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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遇见了天下第四的醉春风。陈落远在陈留,子非于小南桥破五境,王知唯被锁剑在巫山。
那么他就是天下第一,五境以下无敌。
但对方很强,这一战生死难料。
“老子后悔陪你出来玩命。”
看着已经走下了落仙桥的两窟鬼,醉春风的脸色凝重至极,却还不忘冲着李休抱怨道。
“不过我倒是不后悔来这里。”
他的眼睛也眯了起来,然后身子一闪持着长枪进了剑阵之内。
一点寒芒先到,随后枪出如龙。
这一枪点出,剑阵便破了一个口子,不过转瞬间又被填充起来。
这两句后悔与不后悔说的很有意思,也很有味道。
他后悔陪李休来这里玩命。
但却是为了徐盈秀,所以他不后悔。
这是游野修士之间的战斗,李休帮不上忙,他只能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
“我来这里也是在玩命。”
良久后,他看着衣衫上渐渐有血液流出的醉春风,喃喃道。
他不过区区初境便来到这里,当然是在玩命。
如果可以他当然想在书院里安静修行,静静等待着月余之后的梅会开启。
可王知唯被困,那是徐盈秀的心上人。
所以李休选择来玩命,醉春风也跟着他玩命。
他们在赌,赌两窟鬼不敢动手,赌两窟鬼不敢和他们以命换命。
但现在看来结果很明显,他赌输了。
而且输的很彻底。
剑阵小了很多,因为两窟鬼死了六个人。
还剩八个人在不停飞舞着风雪。
醉春风身上的伤不轻,青衫下摆每次甩动都会有血滴飘下,落在雪上,像是点点红的梅花。
李休也不在弹琴,他并没有后悔,只是摸着指上的小花,做出了赴死的决定。
他不是说书人口中冷风如刀,以大地为砧板,视众生为鱼肉的侠客。
因为他不是生来孤独,他是五岁以后方才孤独。
不过幸运的是他结实了一些人,不算多,只有一些。
却都是可以将后背托付彼此完全能够信任的人。
老乔因为他死了。
所以他才不能让徐盈秀也死。
那一日的分离他说的风轻云淡,哪怕今日到了塞北他仍旧风轻云淡,这是性子,是十四年来养成的习惯,改不掉,但这不代表他的心不热,不代表可以让朋友一个个的死去。
所以李休来到了塞北。
醉春风很强,真的很强,如果两窟鬼没有这剑阵的话他甚至都不需要拿出那杆枪。
只是世上没如果,只有结果。
他现在伤的不轻。
两窟鬼死了九个,还剩五个。
三名游野死了一个。
剑阵变得很不稳定,似乎随时可能破去,但却又那么坚固,摇曳之间怎么也破不掉。
醉春风抽身后两步,然后手中长枪旋转划出,犹如一道鞭子将连行云震得一连后退数步,紧接着他那杆银枪向前探了过去。
连行云眸子一沉,竟是舍了剑阵硬生生的迎了上来,二人的剑与枪在空中交击碰撞了不知多少次。
大片的白雪落下,落在二人的手上绽放出无数细小的雪花。
灵气震荡,地面的积雪朝着四面八方退去,然后落进了深渊之内,发出惊人的轰鸣声。
深渊一侧的峡壁开始坍塌,土石与积雪滑落了渊底,半晌听不见声音。
连行云的身子倒飞出去,胸口有一个血洞向外冒着血,冬日里有滚烫的热气向上升腾。
醉春风站在地上,手中长枪插在地面,支撑着自己的身体。
这时,天地间忽然有破风声响起,李休的眸子猛地缩成一点,密集的雪花之中出现了一根利箭,自天边而来,眨眼间划破了飞雪,然后穿过了醉春风的胸口,一闪而逝插在了地上,箭尾震颤着。
箭尖带起了一连串的血珠。
落在了雪面上。
有人说当天地归于安寂的时候,会有一道剑光自天边而来,将世界从当中切开,重开天地。
只是眼下天地没有闭合,远处飞来的也不是剑光。
而是一根箭。
能隔数里之遥射出这样一道悄无声息的箭并准确无误的穿过了醉春风的胸口,这样的人不多自然也很强。
醉春风的身子晃了晃,终于是支撑不住跪在了地上。
他的身上满是血污,那杆银枪上的红穗插进了雪里,尽是凉意。
“狗东西,偷袭老子。”
醉春风捂着胸口,眼神恍惚了一瞬,嘴角扬起一抹苦笑,声音虚弱,断断续续,不停地喘着粗气,渐渐地,他的眼睛开始闭了起来,嘴唇上有鲜血滴落,拉出一条血线,滴在身前的青衫上。
他握着长枪的手渐渐松开,身子向前倾着,眼看着便要一头栽向了地面。
这时一只手握住了他的肩膀,将他的身子扶正。
李休站在了他的面前,一只手握着长剑,另一只手负在身后,目光淡漠,身子挺得笔直。
连行云在其余人的扶持下站了起来,目光复杂的看着眼前这两个人。
醉春风强打着精神睁开眼睛,模糊之间看到李休站在他的身前,那双肩膀看上去有些消瘦。
“你这是逞什么英雄?”
他虚弱道,声音低的几不可闻。
但李休却听的很清楚,向前一步便是死亡,他的眼中却一如既往地淡然,没有惧意。
“我没什么本事。”
听着他的声音李休突然变得极为认真,他顿了顿继续道。
“如今的修为不过区区初境,什么都办不到,但我应该能死在你前面。”
如果什么都办不到,那么去死一定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死法有很多,一会儿再死和死在前面都是死。
但差别很大。
醉春风不在说话,坐在原地闭起了眼睛,世上再也没有什么比这场大雪更合适用来渲染这场悲凉。
那根箭的箭羽还在震颤着,一个有些模糊的身影披着裘毛从雪中出现,站在了对岸停了一会儿,然后一步一步的走到了桥头站在了连行云几人的身边。
两窟鬼死了很多人,雪面上倒着一地的尸体,有的人面朝下,有的人面朝上,睁着眼睛,像是死不瞑目。
李休看着来人的脸,那人的手里还提着一张弓。
“香满路?”
李休问道。
声音彻骨,比这冬日还冷三分。
“长林香满路,见过世子殿下。”
来人脱下了身上的裘毛,对着李休低头行了一礼,淡淡道。
他长了一张很白的脸,和雪一样白,那张弓弓弦微微颤着,竟是胜雪三分。
“原来是长林的局。”
李休的脸上出现了恍然之色,他从一开始就奇怪到底是什么人,哪方势力有这样的本事用一个王知唯牵着整个江湖在走,甚至还能说动两窟鬼不计生死也要离开鹰愁涧。
原来是长林。
不愧是长林。
香满路没有回答他这句话,而是挑了挑眉毛,有些好奇的问道:“殿下是如何知晓我的身份?”
香满路很少在大唐出现,虽名声不小却鲜有人见过他的样子。
“我没见过你。”
听到这话,他脸上的好奇之色愈浓。
“但我知道你擅用弓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