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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一直都是矛盾的生物。谁都讨厌其他人对自己说谎,但每个人都换揣着自己的心事,不愿与他人分享。每个人都在说谎,却把谎言冠以荒谬和恶德。
谎言与恶意并没有直接的联系,只不过是人类善于运用谎言,来包装面具下的恶意。
“……明天见。”
在可可亚虚弱的声音中,宅邸的大门关闭。将属于孤独者的一丝光辉,彻底隔绝在沉重的门扉后,留给我所爱的寂静。
而我庆幸着一时兴起地调查总算结束,在夜晚的凉风带走我为数不多的体温之前,我叫来了出租车。
我并不清楚可可亚在渴求什么,甚至,我根本看不出她表露出的感情和表情,是否是真相。与梅尔菲、瑞香都完全不同,缭绕在可可亚瘦弱身躯周围的,一直是朦胧的迷雾。
我能肯定,她言行中埋藏着许多谎言。但她的话语恰到好处的逻辑和合理性,却让我找不到破绽来证明。
最重要的是,我无法感受到她如梅尔菲和瑞香那样,真切又令人心碎的恐惧和不安。
或许只是我的错觉,也许只是因为今天没遇到过瑞香和梅尔菲,只遇到了林心照那个女人,才让我一直紧绷着神经,错估了可可亚的态度。
但我依旧打算保留我的‘怀疑’。
人类向来都是矛盾的。也许她说的一切都毫无虚假,但却刻意向我隐瞒了重要的事情。恰巧,我有完美的人选来解答我的疑惑。
回到红魂部门,瑰丽错愕的霓虹灯已经让我脱敏,装修老土的内部装饰也让我提不起兴趣。
我坐到沙发上,看着眼前早就等待着我的全知。全知看上去已经很困了,她像一只猫一样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舔了舔嘴唇,低垂的眼睑仿佛随时都会睡过去。
还不等我发话,她就打了个哈欠,说:
“也许你什么都不用做哦,咏梦。”
“能不要读心,好好说话吗?”
我无奈地回应。
正是因为全知完全不把人类放在眼里,朔月才会讨厌她。正如她自称的‘暴君’之名,执拗的她也绝不会为谁改变自己的处事方式。
她一歪头,就躺倒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地说道:
“可可·罗菲莉娅·修卡,为数不多的有能力拒绝墨丘利红魂实验的人。理由也无他,她的母亲、罗菲莉娅是墨丘利安保的现实负责人,父亲则是墨丘利公司,方舟人事部门的副部长……因为名字太长,大家都叫她可可亚。”
“这些我都知道了,有点新消息吗?”
“新消息就是……她的红魂和你很像。梅尔菲的时候,你没能听到林心照说的话吧?我的态度嘛……还是一样,我可以再问你一次。”
原本睡眼惺忪的全知,眼神一凌。
“你真的想知道吗?”
没来由的,我的脑海深处,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向我发布警告,让我老实地闭上了嘴。
我没想到全知三番五次地警告我,想来多半是什么不知道比较好的能力。但毕竟是现在的我自己,一直不闻不问也不是个办法。
在我犹豫不决时,全知闭上眼睛,沉吟片刻后,终于舍得端正地坐好,离开自己的‘小窝’,被皮鞋包括的脚,在一整天之后,终于踏上了地面。
她双手合十,放在大腿上,严肃又认真地看着我,说道:
“你的能力并不特别。光在墨丘利,就有许多拥有和你能力类似的人。但问题并不在于你的能力强大与否,而在于它的本质。知道真相,会影响你对自己的人生的判断……甚至会认为自己的一切都没有意义。所以,我才会反复向你确认——你真的想知道吗?”
全职的话,都已经说到这个地步,就算不说剩下的话,我也能猜到了。
但我还是想要确认,确认我一直以来的焦虑和不安,和让我来到墨丘利的源头。
深吸一口气,充盈着肺部的气体让疲惫的头脑稍稍恢复了一些,我便抿着嘴唇,说道:
“我想知道。”
就算不问,我认为她也能精准地猜到我肯定的回答,但她依旧会尊重我的选择。只要我不想问,她就绝对不会说,更不会告诉其他任何人。
我之所以信任她,也不外乎因为她的这个性格。
而听到我的答案的全知,却露出了我预料之外的苦涩笑容。她站起来,特地从自己的小窝里走到我身旁,站在我面前,一反常态地郑重地向我点头。
“红魂赋予你的力量,早在你来到墨丘利时,就已经开始影响着每一个和你相遇的人了……”
她垂下眼睑,盯着摁在一起的指尖。
“……‘人格解体’,对你来说也是个熟悉的名词吧。”
我愣了一会,一时间我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这个话题。
‘人格解体’是心理学的术语,在21世纪20年代,人类对这一心理疾病依旧没有太多了解。倒不如说,在我生活的时代,心理学本身才开始被重视。
人格解体的患者,常见的症状有许多,比较容易理解的症状,是自我与肉体的割裂感。
用较为通俗的方式来比喻,那就是患者会感觉自己在玩一些沉浸式游戏,以‘玩家’、‘观察者’的视角,体验一个并不算真实的世界。
听起来虽然有些像大众所熟知的‘人格分裂’,却有相当大的不同。在人格解体的症状中,‘角色’和‘观察者’依旧是一体的,不分彼此、思想一致,意识也都同时处于清醒状态。
其实大多数人都会在一生中的某个时间里,短暂地经历类似的状态。但如果长期持续存在,就会被认定为精神疾病。
我不清楚全知为什么要提出这个词汇,感觉它和我的‘红魂’没什么关系。
“我不是很懂……这和我的红魂有什么关系?”
