一个继承祖志,为家族办事;一个看透了战区和裔族的本质,一心一意在家里摆烂。而前不久,郑兀的突然闯入与离去,极大的刺激了郑天蛰,虽然内心一万个不情愿,但还是不得不站出来。他的亲人们需要他,焚亏不能与龙门断绝联系,今夜过后,他郑天蛰要长期待在律灵了。
难怪当初每当见到郑兀的时候,从巳总能从他身上探查出一股强烈的执念。可现如今他心愿未了却英年早逝,岂不是会出大问题?对次,郑天蛰的回答是:
“这正是‘家族葬’的真正目的所在,无论生前有什么未竟之事,只要遗体最后被自己的‘能力’处理掉,死者都会字面意义上的形神俱灭。这招对于那些精神力异常强大的裔族死者尤为重要。因为那些与‘领域’链接过的灵魂已经具有一定的独立性。哪怕肉体死亡,这股充满执念的灵魂也想尽办法重返人间。而‘家族葬’正是杜绝这一现象的手段。至于树葬,这是我们家才有的传统。已经有几百年了,我也觉得这树邪门,但看不出有什么门道。”
“不对,不是这样。他在遗嘱里明确要求葬回槐树下......可是他对于追缉真凶有强烈的执念,他死于‘感染’将被龙门特别处理,再加上已经晋升拥有进入‘领域’的能力,就算死,也会执着于查清当年事。于情于理都不应该做出这种请求,除非?......除非他已经决定嘱托别人继续他的追查。”从巳抬头,发现郑天蛰目光有些闪躲,“他没有在遗书里附带自己这些年的追查成果,想必他是把这事拜托给你了吧?”
“......”
“......”
“连你也要走了吗?”
“什么叫连我这样的人!”郑天蛰伸手把从巳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我又不是被赶出家门才迫不得已出来找工作......咳咳!下午那盏火源是不是你?”
“怎么了?”
“没什么。只不过是勉强和我同水平罢了。”郑天蛰咬牙切齿地说,“听好了小鬼,我们都知道你不勤快,但没人盼着你学我。下次再见你,小心别被我欺负哭了。”
“你一个大老爷们和我这个小辈较劲有意思吗?”话虽这么说,但从巳还是礼节性的起身,将右手握拳举至眉间,掌心向外,伸出拇指,将其依次划过两段眉毛。
郑天蛰也是向前微微倾身,以同样的姿势向他回敬了一个“截眉礼”。这是从巳第一次见到如此严肃正式的郑天蛰,他也很愿意相信,这不会是最后一次。
送别郑天蛰后,从巳又在院内坐了许久。他找来了郑兀留给他的随身听和磁带,一张一张的放,声音放的很大,但院外却没有一点动静。不得不说郑兀的音乐品味真的很不错,每首都是专辑主打的水准。即便冷漠如从巳,也不禁跟着节奏踏着脚尖。也许此刻他内心暗流涌动,但旁人无从知晓。在等待良久之后,从巳才掏出郑兀写给他的信笺,除了用天洲官话书写的遗书外,还有足足一沓用序言写就的资料。
“我本以为你会和他们不一样,到头来还是想从我的天赋里得到些什么......”紧紧攥着这沓资料。从巳可以一把火让它们付之一炬,可这到底是郑兀毕生的心血。但要是接受这些,就以为着从巳接受了郑兀的委托。要是在以前,从巳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但现在的他不一样了。
也罢,从巳把纸抻平,仔仔细细地把边缘压扁,再放到郑兀的橘色小箱子的最下层,作为压箱底的珍贵藏品。这是他的决定,也是他第一次对别人所谓的期许的反抗。城从巳相信,这绝不会是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