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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上午,爸妈敲开了校长办公室的门,而我则被赫斯先生先叫去和他单独谈一谈。
教育局的官员应该和赫斯先生通过气,因此他告诉我他多少了解一些情况。但他还是愿意听我讲讲事情的经过。
我把事情经过尽可能客观的和他讲了一遍后,他说道:“这事你们该直接报警的。找教育局是找错人了。”
我不明白赫斯先生为什么这么说,难道教育局会放任这种事情吗?但赫斯先生并不愿意在这种事情上提点我,看来老师对学生也不是完全无私的。
“我比较担心你如何度过最后这一段小学时光。”赫斯先生说道,“你被纠正过性别的事情显然已经瞒不住了。你有想好怎么办吗?”
我摇摇头,表示自己很迷茫。
“你可以把课桌搬到办公室来,艾德里安。在这里他们不敢欺负你。”另外一位老师同情地对我说道。
我继续摇头——我虽然不知道怎么办,但我却知道我不想要什么。剩下的这一年都生活在老师的目光之下固然安全,可是如果我一点努力都不做就逃进老师们的羽翼下寻求庇护,我会认为我是个懦夫。
我想起我还在性别纠正中心时,爸爸说我的身上有一种温柔的阳刚之气,我想这应该就是了。
“但是还有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赫斯先生说道,“你以后该去哪个厕所呢?总不能不在学校里解决吧?”
“对啊,这怎么办呢?”那位好心的老师也作思考状。
“我会继续用男厕所。”我说道。
“为什么?”赫斯先生问道。
“因为如果我进女厕所的话,这个学校我就更待不下去了。”我说道。
“我尊重你的决定。”赫斯先生说道。我看他抿起的嘴唇,心想他肯定还有话想说,但是他却没办法再讲了。
“好了,艾德里安,回去上课吧。你的家长会处理好这事情的。”赫斯先生说道。
我离开办公室,回到座位上。我扫视一番,目光从同学们的背影或者脸庞上掠过。他们并没有表现出奇怪的地方,比如对我挤眉弄眼啥的。
看来我的秘密还没有被传开。
如果他们之中有人知道了这事儿,顿时全班就知道了——他们总是这么无聊,喜欢用一个人的与众不同来伤害他。而我才刚刚觉得自己被集体接纳,现在恐怕又要被排斥了。
我估计以后遭到的恶意只会更加严重。以前我好歹还能当一个小透明,以后我恐怕小透明都当不了了。
他们会把我当成一只臭虫。
“艾德里安。”语文老师见我在走神,便点我的名,让我阅读一篇课文。
可是,我现在真的很难把注意力集中在课本上。
课上到一半,忽然门被敲开了,教导处主任把波海姆提走了。
快下课时,我看见爸妈在窗户边上瞅我,等我挨到下课,我便跑出去询问情况。
“校长让波海姆回去反思两周。”爸爸说道。停课反思两周很严重了,但是爸爸的语气听起来并不满意。
“你们校长,这个人官僚得很,我是把他看明白了。”爸爸继续说道,引得刚刚出门的语文老师侧目而视。
爸爸没有理她,继续说道:“我们证据确凿,这种情况那个小杂种怎么也得进少管所。但是,你们校长一直给我强调说学校里很多年没有发生霸凌事件了。他的意思我明白,出了霸凌事件,他面子上不好看,说不定还影响他晋升。所以他想把这事算作校园斗殴,他还说什么一个巴掌拍不响!我当时就冒火了……”
我相信爸爸当时就冒火了,因为他现在也是越说越生气,嗓门也大了起来。
妈妈按着爸爸的肩膀让他住嘴,她来说:“你们校长用推荐的名额暗示,或者说威胁咱们,如果我们执意要把这事闹成霸凌事件,你最后可能得不到去诺邓海姆中学的推荐,你就只能去职校。”
“所以我们想问一下你的意见。”爸爸说道,“但无论你怎么选,我们都有办法让那个小崽种付出代价就是了。”爸爸说道。
爸爸的话让我心中产生了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气。但是,从长远来看,诺邓海姆中学的推荐明显比让波海姆这个人渣进少管所更好。
我忽然明白赫斯先生为什么说这事该报警了。教育局的官员可能会和校长沆瀣一气,但是警察和校长又不是一个系统的,应该会秉公办事。
“那就依校长的意思吧。”我说道,“我可不想他亲自给我穿小鞋。”
妈妈把我抱进怀里。我好害怕她在走廊里哭出来,毕竟这里这么多人呢。我都没哭呢……
“下午来我这里。”爸爸说道,“我教你些东西。”
我点头答应下来。
第三节课下课,我去厕所小便,却碰上了那两个抽烟仔。
