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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松开手，柳德米拉的军刀从我手里滑落，坠落到水泥地面，不识趣地打破了静谧的世界。朔月死死地抓着我的手腕，如星空无垠又空洞的双瞳，瞬时间在我脸上聚焦片刻，又陷入一片死寂。
被她握住的手，掌心传来一股微妙的刺痛感。
她丝毫没有松手的打算，肩头耸动，眉头微蹙。她想从脸上挤出一抹笑容，但只能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五味陈杂的笑。
一旁的柳德米拉只是稍稍停驻了片刻，便立刻朝着学院后门飞奔。此时的朔月，却连回头看她一眼的心情都没有，高大的身躯将我罩在阴影里。
之后，她将复杂，难以解读的表情，藏在扑克脸下，站直了身子，随即吐出冰冷的话语。
“这就是你选择的命运啊，咏梦少年。”
“我不相信命运。”我平静地回答。
语毕，朔月怔住片刻，无力地松开了抓着我手腕的手。
而我立刻伸手出另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我咬着牙，对她怒目而视。
“朔月，以前，我确实从你身上看到了我追求的东西……美丽和强大，你打算对抗根深蒂固的墨丘利，如钻石般闪耀的决心……但是，毫不顾忌地利用可可亚的你，不断把我们推进阴谋漩涡里的你，不过只是个卑鄙小人罢了。现在的你，一点也称不上美丽。”
朔月呆愣许久，无言地抬起脸，任由我抓着她的手腕。
她的睫毛与眼睑一同颤抖，一抹哀伤攀上了嘴角，不由得闭上双眼。
“肆意利用他人感情的你……也有资格向我说教吗？”
“当然可以，我当然是你口中的肮脏的大人。所以我也最清楚什么样的人堕落又无能。还是说，你想承认你和我是一类人吗？啊，没错，我是个自私的家伙，我不相信命运，不相信你，也不相信任何人，我只相信我自己！”
这绝不是能拿来说服其他人的话，更不是能摆在台面上说的事情。
我只不过是任由自己的情绪在身躯里冲撞，想要把自己擅自祈愿的完美形象，强加在眼前的朔月身上。
我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额头上，扶着胸口，放声喊道：
“来吧！现在我可是你的敌人！是个肆无忌惮玩弄他人感情的混账！若是你真的不再是我认识的朔月、不是我希望存在的朔月，与其死在其他人手里，不如像你说过的一样，在这里结束我的一切吧！对你来说很简单吧！”
眼前的人只需要动动手指，就能把我从世界上抹去，而我刚刚才像个故事里常见的恶人一样，利用她的好感，完成了自己的计划。
站在这样的朔月面前，尽管一时间有些五味陈杂，但现在我却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冷静过。
我比我想象的要更了解她，比我想象的要更接近她。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在我眼里都可以预料。我能看到她因为痛苦和不知所措，艰难又无力地垂下的手指，能看到她掩饰不住焦虑和不安，抿在一起、微微颤抖的嘴唇。
可朔月却平静地站在原地，一句话也不打算说，被我握着的手无力地垂下，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这正是最糟糕的结果。
她既不想真正的与我为敌，也不愿意向我分享她的苦闷。恐怕，她早已下定决心，绝不打算再对我透露更多。直到现在，我也对她的想法一无所知。
真是……够了。
我长叹一声，松开了她的手，扶着额头，脚步虚浮地退后了两步。她有力而坚实的臂膀，随着重力回归到自己的身侧，被她的披风重新藏在白金色的阴影中。
“我为什么要对什么都不愿意说的女人抱着么多期待，我又为什么要不停地朝着她的背影奔跑……我又为什么想要理解她，想要追随她？很遗憾，我只是个功利的家伙，可没心情把时间和精力放在得不到回报的事情上。”
真是够了。
要是我是个恋爱脑，直到现在也还在惦记着那些不切实际的事情，也理所当然……作为一个年近30的大叔，说这么多未免有些缠人。
我……只是在赌气罢了。
像个小女生一眼，因为朔月的不辞而别、因为她的含糊其辞，因为她的一举一动。趁这个机会，把自己不爽的心情全部发泄出来。
我微微低下头，张开最开始被朔月握住的手。
