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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说完后，罗菲莉娅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悠久的叹息，她挪动着身子，端正地坐在温暖柔软的沙发上，不知为何显得寂寥和落寞的眼神，飘过我的身旁。
就在我认为她会继续说什么时，她却摇了摇头，刚才的神情都烟消云散。娇弱的脸上立刻露出一丝怒意。
“看来我们是聊不来了，咏梦。我很遗憾，这次调查我不会阻拦你，但你也别想着阻止我们。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她态度的转变令我十分意外，我原以为，在我说出那些与万神殿势不两立的话时，这次计划外的会面就会不欢而散。
罗菲莉娅在抛给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后，才起身离开。
我一时间猜不透她态度转变的理由。不过，我也不由得庆幸，不用继续面对罗菲莉娅。
正巧可可亚也洗完了碗，两人擦肩而过时，罗菲莉娅一转之前温文尔雅的态度，冷声说：
“自己的客人就自己照顾吧，可可亚。”
被罗菲莉娅说了这么一句，可可亚面色难看地望了我一眼。
少女苦笑着坐到沙发上，眼见罗菲莉娅的身影消失在楼梯间的阴影里。看上去一直紧绷着神经的她，总算在母亲离去后，长舒一口气。
她回过神来，对我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妈妈她……一直都是这样。”
这一听就是新故事起手式的说法，让我有些害怕。老实说，我并不想听他们家庭的故事。
但转念一想，在解决梅尔菲的事件是，我已经因为这种简单的事情吃过亏。
现实也不可能按‘skip’跳过剧情，我也就静下心来，伸着懒腰，先她一步说道：
“还真累啊，也许我很擅长和第一次相处的人聊天。也尤其擅长把天聊死，你也别太在意了，多半是我的错。”
要论气人、和说些欠揍的话，让人讨厌我这类事情，我自认为不会输给任何人，反过来就不好说了。
可可亚噗嗤一笑，又发现自己的失态，白皙的脸颊微红。她下意识地伸出手，遮住自己轻薄的嘴唇，又转而紧张地将手合在腿上，低下头。
“明天……你会来学校吗？”
“说实话，我一点也不想去。”
我也感觉有些累了，放弃了继续装模作样，两手枕着脑袋靠在沙发靠背上。
“我可不打算通过筛选天才的系统，为社会贡献自己的余生。”
说着，我咧嘴一笑，用食指指着自己的脸颊。
“你看我也不像什么优等生吧？不是我自夸，如果学校考题都是选择题，我还是有概率能及格的。”
“理论上谁都有可能及格吧……”
眼前的粉发少女坦率地笑着，我却无法表现得像她一样。
谨慎和怀疑，陷入墨丘利权利漩涡中的我，也只能抱着对抗一切恶意的想法活下去。事到如今，连她脸上的一抹笑容，我都无法相信。
我已经不知道是我不想相信，还是我不敢去相信。
这次事件只能由我自己从头调查，面对这些初次见面，又表现得热情的人，我只会去想她们到底在谋划什么。就像我应付不来赫伯特的女儿、兰卡一样。
和过去一样，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做多余的事情。我也是抱着调查事件的目的，才接触可可亚，动机不纯的明明是我才对。
比起对方的恶意，我身上散发出的敌意才是最大的错。
我轻轻把左手放在裸.露的右肩上，感受着自己冰凉的肌肤，也把不安分的触须压在手臂下。
“你听说过吗？学院里流传着和红魂有关的书籍。”
这是我唯一关心的事情。
“你觉得呢？”
她令人心酸的勉强的笑容，令我有些出神。
“那是你父母的手笔？”
可可亚没有回答，只是脸上的苦涩愈发浓重。娇小的身躯，很快便因为承受不了心理压力，在沙发上缩成一团。
她抱着膝盖，失魂落魄地望着自己的脚尖，自言自语一般说道：
“能……陪我出去走走吗？家里有些……闷。”
言下之意，就是不想让家人听到吧。我了然地点点头，为了抵抗略有寒意的夏风，把领口尽量拉到肩上挂住。
