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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从巳一出生就被惩爷寄予厚望相比,蔡歆然的童年境遇可以说是另一个极端,没有人指望她能做成什么,也没有人在乎她会做什么。
偷偷旁听裔族知识的课程、偷偷尝试如何在“启明”前唤醒能力、偷偷溜进档案馆。不过就算被发现了也不会有人搭理她,后来她就自己大摇大摆的进出档案馆了。
像她这种出身的孩子,就算不成为裔族,也可以过得很好。但是她偏不,她对这个世界有着一种常人难以理解的偏执,她不想被关在外面。
大约是在她六岁的时候,有一位“学院”的老师到她们家做客,在蔡弈老爷子的安排下,那位老师为孩子们上了堂启蒙课。本来这事跟蔡歆然没有任何关系,她是误打误撞地敲开了那扇门。
当时那位老师用显像仪在房间里投影了一片遗迹的虚景,这玩意儿即便放到现在都是最前沿的遗迹科技产品。
蔡歆然一踏入房间,就感觉自己置身仙境。粗壮的乔木林笔直地直插云霄,擎天巨柱般延伸到视野的尽头,撑起托载着两个月亮的天幕。林下多是发紫光的小型地衣。左侧不远处迁移来一簇发光孢子,从人群中疾驰而过,飞向它们最终落地生根的土地。半空中尽是些只会在梦境中出现的半透明气状生物,如鱼群般在近地面巡游。拟态生物在夜幕中时隐时现,陆地上奇异的爬行动物也在乔木之间飞扑。各种匪夷所思的生物用自己的生命之光点缀着夜幕。
一瞬间,那些光芒像是早有预谋一样同时销声匿迹,漆黑的夜幕中只有天空那两个月亮的轮廓在散发着幽光。突然,地面开始摇晃,他们很清楚自己现在就在家中的房间里,可是地面确确实实在摇晃,紧接着,从他们身前很远的地方出现一个半透明的巨大鲸型轮廓,发出低沉鸣叫的同时还在朝着这边游弋。巨大的身躯漂浮在不过百米的半空,透明的身躯穿过高松笔挺的乔木,在树干上留下淡蓝色的荧光,在那附近又很快聚集起深红色的漂浮颗粒雾。这是只“雾鲸”,是这片铁木林海食物链的最顶端。那位老师开始介绍这只林海霸主,可蔡歆然一句话也没听进去,她痴迷地看着那头“雾鲸”,最后一鼻子撞到墙上也没摸到。虽然在大家面前露洋相被耻笑,但这并不能浇灭她对这片“林海”的痴迷。自从,她有了一个明确的目标——“遗迹”,投身“遗迹”勘探事业。
这完成目标的第一步就是入学,但是家人可不会因为这就给她名额,甚至说连一个考试名额都不给她。这就需要她自己另外想些办法了。蔡歆然是一个懂得如何努力的人。也是一个坚毅执拗的人。经过长期的不懈奋斗和一些外在帮助,她走到了今天这一步,但是,直到直面黑暗中那未知的巨大恐怖时,她才明白,自己以前那种心态是多么的可笑。这弱肉强食的原始生态,怎么可能是是什么爱丽丝梦游的仙境。
“好些了吗?”顶着一对黑眼圈,气色差的像个鬼一样的从巳捧着咖啡杯坐在她对面操纵着手里的终端。
“呃,我不太记得那之后的事了。你是,追上去和那家伙打了一架是吗?”蔡歆然揉着眼睛爬出睡袋。
“差不多吧,我处理了不少事。”从巳把杯中咖啡一饮而尽,“把你拖回营地再丢进睡袋应该比这个更难。”
一边说着从巳拉开衣袖,胳膊上一片过敏反应引起红疹:“我到现在都觉得恶心。下次拜托你自己晕倒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呃。为什么你?......不怕呢?”
“我又不是没见过比这更危险的东西。”
“呃?”蔡歆然弄了份自热快餐,坐到从巳对面,“说来听听。”
“我有个教体能的老师,我一般叫她教练,她是一只遗兽,随手就能捏出一具指令傀儡。我很早之前就训练过如何在遗迹里求生了。”
“那你的童年真是,丰富多彩啊......”
“那你呢?”
