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郊外的小路上,错开了外城边缘的人流后,仿佛进入另一个世界:四周环绕着青草,灌木;虫鸣与飞鸟协作,斜光在林间拉出二人的影子,却又显得那么静谧。
“你刚刚想说什么来着?”无依问道。
娜莎笑笑:“算了,忘了。”想了想又说:“对了,你刚才接的委托是什么?”
“魔域边界确定出现血晶狼群,猎杀首领,取得高纯度血晶石。”无依简单说明了委托案,还补充道:
“魔域那边的一些血晶狼越界了,这也威胁到了边境牧民的安全。一般来说,魔域那边的异兽是不会跨过斯里拉山脉的,那会失去魔域的加成,就比如失去了魔域加成的血晶狼,其实也就比森林里的灰狼要强上些许而已。”
“所以你想去调查一下这件事吗?”
“没错,这是另一份报酬稍低的委托,刚好一起处理了。不过可能我们要因此踏足魔域——这个任务并不简单。”无依说着,突然话锋一转:“所以,你害怕吗?”
“呃,那个,怕还是有点儿的,但这不是有你在嘛,我相信你。”娜莎支吾道。
无依沉默,不再言语。好一会儿,才再度开口:“不要太过轻易相信别人,会为自己招致不幸。”
“但总是抱着莫大的敌意面对世界,会让自己活得很累啊。”娜莎说,声音很轻,但语气坚定,似是忠告,似是劝勉。
无依转头看着娜莎碧蓝的眼眸,轻吸一口气,慢慢抚上娜莎柔顺的长发。连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的冲动。
娜莎双手背在身后拿着权杖,并未对无依的动作有什么反应,只是静静跟着她的步伐,就像午后享受阳光的猫儿,不会介意喵奴的轻抚一样。
在她从艾卡的信中读到她对无依的描述时,一股同病相怜的情绪仿佛要从信中溢出来。作为艾卡的青梅竹马,打那时起娜莎就大概猜到了关于无依的一些事情。
艾卡的母亲在生下她时因难产而离世,临走前交代艾卡的父亲好好培育艾卡。艾卡的父亲也确实努力,作为探险家经常接一些高危委托,住着泥瓦的小屋,但设法把艾卡送到了帝国开设的,如皇宫般富丽堂皇的高级魔法学院学习。
娜莎也正是那时认识的艾卡。高级魔法学院主要面向的是贵族世家的子弟,没有显赫家世,过人天资的艾卡毫不例外的被那些贵族子女孤立嘲笑。偌大的学院只有娜莎愿意作为朋友与她往来。在有娜莎伴其左右时,情况会好一点;但娜莎不在时,情况只会变本加厉。并且再后来,常接高危委托就像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艾卡的父亲也在一次危险的任务中永远离开了艾卡,空留下一大笔钱。她于是当即退学离开了,当娜莎再联系上艾卡时,她已经在泰特拉城外城这里买了个房子,当着接待员混着昏暗的日子。
至于无依,娜莎猜着她应该也曾失去去很重要的人,或亲人,或同伴,或熟人;也如轮回般正因为某些原因被孤立着。
艾卡已经结起了一个茧,把自己封闭其中。但无依没有拒绝她,她想着自己应该还能为无依做些什么。
至于她做这一切的原因——娜莎闭眼微微昂头,甩开了一些令她不快的回忆。
无依察觉到娜莎轻微的动作,迅速收回了手。正色道:“跟在我身后,森林里有些魔兽是很危险的。”
金色的日晕,悄悄掩下了些什么。
“消息属实?”杰夫问着,给自己对面的男人倒上了一杯酒。
“真的,可给我丢脸丢大了,我队伍里那些*文明*崽子们净拿这事笑我。要他们面对这种情况,我看他们不得屎都给吓出来,他*文明*的笑我,属实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外城实力一流的狼牙探险队队长北鸷鸣,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队里的人吓得动弹不得,说来确实是个不错的笑料。”杰夫说着,脸上却没有笑意。“在我们外城一流探险队的联合施压之下,居然还有人敢和那个人站在一起吗?”