我跟着可可亚离开客厅，迈出了宅邸的大门。
拥抱着墨丘利的夜，明媚的月色立刻让我疲惫的大脑清醒起来。
古时候，人们认为月亮有着奇异的魔力，在神秘学中，更是有着超然的地位。它承载了人类曾经无数不切实际的幻想。
可可亚在门前的台阶坐下，她目光也被墨丘利独特的月光吸引。我走上去，蹲在她身边。
我突然又意识到自己的模样或许有些不雅，紧张地并拢了双腿，把连衣裙后半夹在大腿和小腿的缝隙间，尽量把前半往膝盖上拉。
随着宅邸大门自动合上，墨丘利住宅区的孤独和寂寞，就包围了我们。周围只剩下我们的衣服摩擦的声音。
我不想打破这份寂静。我喜欢夜晚、更喜欢见不到人的深夜。破坏这份死一般的寂静的重担，就交给可可亚了。
很快，她就不负我的期待，比之前沙哑一些的声音，轻声说道：
“他们……我的双亲，其实想要唤来异世界的存在……打破墨丘利现在的平衡。学校里的书，其实是用来混淆视听的……”
她提供的珍贵情报，相当重量级，足足让我的大脑宕机了好一会。
在我回过神来后，我立刻就理解了这份情报联系起来的一切——墨丘利安保的现实负责人，实际上想要颠覆墨丘利如今的一切，所以才激进地推进红魂实验。
红魂实验的具体内容，我不得而知。显然，红魂实验被教廷，但罗菲莉娅和可可亚的父亲还有备用的计划。
不等我我梳理清楚这一切，一直沉静的可可亚，却突然如同回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死死地抱着自己的双臂，瞳孔剧烈地颤动。
“大家……所有人……都会死……没有人能幸存……我看到了，我知道的……我想要告诉谁……可如果这么做……爸爸妈妈就会被……”
望着她恐惧又竭尽全力压低声音的模样，我不禁皱起眉头。
以墨丘利安保现实负责人的身份，背叛万神殿。可可亚双亲的下场，不会比赫伯特更好。但她却不知为何知道，如果对自己父母的作为视而不见，届时遭殃的就不只是自己的双亲。
眼下，我掌握的线索并不多，在往常，只相处一会，我就有自信猜出这名女孩的恐惧的根本。可现在，以我的立场，我也没办法给予可可亚多少安慰。
如果她说的事情无误，那我和可可亚的双亲之间的矛盾，是不可能调和的。
或许，我连虚假的安慰都给不了她。看着她绝望的模样，我苦笑着伸手搭在她肩上。
她颤抖的身躯稍稍缓和下来，有些不解地转头看着我。
为了让她安心，我嬉笑着说道：
“也就是说，你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但想悄悄暗中阻止他们吧？”
“唉？真的可能吗？”
可可亚的惊讶溢于言表，那一瞬间，她或许已经相信了我。
我尽量温和地说道：
“其实我从来都没上过学，”我把两手揣进校服上衣的口袋里，略带深意地说，“我明天才会转学到雅典娜学院，我的监护人希望我去那里，度过一段相对普通的生活。就像罗菲莉娅说的一样，我有些……特别。”
相较于我来到墨丘利的生活，在学院里当‘逃学威龙’，已经算很普通了。
“是谜之转校生啊？！”
可可亚的惊讶浮现在脸上。
看到她的反应，我便打定主意，站起身来。
趁着月色，往台阶下跳了两步，便转过身，冲少女张开双臂，展开触须，让月光透过触须半透明的奇异表面，让它们反射令人瞩目的美妙银光。
“我也许没什么特别的本事，也许只是个普通人。也许我只是在骗你，最后你也只会抱着不切实际的希望溺死……但如果你相信我的话，我的存在，至少能给你一点点安慰。怎么样？你愿意把希望寄托在我这个骗子身上吗？”
尽管部分人也会将这类话术也称为谎言，但我更愿意叫它为‘人类的温柔’。无论如何，如果能为绝望之人带来一丝慰藉，我也会毫不犹豫地说谎。
“什么啊……那种说法。”
可可亚似乎也识破了我的谎言，但就算是谎言，也让一丝笑意重新回到了她的脸上。
她刚想继续说什么，话到了嘴边，却只发出了意义不明的一声呓语。
沉吟片刻后，她才跟着站起身来，悲切地垂着眼睑，向我抬起右手。
“先说好了，我可不是能被你轻易骗到的小女孩……要骗我的话，就骗到最后吧。”
“啊，说好了。”
我托住她柔弱又无力的手，微笑着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