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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丘利的……魔女……”
罗素诧异的望着我，他的双眼中没有恐惧，只有疑惑。他止不住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这是……什么东西？！”
我伸出双手和触须，放在一起，但就在这时，触须中又猛然绽放出绚丽的光芒，晃得我睁不开眼睛。
虽然我从来没体验过失重状态，不过，我觉得我现在的状态大概就是。我胡乱地挥舞着四肢和触须，想要抓到周围的东西保持平衡，但却无能为力。
我感受到自己在漂浮，在离开了原地，飘向某个方向。
与此同时，我的脑海里，唐突有一个声音开始呼唤我。即便不用认真听，我也马上听出，那是可可亚的声音。
她正向我诉说着，诉说着她的‘一切’。
生于有限时空的人们，不断妄想着能与天地同寿，掌控世间万物。混乱无序的世界里，人类的意识却总指向能被预见的未来。
人类社会到底为什么会形成？身为社会性动物，生活在这颗星球上的过去的生物，渴求着更为安稳的生存，才成群结队地聚在一起。
生存的原始欲望，让生命渴求秩序和平静。渴求可以预见的世界，渴望安稳和宁静，迎来圆满的世界。
但是，每一个愚者都会安于现状，在力量和权利中迷失，没有人能到达完整完全的世界。
总有人说，缺憾正是人生的主旨，但那不过是因为人类尚未走到‘世界’前，安于现状的人与激进的家伙们，就开始了无尽的内耗。
意识形态与利益的斗争，才是人类的‘主旨’，让人类永远也无法走完这一趟坚信的旅途，最终抵达自己的‘世界’。
现在，人类终于摒弃了种族、性别，超脱了自然，奋力将周围的一切化作‘秩序’。现在开始，人类跨越数万年的旅途终于要走向‘终点’。
文明和世界都将得以延续。人类的脚步，将踏遍宇宙的每一个角落，抵达宇宙的起点和终点，见证万物的兴盛衰亡。
拉开终幕幕布的使命，就在可可亚手中。
她屏息凝神，生怕在这关键的时刻出了什么差错。
学校体育馆的数个篮球场内，奇异的符文与线条，拼凑成了完美的圆。玄奥的符文泛着微弱的红光，线条在符文之间交织、分割，不规则的如魔法阵一般、亵渎的‘真理’，却有如算式一般精准的美。
馆内电子时钟的数字，已经跳跃到‘18：00’，一切都如计划一般顺利。
恐怕，咏梦到现在还认为自己仍有很多时间。但是，对星象没什么兴趣的她，十分不幸地忽略了一件事。
昨日的墨丘利的月亮，在下午就与夕阳一同占据了朗朗晴空。
计算墨丘利和阿斯加德的时差、星球大小和卫星离地表的距离，现在已经是最合适的召唤时间。
不需要羞耻的召唤台词，也不需要多余的宣誓和祭品。阿斯加德的魔法，归根结底，只是与机器和公式一样，只需要按照方法一步一步来，任谁都能做到的事情。
最后缺少的东西，就只剩下能源。但可可亚早就准备好了。
现在，学院范围内所有的电力，都被魔法阵集中在上面，在等待了数十年之后，可可亚终于迎来了自己将要得到‘自由’的一刻。
随着魔法阵泛出多彩的光华，可可亚意识到，仪式已经快要完成了。
“来吧……生命和自由，人类最渴望的两样，最应该拥有的两样，现在，都将回到我身边……！”
她凄惨地笑着，跪坐在魔法阵前，等待着……等待着……内心脆弱的希望，随着魔法阵绽放出绚丽多彩的光芒，愈发澎湃。
呼吸一般涌动的光芒淹没了她的一切，她闭上双眼，享受着如太阳突破黑暗的瞬间。
……然而，只有软弱、弱小之人才需要心怀希望。在觉悟之中的人们，都清楚，就算眼前的一切只有绝望，也必须要挺身而出。
她的希望，正如她脆弱的内心一般，在光芒散去，睁开双眼后，霎时间破碎殆尽。
流光四溢的四条触须，在半空中舞动着。挂在扭动的触须上，金色的长发垂至腰间。那位降临至此处的‘魔神’脸上，和可可亚一样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发生了什么？可可亚诧异地望向那个身影。
但她还没来得及发出疑问，另一个东西就吸引了她剩下的目光。
紧张地舞动着触须的少女身后，静静地漂浮着一个巨大的白影。体育馆对‘它’来说，似乎过于渺小，‘它’柔软的身躯被挤压着，像塞进罐头里一样挤满了了少女背后的空间。
梦幻一般的几乎透明身躯，让它看上去根本不像是能存在于世界上的生物。鱼类生物的外鳍，从肥硕的伞状半透明外壳
它泛着呼吸一样光芒的无力的细长触手，因为重力无力地瘫软在地上，挤满了周围，有节奏地律动的光芒，让明亮的体育馆显得甚是梦幻。
而它的光芒，与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金发少女身上的触须，如同在交流一般，以相同的频率一同闪烁。
金发少女，这也才注意到围绕着自己周围的存在，她颤颤巍巍地转过身，直面了这将为墨丘利，带来‘新生’的伟大存在。
然后，震慑灵魂一般的悠扬话语，在少女们脑海中炸裂开来。
【欢迎，同胞。一如既往。永远。】
一字一顿的声音，不断锤击着我的脑海。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不久之前，我的身体和触须发生了奇怪的变化，那之后，同样绚丽的光芒再一次出现，晃得我头晕目眩。
等我再张开眼睛，我就站在这里了。我只能说我很慌，慌得不得了。
这大水母……是啥玩意啊？！这就是什么魔神吗？！