“嘿,小妞,又来男厕所啊。”其中一个笑道,引得路人对他投来奇异的目光。
我没理他们,然而,我刚刚合上门就听见他们的脚步靠过来。我抬起头,有点害怕他们爬墙上偷看。
我不敢脱裤子,拿着厕所刷子,等了一会儿,果不其然隔壁墙上露出半个脑袋。
毫不留情,我一刷子杵到他脸上,对面惨叫着摔了下去。
我打开门,手持凶器,对面一人直接吓跑,还剩隔间里的那一人本来还十分生气,但是我两刷子砸在他身上,他顿时哭爹喊娘连滚带爬地逃出厕所。
我把刷子放回原处,心想这附魔的武器就是比中性笔厉害。
上完厕所,我重新回到教室里。
下午,倒数第二节课我就收到卡尔的短信,说要带我去射击,我则告诉他我要去老爸那里。
他立刻改口说那他也去,反正他射击技术已经够好了,一次两次不去也没什么。
好吧,既然他要来,那我正好可以省下打车去老爸那里的路费。然而,等我坐上卡尔的车后我才发现我还能省下一顿饭钱。
今天卡尔选择了一家本地餐厅,他点了份烤牛肉,还有板栗青椒炒咸猪五花,以及肉丸子。
牛肉烤得鲜嫩多汁,板栗很甜,青椒很脆,咸猪五花的猪肉脂肪味很香。不过肉丸子就比较普通了。
吃饱喝足后,梅因霍夫把我和卡尔带到爸爸那里。
等我们快到时,我给爸爸打去电话,他告诉我他会在路口等咱们。
爸爸的工作内容我不太了解,我只知道他是产业工人,焊接技术很好,但他具体是做什么的我就不知道了。
五分钟后,车在路边停下,爸爸走上前,梅因霍夫降下副驾驶车窗,爸爸对他说道:“一会儿把车停前面去,这里不让停车。”
我也降下车窗,看着穿着工装背带裤,带着深蓝色帽子的老爸,说道:“嗨,爸爸。”
爸爸伸手进车内摸摸我的肩膀,然后他看见了卡尔。
“吔,斯泰因家的小少爷也来了?”爸爸说道。但他的那句“小少爷”带点讽刺意味,并非在恭维卡尔。
“你好,叔叔。”卡尔说道。
爸爸收回手,指挥着梅因霍夫把车停好。
“小梅,解散。自己找乐子去吧。”卡尔下车前说道。
梅因霍夫道:“我随叫随到。”
爸爸并没有带我进几百米外的那座工厂,而是走向一座类似于酒吧或者餐馆之类的地方。
“嗨,尼尔斯。”
“你好。”
“你好啊,尼尔斯,这两个都是你的儿子吗?”
“这个小家伙是我的儿子,这个是别人家的。”
一路上都有人和老爸打招呼。
我本以为老爸和同事们的关系应该类似于我和同学的关系,可我大错特错了。我发觉老爸在这里还蛮受欢迎!
说不定我以后也能做到老爸这种程度?
这时,我们已经来到了这座建筑门口。
招牌是一个被设计成拳击手套的“铁拳”单词。我从门缝中看去,发觉这个地方比起餐厅更像是一间主题酒吧。
“你老爸我下班后经常在这里喝一杯。”爸爸说道,“走吧,咱们进去看看。”
说完,老爸带着我和卡尔推门而入。
那位招待一边用白抹布擦拭台面,一边和老爸问好,然后又让老爸介绍我和卡尔,紧接着我们便回敬他的问好。
吧台旁边的墙壁上贴着一张一人高的价目表,价目表旁边则是一张面积堪比黑板的告示牌,上面贴着寻物启事,拳击比赛海报,足球比赛广告,甚至还有左翼政党的专家来做历史唯物主义讲座的广告。
这里还比较清净,等我们掀开一道门帘,打开门帘背后的那扇双开门时,一道声浪顿时席卷了我们。但是,这里也不是特别的吵,只是有些喧嚣而已。
“尼尔斯!来喝一杯怎么样?”一群正围着电视看足球比赛的青年人向老爸发出邀请。
“我就不和你们这些单身汉们凑一块了。我还要陪孩子呢。”老爸笑着拒绝他们。
接着,我们从一群投飞镖的人身边经过。他们其中一人丢的飞镖正中靶心,于是他高举双手,挨个从同事们手中收钱。
他们原来在赌博啊。
卡尔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为了将就卡尔,爸爸也不得不停下脚步驻足观看。
“我也要试一试。”卡尔说着,走上去想要加入参赛者。
人们显然对这个毛头小子十分不屑,但当他从兜里掏出一张十欧元的钞票后,他顿时就有了参赛资格。
不过他眨眼间就输掉了这十欧元,但他还算玩的开心,所以退了出来。
老爸带我们来到一个拳击擂台面下,找到一个正在打沙包的光头拳击手,说道:“阿古斯塔,我想请你教我儿子几招。”
阿古斯塔看了我和卡尔一眼,猛揍沙袋几拳后,指着卡尔说道:“这个不用教。”
“那个也不是我的儿子。”爸爸笑道。
然后他看向我,道:“在学校里受欺负了?”
我点点头。
阿古斯塔指指一边的拳套说道:“戴上它来打沙包,左拳一百下,右拳一百下,打完再来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