在掌心里，刚才发出刺痛的位置，印着一个颜色微妙的奇怪符文。如果不是它正散发出微弱的光芒，我几乎就要看不见它们。
我立刻心领神会，握紧拳头，把符文藏了起来，继续看向朔月。
“说完了吗？那就加油调查吧，红魂部门。”
朔月不知何时起，就恬静地笑着，她看到我的目光，便转过身，一甩披风，大步离开了。
看来，她的计划已经到了最终章。
这股微妙的刺痛与触须上的印记共鸣——之前在梅尔菲事件时，被莫拉刻下的奇怪印记，开始与符文一同散发出一股热量，仿佛在提醒着我，它们之间有着什么联系。
看来……我的猜测没错。
伊希塔布·莫拉，可可·罗菲莉娅·修卡……看似毫无关系的两个事件，恐怕都与朔月脱不了干系。许久之前，我还认为朔月与老王可能站在同一阵线。
但是，在莫拉事件期间时，看到墨丘利安保的‘黑犬’和刑侦科对立、朔月当上代理董事长，我才确认，朔月和老王因为某些原因，不再联合对抗万神殿。
朔月转头与万神殿联合，反而开始打压刑侦科的行动。
‘黑犬’之所以在我与赫伯特共同行动时，突然采取了激进的行动，便是担心我继续深入探查档案，不让我继续接触莫拉事件背后的真相……
莫拉那次事件，朔月在当上董事长的第一天，就大费周章地进行交通管制和信息管制，本身就不合常理。
而且，演唱会现场，‘黑犬’在事件发生之前就已经到场，说是防范于未然也太过了。想来，万神殿早就接到了内部消息，提前知道了莫拉事件的详细内容，所以才会派出黑犬，以预防可能出现的暴动。
可可亚这次事件……召开会议时，在场的有代表万神殿以及方舟部门的V，以及身为董事长的朔月，以及客服部门的古德曼。
表面上，这是一次让三方共同监督的普通行动，但实际上，能参与进行动力的，只有朔月、方舟部门以及墨丘利安保刑侦科。
考虑到‘黑犬’和刑侦科的对立，那么，实际上这是由刑侦科背后的势力……暂且认为是老王，以及朔月和V联合筹划的行动，所以才需要用到那本所谓的‘书’来混淆视听。
V向万神殿隐瞒了事件的细节，并理所当然地提出不引起恐慌，只让我一个人潜入学院的提议。
在万神殿看来，这也是合情合理的做法，万神殿对此也完全没有过任何怀疑。
最倒霉的莫过于我。
由于和可可亚聊天的时候，实在装过了头，马上被她怀疑了和墨丘利公司上层有染……而我完全没察觉她的意思，只是认为她看不惯墨丘利，于是顺理成章地被她当成了敌人。
虽然我确实是敌人也没错。
现阶段，基本已经可以确定，朔月、老王、V，以及万神殿，分别代表一方势力。
其中，除开万神殿，其他三方都有一个共同的目的，便是打破墨丘利现阶段的平衡，让墨丘利迎来新的时代：朔月自然不用多说……V也和我说过类似的事情，至于老王，从刑侦科的行动判断，他们也有着类似的目的。
V并不信任我，但同时，他并不介意我去吸引万神殿的注意力，好让他有办法从万神殿手里扣出更多的权利。现阶段，他应该已经成功地夺下了红魂实验的权利。
朔月和老王恐怕比之V都更为激进。根据梅尔菲的说辞，老王应该也是打算利用她，引起一场暴动。想要用暴动谋得什么，那就是老王的目的。
朔月则更为直接，她想要召唤异世界的魔神……如果相信可可亚的说法，墨丘利人真的能够获得除方舟系统以外的力量，那就算朔月不继续做什么，墨丘利也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吧。
我在其中，到底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吸引万神殿注意力，解决红魂事件……朔月并未直接阻止我。如果她真的不想让我继续调查，阻止可可亚的意识，我认为她有的是办法。
虽然我自·残很像是吓到了她，但……以我对她的了解，我十分清楚。她绝不会蠢到拿绳子把我绑在仓库里，就认为可以关住我，毕竟，我这几条触须也是她的手臂，朔月当然知道这几条触须能轻而易举地折断钢筋。
她早就知道了我能逃掉，甚至直到我们会走比较近的后门，所以才会在后门门后等着我们……等着，想要告诉我什么。
我转头看向学院，刚才被一群人包围的刑侦科不知名男子，现在好像已经没了声音。握紧右手，那份微妙的刺痛，依然缭绕着我的心神。
我举起手，放在胸前，深吸一口气。
如果我阻止了可可亚的召唤仪式，他们能得到什么？为什么要放任我行动？
答案就在我手心的符文中。
这是通往真理的钥匙……是我看见瑞香释放魔法时的‘符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