“没什么故事,没什么内容,没人注意我。我也是偶然喜欢上了遗迹。然后自己想办法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为今天准备了很多很多,但我没想到自己到现在还在害怕。”
从巳注意到她捧着饭盒的双手在微微颤抖,这一幕他太熟悉了。在梦中,他见识过各种类型的恐惧。作为执掌生杀大权的审判长,他一个念头就能决定台下受审者的生死。相较于把恶人送上刑场,从巳更热衷于欣赏他们的恐惧。而现在不同,理性和良知在矫正他的思维。他要拉她一把,而不是把她踹下去。
“毕竟第一次,你的表现已经算是好了。起码比我当初强上不少。”从巳这句话可太假了,连自己也觉得假。他情不自禁地揉了揉鼻子。
他第一次进遗迹是为了完成一个为期两周的单人生存训练。两周下来他顿顿吃肉,搞得营养有些不均衡。
“怎么样?能赶路吗?‘界点’的重合点离这不算远,直线距离不过三公里,我觉得我们不需要跑到其他浮岛去。”从巳又给自己续上一杯黑咖啡,这玩意儿实在是难喝透顶。但想到这个不稳定的遗迹随时都有崩塌的可能,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瞧你说的,跟我昨天没干活一样。”蔡歆然不经意间瞥见从巳那蜡白的脸庞,感觉这家伙应该撑到极限了,“我就很好奇,你都忙活了点啥?怎么......”
从巳坐在原地抿了口咖啡,门外的蔡歆然倒是惊掉了下巴。
他们身处的这个营地已经变成了一座军事要塞。蔡歆然当然知道,这是按照永久性防御工事的标准搭建的遗迹营地,在某些价值特别巨大的长期项目中作为指挥中心使用。搭建起来最快需要半个月的时间。但是这个小男孩却想变戏法似的把这玩意儿弄出来了。
“我不会,睡了一周了吧?”
“那你应该在医院里醒过来。”从巳感觉一阵眩晕,应该是血糖有点低,瞳孔不受控制的扩散,在眼眶里化成一团黑白缠绕的浆糊,“只是就地取材,把防御等级拉起来,其他的几乎就没动,这咖啡?怕不是假货......”
“喂!”蔡歆然冲上去想扶起他。
“别过来!别碰我......我,我睡一会,就一会。”
“......”
重新站到灼日凌空的遗迹之中,她的心情和过去相比多少有些不同了。一方面她意识到了现实中的遗迹并不是儿时想象中的那般美好,这里是真真正正的大自然;另一方面,她也看到了现在自己是多么的孱弱,从进入遗迹以来几乎都是从巳在领着她,不但没有帮上忙反而还成为了累赘,这让蔡歆然的自尊心无法承受。她从来都是有自知之明的人,她不会跟那些故事里的女主那样傻乎乎地一个人跑到界点里妄图独自完成任务,她选择留在营地里熟悉那些最先进的勘探设备。毕竟这批设备也是挪用家里研究所的公款买下来的,如果这次满载而归还好,如果......
“好,换班!现在,蔡歆然,你去找点事情做吧!”蔡歆然操纵着素材把从巳摆弄到睡袋里面后,重新站到营地里,拍拍脸颊,给自己打气。
......
天洲,律灵。龙门总部。
今天的外务部异常繁忙,除了日常的例行会议以外,还有一项对于西太平洋突发事件的官方公告。偌大的发布会现场其实只有一个发言代表,龙门本部不允许外人入内。就像往常那些在龙门举办的活动一样,参与人员都是以显像技术投影的方式参加的会议。
“在飞机失事之前,我们在该海域检测到了异常信号,我们有理由相信当时飞机被卷入了一场大型‘越现’现象之中。目前我们已经组织了两支搜救队,分别从该海域与附近遗迹这两个方向展开搜救......”