杰夫习惯性地看向塞克特,后者会意放下酒杯道:“‘信鸽’已经放出去了,最多三天,我就可以查到那个叫‘伊莎塔娜’的人是个什么来头。”说到这里,塞克特敲了敲桌子,“但是呢,根据我的经验来看,她有着这样的名字,可能来头不小。”
北鸷鸣不在意道:“真要有什么大来头又怎么样?骗到斯里拉山脉或旁边森林里设计一下不就行了。不管什么阶层身份,探险家嘛,有点什么意外沉在外面很正常。”
杰夫留下几枚钱币在酒杯旁,“那就由你们狼牙的协从者林棋提前准备着,毕竟那些奇奇怪怪的小道具什么的,就属他路子最广了。”
北鸷鸣听着这话不对味儿,回道:“都说了只是可能有大来头,万一没有呢,是吧?所以也叫你们队伍里的医者艾菲斯准备准备,从阴影中摇人什么的,她路子也很广呢。”
“再多说一句,这顿不请你了,自己付酒钱。”走到门边的杰夫挥挥手,头也不回地说。
“还有一件事,杰夫。”北鸷鸣声音变得肃然。
“长话短说,别浪费我时间。”杰夫依靠着门框,侧眼看着北鸷鸣,语气平静。
“那个无依接的委托,关于调查血晶狼骚扰一事,你知道为什么评级那么高吗?”北鸷鸣并未打算卖关子,喝了口酒接着道:“上一个接下这个委托的小队,‘峦山石探险队’,去了四个人,已经失联五天了,传音魔石一直没有回应——应该是沉了,而且我觉得有问题。”
“沉了”是探险家之间的晦语,就是“死了”的意思,是说死在外面的探险家像溺死在水里的人,无踪无迹,无迹可寻,静谧而微渺,没人知道死者在水里的哪个角落,只知道他们不会再浮出水面,踏涉水岸。
杰夫站在门口沉默了一会才开口:“现在接下那个委托的是‘双星探险队’,咱管他有什么问题,就算有问题,她们沉了我们倒方便了。”说完便离开了,似乎并不关心。
另一边,无依与娜莎已经到达了森林与山脉的交界处。翻过山,便是魔域了。
“奇怪,这一路上居然没有血晶狼的踪迹。”无依自言自语。
“诶,森林这么大,没找到它们也不算什么意外的事吧。”娜莎见无依停下了,也就找了个平整的大石头坐下,揉着自己发酸的小腿。事实上,她还真的很少走过这么长的路,还是在崎岖的林地。
“像血晶狼这种异兽离开魔域,无非就是因为魔域荒芜,食物不够,所以被迫离开魔域捕猎。”无依见娜莎的样子,心里知道什么情况,但是没有点明,只是站在她身边当着百科全书。
“所以我们刚刚走过的路线包括边境牧民经常放牧的地方,也包括森林里像小溪、湖泊这种有水源,动物出没较多的地方,但都没找到有异兽的痕迹——这就有点奇怪了。”
“嗯,不得不说,你懂的真多。就是——挺厉害的。”娜莎笑着,由衷地夸赞到。
无依感到一瞬的错愕,脑内一阵尖锐的嗡鸣划过。恍惚间——
茂密的枝叶割下破碎的光澜,斜映在丛林间,一位十来岁的小女孩欢快的声音:“姐姐懂得真多,我都没想到这么快就采够了药草,姐姐真厉害!”
笑容,天真无邪的小女孩,真诚的快乐,真心实意的夸赞。
无依赶紧甩开了从记忆深处像藤蔓一样攀上的回忆,将其回归尘封。
她曾要求自己不准遗忘那段记忆,但又不敢直面那些回忆。
“太精准了,娜莎,怎么会这样呢。”无依声音极轻地喃喃道,“怎么会呢。”
轻叹。又为了掩饰这一声轻叹沉声道:“既然在这里没有找到线索,那么接下来我们要翻越斯里拉山脉。山的那边就是魔域了。”
“嗯,没关系。我会照顾好自己,你不用太为我担心啦。一会儿真要有战斗,可就指望你了,你可不能分心哦。”娜莎起身,踢踢腿,伸个懒腰,元气满满地说着跟上了无依。“咱们出发,探险继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