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还会变得更糟糕吗?

　　“我爸妈都在城里工作。但收音机里说，城市遭受的灾难更多。”回到休息的教室后，曲晓卿担忧地说，“我不能坐视不管，我得回去找他们。”
　　“你疯了。”剑洛嘴里嚼着草根，“现在看来，这栋教学楼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对你来说，最好的做法就是待在这里等待救援——一周，还是一个月？无所谓，但出了门你就会被那些东西袭击。你完全不是它们的对手。”
　　“可他们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人——”曲晓卿噙着泪，“你难道不关心自己的父母吗？”
　　“不关心。”
　　“欸？”
　　“他们在我初中的时候就离异了，把我带在身边的那个禽兽……唉，对他们我没什么好说的。”剑洛盯着空气中某个看不见的东西，“他们在哪里，安全还是危险，能不能吃上饭，死了还是活着才跟我没有关系。”
　　“可……就算你不在乎你父母的话，你总是别的在乎的东西吧？”
　　“以前有过。可前几天，她也走了。”剑洛轻描淡写地说，“曲晓卿，如果你想离开这儿，我会陪在你身边的。”
　　“我自己……”
　　“就当是为了我，行吗？”
　　剑洛忽然抬起头，紧紧盯着曲晓卿的双眸。
　　那个中午，在危机降临的十几分钟前，剑洛觉得世上一切都失去了意义。对于大学生来说，毕业是人生的开始，但对于剑洛而言，毕业是她能忍受在这个世界上呼吸的最后一刻。
　　可命运总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捉弄人——
　　曲晓卿的温柔无意间渗透进她的世界。她扶着栏杆的时候，有过一瞬间的犹豫，而就是这层犹豫，挽救了两条陌路的人生。
　　现在，剑洛在心里大大方方承认，她的余生已经和另一个人绑定在一起。末世降临，她知道自己已经身不由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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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两天先吃方便面。”
　　三楼东西走廊末端的教工办公室狭**仄，堆满了没用的废纸壳和旧桌子。门本来被锁着，剑洛找男生借来了榔头，硬生生把锁给砸开了。于是，这里就成了剑洛和曲晓卿的秘密基地。
　　她把两袋统一分配的方便面扔到桌子上，用拳头用力一砸，把面饼砸碎，撕开包装倒入嘴中。
　　“为什么？”
　　“方便面太轻，还占地方。面包可以留下来，装到书包里当口粮……咳咳，真难吃，”剑洛脸色不太好，“快两天没吃一顿正经饭了……下午我去下面看看有什么能帮到忙的，顺利的话能再搞到几块面包。”
　　“我也跟你一起去。”
　　“不行，你留下来看物资。记住，是我们的物资，别把东西给任何人。”剑洛竖起一根手指，“今天有两个男生再楼下打起来了，原因是其中一个盗窃了另一个的食物。”
　　“可明明大家都是朝夕相处的同学……”
　　“生存环境险峻起来后，为了所剩不多的资源大打出手的事情，我见得多了。不过现在还好，还没有到翻脸不认人的境遇。再过个两天我就不确定了。”
　　剑洛知道，C座教学楼的食物来源是A座教学楼，他们秉承着团结友爱的信念，每隔一段时间就从空中运来足够的食物。
　　剑洛擅长捕风捉影。她知道，以刘青云为首的男生群体一直在掩盖一件事——A座运来的食物越来越少了。
　　但她觉得，更加令人胆颤的是，两座教学楼之间的联系也在越来越少。
　　这意味着这层表面上的友善关系很可能维持不了多久了。
　　当食物的来源彻底切断，压力就会转移到刘青云的头上。
　　是去是留，如何团结所有人，如何维护道德和人理，可就不是站在黑板前耍嘴皮子那么简单了。
　　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她也不想让自己和曲晓卿卷入争端中，因此每时每刻都在作准备。