苏远杭在龙门外务部工作了几十年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光是对“半神种”的宣战通告都发布了不止一次。但这一次,意义非同小可!“裔族”向“半神种”派去的搭载着交换生的班机刚出天洲的领空就失联。这要是地球人干的,那他后半辈子就有的受了,两个世界都不会放不过他。但如果是“半神种”干的,后果将不堪设想。毕竟“龙门少掌门”陈丞赋也在这失联人员名单中。如果掌管龙门的“幼卿陈”氏自此断了传承,不仅是龙门,整个裔族都会打乱。“半神种”要是在那档口上趁机突入,那基本上如入无人之境。
其实,这不是龙门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了,自龙门成立以来,继承人生死未卜的突**况经历了不下百次。但真正让龙门易主的只有“幼卿代继”那一次。幼卿陈取代继欧阳接管龙门。其实,龙门的掌门人这个概念就不太准确。真正能执掌龙门这个庞大组织的其实是“理事会”、“暗裔”和“纠察裔”。现代社会下的龙门基本上不参与裔族社会的民间治理,这个权力归还各国的有关政府机构。龙门更多情况下是代表全体“裔族”的利益与“半神种”进行谈判与交涉,并且谨慎地处理近年来日益严重的,由“裔”组织引起的问题。
“理事会”最早是指当初建立龙门的各个家族,可随着时代变迁,这些家族不断更迭,有的消失,有的崛起。现在发展成一个流动议会,除了那最主要的几个常任席位之外其他的席位由各国裔族官方组织委派。主要职责是制定“裔族”的国际标准以及影响到共同利益的问题。
“暗裔”是龙门强制执行手段,结构精简,人数很少,正式成员不过万余人。所有正式的“暗裔”成员都是P级以上的水平。这个强大的机构就是龙门之所以称之为龙门的重要原因。一旦议会表决通过的决议执行受阻,他们就会以一切可行手段来实现“裔族”的意志。
“纠察裔”设立在“学院”之中,或者说这个机构在近几年来由“学院”兼任。但实际上落实纠察任务的是“学院”中一批特殊的职员。没人知道他们的身份,有人说他们是建校人遗留下来的子嗣、有人说他们是裔族历史中那些不知所踪的先祖,也有人说他们是当初建校时的那批“遗兽”(这完全就是拿不封的“四监”找乐子。)不过目前为止,他们为一知道的就是,这个机构在龙门的职员表中只填了一个名字——长右卿。
龙门掌门作为裔族共同意志“龙门”的代言人,他的象征涵义远大于他个人拥有的实际权力。其实龙门掌门一脉担任的义务远比他们享受的权利要多的多,相传继欧阳世代与一只“序言灵”签订契约,用极苛刻的条件换去猎杀“序言灵”的力量,而“龙门暗裔”行动守则的第一条永远是阻止“大感染”的爆发。这种都市传说先按下不表,只看裔族这边因为“序言灵”而遭受到的损失确实比另一边要小很多,“大感染”更是基本没有出现过。相应的,裔族对于序言灵的研究也没有另一边那么深入。
发布会的最后,苏远杭依旧用老龙门的腔调不动声色地威胁着潜在的敌人们:“目前当务之急是找回那架飞机与失踪人员。那架班机上的乘客不仅有‘裔族’,也有‘半神种’。我们希望‘半神种’方面也能提供支持......还有什么问题吗。”
“如果少掌门不幸遇难。龙门方面会作何反应?”提出问题的是一名“半神种”的记者。
“知道发布会开始之前,我们仍能检测到少掌门生命体征平稳,我们相信营救回幸存者只是时间问题。不管最终结果如何,如果我们证实这是一次人祸而不是一场天灾的话,我们龙门会采取一系列必要的手段让组织者受到应有的惩罚。”
“请问现在搜救工作有什么进展?”一个来自于学院的代表提出了眼下最急迫的问题。
“刚才有提到我们能检测到少掌门的生命体征,目前我们也在反译追踪这一信号源。截至发布会开始,我们已经能确定少掌门所在遗迹的界点。负责相关海域的搜救队正在寻找该遗迹入口......”
会议结束,灯光乍俺。偌大的会客厅又再一次寂静无声。苏远杭长长地叹了口气,他甚至有些担心起那个性格孤僻的少掌门陈丞赋了。虽然相处时间不多,但那孩子给人的感觉却很不错。起码他很喜欢这个孩子,他很安静,善于观察,也善于适应环境。希望他能活下来,也希望那些人在自己退休前不要有什么大动作。
......