我只好不耻下问。
全知又是叹息一声,压着裙摆坐到我身旁。她看上去也不想向我说出真相。
她望向为瑞香和梅尔菲准备的房间,沉默半晌,才不情不愿地开口。
“一些小说,漫画和动画里,不是经常有类似的说法吗?‘我只是一个容器’之类的……亦或者是某些宗教追求的境界。看破红尘、不问世事,超凡脱俗……”
在几近哀伤的音色中,我总算意识到了全知想表达的事情。
人格解体的本质,是对‘自我’的否定。纵观人生,南柯一梦,一切都没什么区别。
我当然从未想过否定自己,反而非常忠于自己的欲望。但我也明白全知想要表达什么。
我轻而易举地就扼杀了‘自我’,去扮演每一个人想看到的人,去说每一个人想听的话。简直像一个怪物一样,在需要的时候保持着完美的理性。
而现在、明天,以后,我也会做一样的事情。在身体和心灵感觉到疲惫之前,没什么能影响我继续下去。
但我并不认为这和红魂有关系,只不过是扭曲的我,喜欢这种扭曲的生活方式罢了。
见到我不解的神情,全知又是无奈地苦笑一声,她伸出,轻戳着我的肩膀。
“抱歉,故意说得这么含糊……”
随后,她终于下定决心一般,一把抓住挂在我肩上的校服,说道:
“……就像你一直说着的那些歪理一样,影响着包括你自己在内的每一个人。每一个和你相遇的人,每一个倾听你说话的人,每一个认可你的人……她们也许都不是因为被你说服,或者被你吸引,可能只是因为受到了红魂的影响。”
“在受到影响的人眼里,适时出现的你,就是她们最希望出现的‘那一种’人。如果要为你的红魂取一个名字的话,那就是‘命定之人’吧。”
这一刻,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全知一直含糊其辞,不愿意告诉我红魂的能力了。
我给予的救赎是幻觉,连她们的依赖、信任和渴求,一切情绪化的表现,都只是红魂带来的错觉。我做什么都不重要,甚至我做不做都不重要。
就像被花蜜吸引的蜜蜂、蝴蝶……
在下一瞬间,全知就趁我不注意,一把扯下我的外套。我还没能做出反应,触须慌乱地扭动时,她就一下把发呆的我摁倒在沙发上。
“等……”
我只来得及发出一个音,全知就把脸凑到我面前,摁着我的肩膀,大声说道:
“我还没说完呢!我先说好,永生者可不会受这类红魂的影响。我说过的每一句话,做过的每一件事,都和你那些小伎俩毫无关系!都是认真的!”
“我我我我知道了!你你你快起来!我没有在失落!真的!”
我马上闭上眼睛,慌乱地喊叫着。
要是被其他人看见了,我就得一辈子背上萝·莉控的罪名了!
“哼,看来是白担心你了。”
全知瘪瘪嘴,跨坐在我身上的她,马上起身,小跳着跑回了自己的‘小窝’。
我愕然地望着天花板,喘息着。
全知一系列的行动,对我来说的冲击力,远远要比刚才她一‘真相’的冲击力要强得多。
我可不在乎我是不是真的那么有吸引力——因为我知道我没有。
我也不在乎少女们到底是哪一点被吸引,我很清楚,只要花上一些时间,哪怕没有红魂,我也能达到我的目的。
自由意志不过是谎言。
缓了好一会,我才坐起来,把制服拉回肩上,望向全知。
注意到我的目光,她马上又‘哼’了一声,别过脸去。但她圆润的脸上,也不免挂起一抹红晕。
我也转过脸,尴尬地摸着自己的有些发烫的脸颊。
……不过,全知竟然也有这么一面。想到这里,我不禁傻笑起来。
感觉明天也能继续努力了呢。