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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之间摆着一张棋盘,黑白子泾渭分明,黑子成吞天之势把控着大局,白子只能缩到边角苟活,败亡只是迟早的事情。“这棋盘虽小,却囊括世间,诸事皆可演化,赢了棋局便赢了对手,所以陈知墨才会如此逍遥,如鱼得水。”
黑衣人放下了一枚黑子,然后拿下了两枚白子,出声道。
“说到底下棋比的就是算力,棋盘如战场,每落一子都需仔细斟酌,人也一样,生下来就只能向前,无法回头。”
李弦一盯着棋盘,跟着道。
“太子的眼睛看着棋盘,心却不知去了哪里,如此这般,又哪里赢得过我呢?”
黑袍人将手上的棋子放到了棋罐里,叹了口气。
“还是瞒不过先生。”
李弦一苦笑一声,将棋盘上的棋子一枚枚的收了起来,然后起身走到了窗边,看着天上的雪花发着呆。
今天这天气还真怪,下棋之前还晴空万里,可一盘棋还尚未下完雪花便已经铺满了地面。
“太子的心不静。”
“是啊,也不知道那里怎么样了。”
“您是指巫山?”
黑衣人跟着站起身子站到了他的身后,问道。
李弦一点了点头。
黑衣人又问了一句:“武当是真正的化外之地,一心修行,从不参与世间事,王知唯的死活殿下何至于担心?”
太子背着手,眸子左右动着:“他的死活与我自然没有关系,但有人为了救他进了塞北,他是去找死的吗?”
这句话前后都有他,指的却不是同一个人。
听到这话,黑衣人沉默了下来,原来殿下担心的是那人。
“他的身旁有醉春风,想来无事。”
“可你知道吗?塞北此刻不仅仅只有那两窟鬼。”
黑衣人问道:“还有谁?”
“王知唯是武当的人,此时不过是被锁剑在巫山,又哪里值得这么多人去杀他?况且杀一个道士又有什么用处呢?”
李弦一沉默许久接着道:“这个人要针对武当,有能力鼓动江湖人,甚至有能力让两窟鬼走出塞北。”
窗外有风吹进来,黑衣人头上的黑布向两侧分开,露出了杨飞鸿那张有些苍白的脸,黑布只打开了一瞬,在闭合的瞬间还露出了他那双缩成了一点的瞳孔。
“长林的人潜藏在大唐各处,上到朝廷官员,下到贩夫走卒,他们总能做出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而且他们做事思虑齐全,在巫山布下了必死之局,怎么会轻易地让李休破掉呢?”
提到长林这个名字,东宫内的气氛仿佛都变得肃杀了三分。
长林妖人。
他们盘旋在唐国内部,随时可能会做一些刺杀官员,唐国天骄等事情。
偏偏这个组织隐藏的极深,很难发现。
你早上出门买了一碗豆浆,和邻桌客人打着牙祭吹了半个小时流弊,然后各自散去。
也许那就是长林的人。
衙门里有喊冤声响起,然后县令大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破了案子还人一个清白,留下个青天大老爷的称号。
这也可能是长林的人。
他们可能是你身边形形色色的百种人,甚至可能是和你从小玩到大的发小,是带你在苦寒之地活下去的前辈,是夜晚偷偷拿出一碗米放在你家门口的邻居。
长林无好人。
长林皆罪人。
窗外的雪好看极了,天上突然有一道红光掠过,一闪而逝,若不是仔细看着很难发现这道光。
幸运的是李弦一看到了,杨飞鸿也看到了。
当朝首辅竟然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听上去极为的难以置信。
李弦一的脸上却露出了笑容,眼中掩藏很深的担忧也随着这一道红色光芒的出现而消失。
“父皇派他去,那便无事了。”
杨飞鸿却是唏嘘道:“他去,天下皆无事,万世皆可平。”
“只是不知道是否有些大材小用。”
用当今世上最强的刀去劈开长林的局,大材小用都不足以形容。
李弦一没有说话,天上那道红芒消失很久,此刻耳边却突然响起了一声刀鸣。
天上的雪花南北分开。
萧泊如被世人称之为剑仙,是公认的唐国剑道第一人,他手中有一把剑,一把透明的剑,名为落仙。
李休面前的这道深不见底的深渊便是他手持落仙剑一剑斩出来的。
因为江湖上给这深渊起了一个名字,落仙峡。
而深渊之上连接左右的这座桥,自然而然的也被称作为落仙桥。
天上飘着大雪,雪花硕大渐渐铺满了整座桥,白雪越来越厚,没过了两窟鬼的脚面,盖住了脚脖。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一定很冷,时间长了两只脚都会废掉。
但对于修士来说这只是有些凉。
十余道黑衣的身子笔直,握剑的手掌有些僵硬。
双方僵持了许久,谁也不敢率先动手。
醉春风耍了一个枪花,长枪在空中划破了一串的雪花,覆盖在桥头的森然杀机渐渐退去。
两窟鬼的首领脸色稍稍缓了缓,不动身色的换了个姿势。
十一名上三关修士身子则是猛地晃了晃,脸上更是有着惨白之色浮现,修为最弱之人嘴角甚至溢出了鲜血。
双方对峙了两个多时辰,一动不曾动,还要承受着醉春风的威压。
而李休的琴音其实夹杂了天地灵气,并不单单只是听个响儿而已。
琴音响起也在不停地帮助者醉春风恢复体力,不过饶是如此,此刻醉春风的脸色也隐隐有些许苍白浮现。
“我在此,你们应该过不来。”
“既然过不来,为何还不走?”
他看着那十几人,开口问道。
“不走自然是因为不甘心。”
两窟鬼的人尚且没来得及回答,李休的声音倒是先响了起来。
“既然不甘心,为何不向前走?”
醉春风又问道。
“不向前走自然是因为怕死。”
李休也跟着再回答了一句。
醉春风嘴角扬起露出一抹讥讽:“不甘心又不敢走,想离开却又怕死,李休,你之前在坊间学到的新词儿叫什么来着?”
“贱。”
他答道。
“对,没错,就是贱,精辟,哈哈哈哈!”
醉春风仰天发出了一连串的大笑声,震得四周雪花私下纷飞飘落,桥头上两窟鬼脸上的表情渐渐铁青然后扭曲起来。
为首之人的眼神也是不停变换着,他们犹豫了十几年才终于做出决定找到机会摆脱鹰愁涧,如果眼下被这两个人拦在此处,那么是十几年的一切谋划都烟消云散,没有半点用处。
他们还是要回到那里镇守着那或许根本不存在或许早已经死掉的熊灵。
眼前是绝境,向前迈一步可能会死的很惨。
但他不愿意回去。
他们也不愿意回去。
于是连行云的眼睛渐渐眯了起来,他向前迈了一步,手中的长剑握的更紧,剑身翻转,锋锐的剑气将地上的积雪切开,露出桥面。
他身后的十几人同时向前踏了一步,一股玄而又玄的气息自所有人身上升腾而起,然后彼此交织融合,化为一体。
这便是塞北两窟鬼最引以为傲的剑阵。
十四人若是联手,堪称五境之下鲜有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