　　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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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放开我！”
　　“别乱叫，一年级的小崽子！”
　　两个女生扭打在一起。她们之间的实力相差太悬殊了，因此这场战斗很快就决出胜负。一年级那个身材娇弱的单马尾女孩被逼到墙角，差点从楼梯上滚下去。
　　高个子女生名叫谭音，她毫不留情地用穿着高跟鞋的脚踢向对方的腹部。女孩毫无招架之力，只能在地上扭来扭去，边哭泣边大声求助。
　　她在地上蜷缩成一个球，拼劲全力护住一个装满水的塑料瓶。
　　那是分配给她的两天的量。
　　可没想到的是，刚领完物资，那个叫谭音的高年级女生便不怀好意地跟了上来。由于是阴天，走廊里很黑暗，她一害怕，就拼命奔跑，想找到自己的伙伴。
　　结果，在二楼楼梯平台上，她还是被抓到了。果不其然，谭音是为她的物资而来。
　　于是，暴行就这样开始了。
　　“救命啊！救命！”
　　她拼劲全力，大声呼喊，期盼着有人能发现她。
　　终于，一个男生闻讯赶来。
　　但他竟然摊开手，径直朝谭音走去。
　　“我来吧。”
　　他是谭音的男朋友，三年级，平时健身，一身腱子肉，五大三粗，光站着不动就让人畏惧。
　　女孩听着两人的对话，害怕极了。但口渴的感觉更可怕，她决定再坚持一会儿，绝对会有人来救她的。
　　男生卯足了劲，一拳揍在她的肩膀上。这一拳让女孩第一次感受到了灵魂出窍。她浑身都在疼，浑身咔咔在响，仿佛下一秒就要分崩离析。
　　就这样，谭音和她男朋友用力掰开了她的身体。水瓶被抢走了，而她毫无还手之力。
　　“你们在干什么！”
　　刘青云忽然出现在两人面前，厉声大喝。
　　他当时正在检查建筑物封闭情况，听到求救声，便赶来，正好赶上争端。
　　“抢夺物资是不被允许的，同学。”
　　健身男转了转浑浊的眼睛，看向女朋友谭音。
　　“这家伙把我的水给抢走了。”谭音面不改色地说。
　　“我没有……唔……”地上的女孩发出断断续续的啜泣。
　　刘青云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一个答案。终于，他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但眼下，要紧的事情是帮助眼前的女孩。
　　“有话可以在大家面前好好说，打人就是不对。”刘青云眼睛死死盯着谭音，“特别是利用自己的身材优势去欺压弱者。”
　　两人对视了三秒。谭音发出“切”的一声，转过身来，“我们走，不跟这家伙计较。”
　　刘青云挡在门口，“不好意思，你们要去哪里？”
　　“去自己的地盘休息。”
　　“如果她有偷窃或抢劫的行为的话，我们可以对其进行惩罚，”刘青云指着地上的女孩，“除非‘受害者’并不是受害者。”
　　“你TM说什么呢！”
　　健身男额头上青筋暴起，耸着肩膀立在刘青云面前。他身高目测起码得由一米八五，而刘青云则只有一米七五，且身材纤弱。
　　“想打架吗？”他说。
　　刘青云也紧张了起来。对方发出了极其危险的决斗邀请，如果他还想为被抢劫的女孩主持公道的话，恐怕就是一阵腥风血雨。而这场争端的最终结局，无疑是自己落败。
　　可倘若不出手的话，自己的威信又该何去何从呢？
　　“怎么，想找我们班长麻烦？”
　　刘青云回头一看，心中大喜——原来是自己的好朋友沈龙，正提着一根钢管，信步踏上台阶。
　　“那你恐怕得过我这一关。”
　　沈龙身高一米八，身材算是比较壮硕。
　　健身男看起来犹豫了，如果两个人对付他一个的话，恐怕胜算就没那么大了。
　　他的小眼睛又转了转，把手里的水瓶泄愤似的往地上一砸，瓶子弹了弹，滚到捂着肩膀的女孩身边。
　　“走吧，宝贝。”他用手搂着谭音的腰，消失在灰蒙蒙的楼梯口。
　　刘青云和沈龙互相对视了一眼，赶紧检查女孩的伤势。
　　“可恶。”刘青云皱着眉头。
　　“妈的。”沈龙回应了一句。
　　“情况还会更糟糕的。”
　　“此话怎讲？”
　　沈龙弯下腰，把受了伤的女孩公主抱起来。
　　刘青云斜视了他一眼，用口型说道：
　　“食物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