天际落日的余晖划过瀑布散射出数道彩虹,巨大的翼龙和其他前肢生有翼膜的生物在各个浮岛之间穿梭,偶尔也有身长百米的巨隼在天空掠过。蔡歆然倒是在没见到过其它地面上的遗兽,估计是从巳提前动的手脚吧?那家伙也不带一两个标本回来。欧对了,还有昨晚那成百上千头撞死在高墙上的遗兽,也全都不见踪影,蔡歆然一直都很好奇他到底是怎么处理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经过一天的实践学习,她总算也能熟练操作这一整套系统了。虽然比不上从巳那般熟练,但起码关键时刻能帮上忙了。正在她准备晚饭时,营地内的讯号接收器发出了警报。
“WARNING!”探测仪器显示出一条求援信号。
“不会吧!”蔡歆然看到这条讯息的第一反应想到的不是如何救人,而是在考虑是否要灭口!她一直自信这个遗迹,乃至这一类遗迹都是自己首先发现。这种按理来说不该有人色遗迹怎么会有求救者?这很可能会使她苦心经营的研究成果化为泡影。
“从巳?”蔡歆然强装镇定,目光灼灼地盯着缓步走来的少年。
“我不提倡。”扶着脑袋摇晃地从敞篷里走出来,他是被那声刺耳的求援信号吵醒的,作为专业人员,他当然能在第一时间分辨出仪器的各种信号都意味着什么,“不过我受过的教育也不允许我坐视不理。”
“......我知道了,不管他们是咋进来的,能救他们的只有咱俩了。”眼下蔡歆然也不好意思在坦白她自己的真实想法,只好顺着他的意思表示自己愿意参与营救。
“他们?你怎么知道幸存者数量的?”
“求救信号来自于某种大型设备。”蔡歆然指着波谱图那起起落落的线条有理有据地分析着,“之前这东西都把我看吐了。”
“可能是被‘越现’拉到这里面来的大型运输载具。你是怎么区别的?”从巳摩挲着鼻翼沉思道。
“你在问我?”蔡歆然有些惊讶,没想到那个“全知全能”的从巳竟然会向自己询问。她感觉有些飘飘然。
“你这个表情好恶心啊喂!”从巳无法形容她那副表情,他也不愿意去试着理解那副表情,他只觉得心里发怵。
“咳咳,这个东西。很复杂,讲起来很麻烦。你求我。”蔡歆然有些得意忘形了,毕竟一直以来都在被从巳欺负,其实她还自以为能够算得上属于“天才”的那一类人。但跟从巳比起来就显得不值一提。现在一听到从巳有求于己那自然是心情大好。
“求你告诉我。”从巳很严肃认真又郑重其事地恳求了一遍。
“咳咳,啊,这个......”蔡歆然难以压制得意忘形的心情,眉飞色舞地开始长篇大论,这一套理论完全是她过去分析对比各种资料之后总结下来的结论,有很多想当然的成分在里面,听得从巳连连皱眉。但出于尊重,他还是安安静静地完整听完了。
“嗯......那今天先到这里,晚上宵禁灯火管制。不要出营地。”从巳扳着手指头给蔡歆然一一说明注意事项。
“等会!你这是要干什么?你打算一个人出去吗?”从巳没有回应,只是默默地塞满自己的背包。
“信号源距离这里不过二十公里,虽然不远,但是要跨越到其他浮岛上才行。现在搭桥肯定来不及。我有一个办法,但是很危险。”从巳用背上包做了个拉弹弓的动作,“我要用素材在浮岛边缘架起一把弹弓把我弹到那座浮岛上去。”
“你这个也太胡闹了吧?......”
从巳在蔡歆然欲言又止的同时也在沉思,经过一番简单博弈后,他决定将不封赠予的玉玺留给蔡歆然。在蔡歆然目瞪口呆地注视下他把这东西的使用方法告诉了他,并告诫她说如果他明天中午之前不能回来就离开遗迹寻求救援。
“当然你也可以在天亮之后赶去‘界点’,让这座遗迹门户大开。按照你的理论,救援队可以从失事地点附近进入。”
“......什么?”
从巳耸耸肩:“但是这种设想很危险。你很有可能折在路上。我不希望你这么做。我的首要目的还是把你安全送出去。”
“不,我要去。你第一次进遗迹像逛街吃饭,我做不到。但我至少也要让你看看,我不比你差。”
“哼哼。”从巳笑而不语,拍了拍蔡歆然的肩膀。大步踏入黑暗。
从巳站在营地门口做了一番思想斗争。毕竟这外面太像他内心世界的那片黑暗了。如果这片黑暗中有红色双眼的遗兽,不,最好不要出现在从巳面前,否则连他本人都不能保证不会发生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