我僵硬地转过脑袋，看向目不转睛地盯着大水母，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的可可亚。
她看上去也不知道这充斥着小小的奇幻震撼的大水母，到底是不是魔神，只是如同受到了剧烈的冲击一样，张开嘴，呆愣愣地目睹这一切。
虽然这水母刚才和我说话了，但我根本不知道我能不能和它交流。
我只好勉强地朝着水母露出一个笑脸，毕竟，这一会发生的事情，显然已经超过我认知的极限了。
这时，我才注意到我的触须依旧散发着那股随着呼吸，不断变化的彩色光芒。
在我们周身，像摆在菜市场上的冰块里，散乱地铺满了一地的水母触手，也跟着我身上的触须一同闪烁起来。
【愿望。实现。】
那也许是水母的声音，直接在我的脑子里回荡。就像高保真入耳式耳机，快塞到了我脑子里，直接最大声音播放音乐，把我的脑袋震得生疼。
水母的一条细长的触手缓缓抬起，随之引起的震动，连带让整个体育馆都颤抖起来。
我好不容易站稳脚跟，才注意到那根触须伸向了我身后的可可亚，我赶忙转头看去，却只来得急看见，可可亚被她身旁的触手周围，柔和的光芒包围，而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举到半空中。
在可可亚惊愕的表情中，她的身体……开始‘融化’。
首先是她的右手，可可亚惊恐万分地将右手举在脸前，她的手随着光芒，逐渐从指尖开始，连带身上的校服，那一部分也跟着一点、一点地蒸发、消失。
她下意识地在光芒中挣扎，却只能像溺水的人一样，在半空中扑腾、旋转，直到她的右臂完全消失，但意外的是，她脸上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但恐惧依旧占据了她的一切，让她不顾一切地扭动起来。
这……到底是什么？到底要发生什么？
就在我愣神间，可可亚的身躯扔在继续消失，新的‘侵蚀’从右脚脚尖开始。她的右臂就像画图的图层一般，继续一点一点地从世界上被抹去。
我已经慌了神，但眼前的水母也许还有交流的可能，我咬咬牙，孤注一掷地晃动几条触须，冲着水母大喊道：
“等……你给我等一下！你在干什么？！”
空洞的话语，在被绚丽光芒温暖地包围的体育馆里回荡。可可亚的身躯依旧漂浮在半空中，她此时已经闭上了眼睛，似乎不在打算抵抗。
而水母伸出的、在地面上蠕动，在可可亚周围围成一圈的触手，动作明显停滞。
【愿望。实现。契约。】
水母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感。但不知为何，我却从中读出了一丝疑惑。
与此同时，我感觉到身上的触须的光彩比之前更甚——脑海里给了我一抹回应，这个水母，它读懂了我的‘不解’、‘愤怒’和‘恐惧’。
简直就像是新人类一般，我脑海中没来由地闪过可可亚和水母‘想法’。
阿斯加德的世界里，人类出生就蕴含着特别的能量，这股能量有着奇异的特质，能作为高效的能源。但过量的魔力，对不适应的生物，会有严重的侵蚀现象。
没有适应魔力的生物，器官会因为体内过量的魔力急速衰竭、病变。就算在阿斯加德，因为父母遗传的魔力而殒命的孩童，也不在少数。
换言之，墨丘利人类的身体，并不适应魔力。水母魔神正应了可可亚的愿望，赋予了她某种‘特质’。
‘协助人类’，这是他们和‘人类’的契约……不，是约定。仅仅是一个口头的约定。
【同胞。一如既往。永远。再见。】
就在我试图理解它们的‘交易’时，水母又一次吐出了几个断断续续的话语，随即，水母的身上又散发出剧烈的光芒。
它的身形逐渐模糊，闪烁。片刻后，它就像闪烁着雪花屏的电视、被突然关掉的瞬间一样，整个身影突然被压缩成一个点，突兀地消失在原地。
飘在半空中的可可亚，就这么坠落到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我也没心情再去管那只大水母的底细，跑到她身边。
她似乎已经晕了过去，身上消失的部位依旧。整只右臂和右腿，都没了痕迹，光滑的截面根本不像是受到了外界的伤害，极度不自然。
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轻轻推着可可亚的身姿，用我从急救学里学到的一点点知识，让她以一个比较自然地姿势侧躺着。然后脱下校服上衣，盖在昏睡的可可亚身上。
就在我昨晚这一切时，体育馆的大门，涌进了无数人影。
从服装上可以看出，那些人是学校的学生和老师。她们每个人脸上，都挂着诡异的笑容，两手空空如也。我在其中，还看到了在仓库看守我的两位魔鬼筋肉人。
她们一言不发地走进体育仓库，里三层外三层地把我和可可亚围在中间。她们的阵列十分整齐，每个人都间隔着一段距离，排列成了一个奇怪的阵型。
而我，已经吓得完全不敢动了。
被笑容诡异的人群包围的我，大气也不敢出，只能抱着膝盖，尽量不让自己抖得很明显。
我内心里不断朝天祈祷，期望下一秒瑞香就砸破体育馆屋顶，像战神一样扫清所有障碍，把救走。
在我惊恐的目光中，这些被可可亚控制的人，都齐刷刷地匍匐在地，把头贴在地面上，齐声喊道：
“同胞。一如既往。永远。”
“同胞。一如既往。永远。”
“同胞。一如既往。永远。”
共振的响声几乎要撕裂我能认知的现实，也让我脆弱的内心，剧烈地颤抖起来。
在这片唱诗一般的喊声中，颤抖的我，内心只有一个想法。
这什么恐怖片啊！救命啊！！刑侦科人呢！！救一下啊！！救一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